作者:见星帘
温延扬唇,忽地抬手抚过她眼角。
捏着照片不经意翻转,相纸白色背面的正中央留有陈嘉玉整齐漂亮的字迹——
【祝三十岁的温先生生日快乐】
【ps.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要记得按时吃饭,要多想我】
【pps.照片留给你想我的时候看】
【ppps.至于领带,等我回来再用!】
沿着四句话依次往下看,注意到最后一句,比画有些乱,显然是仓促临时落笔。
温延稍怔,心底那丝空落落的寂寥消散。
他扬起嘴角,喉间呵出一声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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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玉在伦敦安顿好,很快迎来了新的生活。
带领今年交流项目的科研教授是一位风趣幽默的白人女士,在心血管疾病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这次方向主要是用于治疗症状性阻塞性肥厚型心肌病,Ⅲ期新药物的临床前分支研究。
因为与陈嘉玉在国内的大方向一致,也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在上手后,她表现得尤其认真。
教授拥有一头银丝卷发,很喜欢穿浅色小洋装,蓝色的眼睛注视人时总是带着和蔼。
休息期间非常热衷于跟他们交流中国美食,操着一口蹩脚中文跟人打招呼,总是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然而开始工作时,温柔中带着严厉,紧锣密鼓地安排计划被称为拽着头皮上分。
在从实验室到餐厅,再从餐厅到宿舍,日复一日相同路线刚过半时,同行十人便已经有人受不了这样高的强度。但陈嘉玉仍旧在这样的压力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实验。
秋去冬来,春又至夏。
陈嘉玉在来年六月中旬,给这为期十个月的项目交出了一份所有人都满意的漂亮答卷。
这期间,温延不可谓是不辛苦。
前五个月几乎履行了对陈嘉玉的承诺,每周飞来看她,国内新年她回不去,温延便远赴大洋彼岸跟她生活了将近半个月。
春节过后,奥莱成功竞标的云郊港口项目开始启动,纵使温延忙得昏天黑地,也还是会抽出空来陪她。直到三月初,工程现场出现了一些不可逆转的问题,温延无暇分身。
陈嘉玉也不愿让他再来回奔波,算算时间,两人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面。
于是这边项目结束,陈嘉玉没有多留。
离开那天是周三。
陈嘉玉不跟其他人一起回国,临走前她回了趟实验室,专程与教授道了别。
经过即将一年的相处,教授对陈嘉玉的喜爱程度随日积月累也变得愈盛,毕竟没人不欣赏一点即通又求知若渴的学生。
她握着陈嘉玉的手,不舍挽留:“如果未来你想回到伦敦深造,我愿意成为你的领路人。”
这是如同直接登顶金字塔的邀请函。
无疑非常吸引人。
但陈嘉玉微愣,打趣道:“我已经让我的爱人等待许久,如果再次抛下他,我怕他会发疯。”
教授善意地笑了几声,而后祝福她:“Hopeyourfuture'ssobright!”
历经十个小时的航班降落在怀安国际机场。
温延最近事情多,登机前与他联系时,视频里男人眼底染着淡淡的青灰色,看上去有几分困倦。
一问得知,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听说今天白天还有行程,不想让他因此分神,故而陈嘉玉没有通知他,打了车先回了趟学校。
去教务处登记时,正巧碰见许严灵。
大概是刚吃过下午饭,瞧见她的瞬间还有些不敢认,直到看见陈嘉玉飞来wink,许严灵尖叫一声。
“你回来啦!”
“是呀。”陈嘉玉望着她笑,“我回来啦。”
许严灵眼睛红红的,扑到她身边:“想死我了。你走了以后,实验室里都没人听我说八卦了。”
陈嘉玉肉麻:“别装。”
“我怎么装了。”许严灵做作地吸了吸鼻子,在她反驳前先指责出一句 ,“这么久没见,你居然是这态度。”
陈嘉玉扶着行李箱拉杆,歪头看她,挺好奇:“多久没见?半个月一次视频,一次半小时,我跟鬼在通话吗?”
“哎呀!”许严灵扑哧笑开,“逗逗你嘛。”
这么长时间的确是把她狠狠憋住了,失去陈嘉玉,就好像失去了集八卦吃饭逛街为一体的搭子。
注意到行李箱,许严灵问:“没回家?”
“我落地就直接过来了。”
想到家里没人,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也不困,陈嘉玉看了眼时间,询问她意见:“有空吗?”
“有。”许严灵意识到什么,“不过你不回去陪温总,约我出去他会不会有意见。”
被她发散的脑洞逗乐,陈嘉玉拍拍行李箱扶手:“他不在家,正好我给你带了礼物,拿给你。”
很久没见,她也的确有点想跟许严灵说说话。
没想到陈嘉玉出去学习还惦记自己。
许严灵这下是真有些感动,一口应下她的邀请。
两人约在半小时后碰面。
陈嘉玉回了趟丽景,打开门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屏了屏呼吸。屋内安安静静地,气味陈设都与走前一般无二。
在玄关处换了鞋,陈嘉玉拎着行李箱进到卧室,房间一尘不染,床上铺着她最喜欢的白色碎花四件套。
窗帘半拉,透亮玻璃沾着水珠,露出外面刚被雨水冲刷过焕然一新的城市。
一切都好像是她在的样子。
陈嘉玉无声笑了笑,找出给许严灵买的礼物,又拿了套干净衣服迅速进浴室冲了个澡。
收拾好,她下楼在春华路与对方汇合。
之前听许严灵提起,崇华大道那边在今年年初新开了一家酒吧,两人都没吃饭的欲望,直接打车找了过去。
第一次来,许严灵只好打开地图,跟着路线提示往前走。好在这条路是直通,很快便找到位置。
两人进去以后,此时酒吧人不算多。
里面正播放着欧美歌曲,女歌手的烟熏嗓性感悦耳,伴着悠扬抒情的伴奏,听上去很是慵懒迷人。
陈嘉玉不喜欢去卡座,随意挑了吧台拐角的位置,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太熟练地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
瞧她谨慎模样,许严灵揶揄:“去国外这么久还没学会喝酒?今晚可别也三口倒。”
“不可能。”陈嘉玉镇定自若地否定,而后将拎着的白色纸袋递给她,“给你买的。”
许严灵笑着接过:“是什么?”
“拼图。”陈嘉玉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应,“海贼王联名版,听你说一直想要,前几天休息我去逛了街,恰好看到这个就买了。”
许严灵的眼睛顿时一亮。
张了张嘴,正要控制不住地尖叫。
陈嘉玉心满意足后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兴奋得不到发泄,她只好踮着脚尖跺脚。
过了半分钟,陈嘉玉撒开手。
许严灵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过几遍,放下拼图,凑过来贴贴碰碰陈嘉玉:“你也太好了。”
仰起头,她好奇地问:“你们休息时间多吗?”
“可别提了。”陈嘉玉抿了口酒,“带我们的教授是个十成十的研究狂魔,医科大的学生说她是英国版东方不败。”
“不是,有这么可怕吗?”许严灵笑个不停。
看她居然不相信的样子。
陈嘉玉煞有介事:“可怕的不是在于她怎么催促进度,而是每次汇报回答问题,你答错答对她都是高深莫测的样子。她看着你微笑,你坐在她对面一个劲地发抖。”
龙舌兰日出的味道有些酸酸涩涩,加了鲜橙汁和石榴糖浆,从侧边看像一片艳丽的火烧云。
十个月的经历足以分享很多内容,陈嘉玉说得多,时间久了嗓子发干,不知不觉间,半杯酒下了肚。
薄弱的酒精操纵着意识,陈嘉玉虽然没感觉到醉意,但大脑不多一会儿也有些晕了。
只是她这次控制得很有分寸,哪怕近在咫尺的许严灵也没有察觉到异样,仍在与她东拉西扯着话题。
“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去了国外,有没有人给你表白?”许严灵晃悠着腿,“温总也真是放心。”
吧台灯光迷迷蒙蒙,摇曳生辉。
耳边的歌声换了好几首,带着轻而易举引人沦陷的魅力,拉扯着陈嘉玉的思绪,一点一点打成结。
听到这话,陈嘉玉摆摆手:“才不放心。”
想到刚去伦敦那边时,学校里有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留学生对她示爱,被温延当场捉住的场景就郁闷。
她抿着越来越干的嘴唇靠近许严灵,眼睛亮晶晶地跟她描述当时的状况:“你知道他怎么拒绝的吗。”
许严灵表示好奇:“怎么?”
“他说——”
陈嘉玉盯着吧台回忆两秒,忽地笑了,旋即赶紧整理起溢出的乐意,端着语气一板一眼地学:“抱歉,我老婆不加除微信以外的联系方式。”
许严灵乐不可支,差点笑出眼泪:“为什么啊?”
“我也是后来问他才知道原因。”陈嘉玉慢慢坐回去,撇了撇嘴,“因为他没有除了微信以外的其他聊天软件。怕我真的加了人家,回头背着他在不知名软件上聊天。”
“真的够了。”许严灵笑得没完没了,抽了张纸沾了沾眼角的潮湿,“温总太腹黑了。”
“是吧。”陈嘉玉也深以为然。
聊到这儿,她突然有点想上个厕所,左右看了看,不算清明的双眸看到不远处的标志。
她站起身,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倏然袭来,脚下一晃,歪歪扭扭地又重新坐在了高脚椅上。
许严灵赶紧扶住她,注意到:“我的天呢,陈小玉你居然又喝醉啦!下次我可不敢再带你来这里了啊。”
听不清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