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嘉卉
徐相悦还没回复,就先听到空气炸锅发出叮的一声,提醒她东西加热好了。
她放下手机,将热好的可颂拿出来,用餐刀划开一道口子,放在一旁备用。
接着拿出小铁锅,快速煎了个荷包蛋和一片午餐肉,和洗干净的生菜叶子一起组装进可颂里,再从冰箱里拿一瓶鲜奶,这就算一顿早饭了。
她将可颂三明治放进盘子里,觉得还缺点什么,去冰箱看了一圈,意识到是缺点水果,正好还有前天刚买的蓝莓,洗一把放进盘子里。
这样看起来居然还挺不赖,徐相悦满意了,也就休息日有精力这么吃,放在工作日,她只会洗漱完就火急火燎出门去上班。
闻度送的可颂确实很好吃,外皮薄而酥脆,内部软而湿润,黄油的香味超浓,光是闻着都觉得幸福。
她边吃早饭边用听书功能听文献,等吃完了才想起来跟闻度说一声,拿过手机一看,他在她说花园都是蓝雪花一个颜色会不会太单调之后没多久,就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视频的封面是隔着窗的蓝天白云,隐约可见别家小楼的屋顶,徐相悦有些好奇,点了进了。
“不会只有一个颜色的,我现在在书房,带你将就看一眼楼下的小花园吧。”
视频一开始就传来闻度的声音,接着是他推开窗户,镜头视角往下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变得清晰,是从半空中俯瞰的小花园,地栽的月季正开得热闹,粉的黄的紫的白的,花团锦簇生意盎然。
还有其他的花,但徐相悦不大认得,只认出了万年青的盆栽,其他的绿植因为离得远点,她更加认不出来,总之小花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看上去养护打理得非常好。
闻度指着一处墙根,说:“我打算到时候在那里修一个半人高的花圃,把蓝雪种进去,等它长起来,爆花的时候就有一面蓝雪花墙了,拍照肯定很出片。”
还说:“我也不太会形容,你想象一下你站在那儿。”
“好,就这样,我得去接老师一块儿去朋友那儿了,到时候再跟你聊。”
视频到这儿就结束了,很短,一分钟左右,徐相悦看完眨眨眼。
我不想,我为什么要想,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她现在真的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了,全方位怀疑闻度,包括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但脑子不听使唤她也没办法。过几天就好了,她悻悻想着,抬手将瓶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给闻度回了信息,告诉他可颂很好吃,谢谢他,然后起身去洗盘子。
等收拾好出门,徐相悦也没有直接去沈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商场,去给谢温玉买礼物,顺便订蛋糕。
在卖珍珠的专柜拿了一条项链,很普通的路路通款式,一颗大的真多麻,一颗小的akoya天女,光泽度很好,珠光像绸缎一样引人注目,好看当然是好看,但同样好看的还有它们的价格。
从专柜出来,她去订蛋糕,店里说今天订单少,只要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取,她决定去附近吃个午饭,顺便逛逛。
逛的时候看到一家卖各种联名周边的连锁店,科室里搞二次元的学生说这种店叫谷店,买周边叫吃谷,徐相悦站在店门口看了看,行吧,沈月容那个小孩应该会喜欢,遂进去采购一套某热门动漫的盲盒。
结账的时候发现商标居然是FunnyToys,忍不住眨眨眼,闻度上次给她拿的那一袋玩偶,是不是也是这个牌子的?嗐,忘了给小孩也留一个了。
下次一定。她结完账,继续在附近溜达,直到时间差不多了,转回到蛋糕店,另外挑了二十来个纸杯蛋糕,让店员帮她打
包好。
接下来便是直奔谢温玉如今的工作单位。
谢温玉以前在学校三附院的乳甲外科,两年前一到退休年龄就办了退休,单位领导也挽留过,说以谢主任你的医疗技术和学术成就,专家门诊、特殊津贴我们都会安排的,希望你能接受返聘。
但谢温玉一口拒绝了,理由是她需要更多空闲的时间,因为小女儿马上就青春期最难搞的时候了,当家长的就要斗智斗勇了,她很紧张。
因为徐相悦的青春期正是她最忙碌的时候,科室管理、课题进展、学术会议、门诊和手术,这些工作内容将她的生活挤占得满满的,每天睁眼就是上班,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去手术室的路上,周末总是出差,她完全无法顾及徐相悦。
她有什么青春期的烦恼,来月经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对身体发育有没有好奇,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有没有男孩子悄悄给她递情书,喜欢哪门功课哪位老师,平时除了学习还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诸如此类,谢温玉完全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徐相悦已经长大了。
谢温玉跟徐相悦说过,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回学校开会,顺道去看她,她正好在连教授的实验室帮忙,她站在实验室门口,从小窗口往里看,看见她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拿着一把移液枪,挺直的背影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纤瘦弱小,她突然就觉得害怕。
所以她不能再错过沈月容的成长了。
但她也不可能完全赋闲,她不是能当全职妈妈的人,所以从三附院退休后,受聘进了当时新开的归云医院,每周只有工作日的专家门诊,高端私立医院的病人也少,基本到点就能下班,工资是退休前的双倍还多。
更大的好处,是一直跟着她治疗的部分患者也跟了过来,她有更多的时间和她们好好聊聊病情,开解和安抚她们,要知道,这些老病人,十个有六个是乳腺癌的。
至于为什么今天周末她也上班,是因为她被暑假在家的沈月容搞烦了,主动要求加班的。
所以有时候徐相悦也会吐槽,他们这些大人老是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着我爱你会为你做什么都行,实际执行起来,只打八折都算顶不错的了。
徐相悦看着眼前风格大气简约的建筑,据说是书法大师亲笔题写的“归云医院”四个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比起公立医院的喧闹忙碌,这里真的很安静,刚进门诊楼一楼大门,就立刻有导诊护士轻声细语的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是否有预约。
在知道她是谢主任的女儿后,热情的给她指了电梯,还笑着说了句:“是因为谢主任生日,特地来接她下班的吧?”
徐相悦一愣:“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她说的?”
“没有啊。”对方笑嘻嘻的解释,“我们OA系统里面都有记录的呀,每个职工的生日,到时间会自动提醒大家的哦。”
“……啊?提醒之后呢?”徐相悦眨眨眼,搞不懂这种提醒有什么作用,大家给过生日的人说生日快乐?
“寿星会在生日当天收到集团特别准备的小礼物和鲜花哦,毕竟——”对方说着高举双手,“Wearefamily!”
说完主动笑场,和旁边的同事哈哈笑成一团。
徐相悦:“……”
这就是私立医院的人文关怀吗?主打一个公司是我家,所以要给员工营造家一般的温暖?
她从盒子里拿了几个小蛋糕分给她们,这才提着东西上楼,到了外科那一层,先看到的就是像星级酒店下午茶餐厅一样的等候区,地毯沙发和热饮,书籍平板和美甲,绝对不让病人的等候时间变得无聊。
一路到了挂着谢温玉名牌的诊室门口,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她的助理就来开门了。
对方倒是认得她,打了声招呼,徐相悦跟对方寒暄一句,探头朝里面笑眯眯的喊了声:“谢主任,我来啦。”
谢温玉正在给病人分析她的检查结果,闻声顿住,抬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来了就去休息室坐会儿,没见我还有病人呢,别淘气。”
说完跟病人解释:“我女儿,过来等我下班一起回去吃饭的。”
“今天您生日,是该贺一下的。”病人笑得很和气,还跟徐相悦打了个招呼。
徐相悦将带来的小蛋糕交给医师助理,钻进一旁的休息室,休息室很小,但五脏俱全,床、书桌、衣柜还有卫生间,配的家电也很齐全,她在冰箱里找到冰镇的饮料,挑了瓶苏打水,一边喝一边玩手机。
她跟夏知年他们在私人小群里聊天,说起在归云医院的见闻:【你说我们要是毕业了就来这儿,是不是早就发财了?】
夏知年流口水:【真的吗?!我行李箱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汪清秋则是让他们少做梦:【首先,你们要能进到归云这么完善的高端私立医疗机构;其次,私立医院有一个弊端,技术都掌握在主任手里,下级医生就是管床,你能学到的东西比在公立医院少,进修的机会也少;最后,现在医改以后,私立医院也被管得很厉害,日子未必有以前好过,但归云这种足够高端的应该还行,这是患者的经济条件和医院背后的资本能量决定的。】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首先你要有资本进到一个足够好的私立医院,以什么身份进去,也很关键。
夏知年:【看来只能等我成为夏主任以后才能去享受躺平的快乐了,行李箱收起来了:)】
汪清秋跟徐相悦开玩笑:【你要抱好谢主任这条大腿,以后我们能不能躺平,就靠你了。】
网上的笑话说,“好的工作就像艾滋,只有三种传播方式,血液、母婴和性”,真是形象得要死。
徐相悦失笑着回了个一定努力的表情包,看见闻度发来了信息,便退出群聊去查看。
闻度:【刺激,这个亲戚是真的[笑哭]】
闻度:【小禾跟对方下半张脸好像,和她爸更一个饼印似的,说不是亲生的根本没人信,看来亲子鉴定就是个过场了[笑哭]】
尽管已经知道前情,但徐相悦还是不由得惊讶。
竟然真的找到了,竟然真的能找到,这可是二三十年啊,这条回家的路真的太漫长了,想必也充满了坎坷。
如果他一直在原生家庭长大,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有不一样的成就?谁也不知道。
闻度的信息接着又过来了:【可惜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看不到了,如果能再早几年就好了,老人不会带着遗憾走。】
接着又是:【嗐,不过这都是我瞎想,现在能回来已经不错了。】
徐相悦有些疑惑,老人走是因为年纪大了,那他朋友的父母呢?生病吗?
闻度解释了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孩子丢了以后,关夏禾的父母一面四处寻找打听,一面又去了偏远地区支教,大概是想着孩子如果被卖了,很可能会卖到偏远的地方去,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夫妻俩在当地遇到了一场泥石流,就这么没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徐相悦想到这句话,忍不住叹口气。
但无论如何:【能回来就是好事,恭喜。】
闻度:【同喜,祝阿姨生日快乐[憨笑][玫瑰]】
徐相悦刚回了一句好,就听到敲门声响起,谢温玉在外面喊她:“阿悦快出来,我们准备回家了。”
她一愣,看一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忍不住眨眨眼,她和闻度居然聊了这
么久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二合一)她觉得自己可能……
徐相悦和谢温玉回到她和沈济开位于容江边某高档小区的家,已经过了傍晚五点半。
太阳刚西斜,日光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热量,体感比中午时还要热,金黄的光线将人体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歪斜的影子,闷热的空气落到皮肤上就变成了黏腻的触感。
徐相悦想起沈月容要吃的雪糕,忙跟谢温玉说:“咱们去一趟便利店,容容要吃雪糕。”
谢温玉一愣,旋即眉头一皱:“她要吃雪糕怎么不叫个外卖,或者下楼买一下多快,怎么还让你给她买?真是不像话,越来越懒了。”
“天气热她不想出门呗。”徐相悦笑笑,“她还给我发了520的红包呢,看在红包的份上,我跑个腿怎么啦。”
“你少惯着她,次数多了,她就当是你应该做的了,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吧?”谢温玉一面说着话,一面和她一起往便利店走。
徐相悦笑着嗯了声,安慰她说:“不用这么紧张,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有信心。”
谢温玉扭头看她一眼,嘀咕道:“这怎么好说得准。”
徐相悦看着阳光穿过树影落在地面上的光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像沈月容这么大的时候。
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她读书早,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已经准备升初三,叶晴光则是刚中考结束,老太太那时候还上班,没空管她,给她们俩都报了补习班,她去提前上初三的课,叶晴光去学国画。
中午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吃午饭,吃完饭就到处乱逛,大多是在商场蹭空调,等到差不多下午两点,又回补习班去。
傍晚放学,她们骑着自行车迎着夕阳回家,那时候的阳光似乎比现在的要温和些,褪去正午时那种灼烧得皮肤发痛的暴烈锋芒,像是被融化了的蜜糖,给万物轮廓上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边。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连尘埃都像是镀了金边,吹过她们的衣摆和头发,有一天叶晴光突然跟她说:“阿悦,你知道吗,你刚才蹬自行车的时候,背后好像长了翅膀。”
那是日光赐予她的半透明的翅膀。
那个时候的阳光,就像是一首关于夏天的诗歌到了末尾,慵懒又悠闲。
那时候她们的父母都在做什么呢?
沈月容和徐相亭差不多要出生了,谢温玉和章澜缨都是妥妥的高龄产妇,各自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自然也根本顾不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