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没救?”周朝阳摇头笑,“只是不能再射击了,又不是没法生活——射击又不是你人生的全部,有的事你该放下。”
薄屿没说话。
周朝阳:“毕业就这打算么?”
“我有没别的选么。”
“你爸那边……还没消息?”
“问他做什么。”
周朝阳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摸出帕子擦了擦:“其实呢,周叔是想,你哥跟你虽然从小见面少,你们感情还算好,但是你的性格就是有事不愿意与家里说。
“思雨喜欢你,薄屿,这么多年了都是,如果她能在你身边多多关心你,老爷子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
“薄屿。”
聊完了事儿,不远处,原净莉几人从书房的侧室出来了。
周朝阳的话戛然而止。
眼见开饭了,周思雨与朋友们打了个电话,本来要约今晚的Live,她心想得找个时间陪陪原净莉,都推掉了。
叮咣踩着高跟鞋,殷殷过来。
猜也猜到了她爸在跟薄屿聊什么,她小小撞一下薄屿的胳膊:“走呀,吃饭了,对啦晚点我约了个头疗店,带阿姨放松放松?她一天这么忙,应该好久都没好好休息了,你得多陪陪她。”
“你想陪她你就去好了,”薄屿说,“我没时间。”
“……”
一行人入座,准备吃饭。薄彦把靠垫在老薄的椅子上摆好位置。
老头子的腰以前打高尔夫伤了,一直有毛病,不是太好。
薄彦:“薄屿。”
“怎么。”
薄彦开玩笑:“我听思雨说,那会儿去学校门口接你,你身边带着个女孩儿?是交的女朋友么。”
“不是吧,他和黎雾就一个系的,”周思雨什么都打听门清儿,“你们只是一起答辩的吧?”
“黎雾?”薄彦听到这名字,很惊奇,“黎明的黎,雾气的雾,这两个字么。”
周思雨不开心话题转到别的女孩身上了:“是呀。”
薄彦笑着:“我认识她——是那个个子高高,挺瘦挺漂亮,性格不是太张扬,很稳当的女孩儿,去年在我事务所兼职,王教授介绍来的。”
周思雨哪管是不是,坐下摆开碗碟:“薄屿你那个关系很好的室友,不是喜欢她么,我都听说他表白了,他俩没在一起?”
薄屿懒懒靠着椅背,垂眸刷手机。
点进了个聊天框,只有他昨晚那句言简意赅的“下楼”。
宿舍群里。
大约两三小时之前,那群人各聊各的大半天,提及的都是“黎雾”这个名字。
曾杰:【@张一喆,收到谁的消息登上鞋子就往出跑?奇了怪了你,还真能在校门口给黎雾堵个正着。】
张一喆:
【薄屿那会儿说,他和黎雾在一块儿来着,快到校门口了……】
【正好社团采买吗,也不光是我一个人。】
上周篮球赛,曾杰听了一耳朵张一喆和薄屿的那个赌注。
【你说五个球薄屿就帮你追,最终你进了几个?】
张一喆:【五个啊!我拼了命好吗!】
曾杰:【那薄屿是答应你了啊,今天就在给你助攻吗。】
消息到了这里,就没了。
各自去忙了。
滑开“小雾”的小蝴蝶头像,点进她的朋友圈。她倒不算是很爱分享生活的那类人,不会经常发朋友圈。
薄屿也是。
但他知道他是空虚,而她是活得太过充实。
半小时前,她罕见发了个朋友圈。
窗外商业步行街上,画着可爱笑脸和小熊小兔子的彩色气球飘荡。看起来不止她一人,在哪儿歇脚,桌子上摆着三四个扎穿的奶茶杯。
正朝着她的那杯是她的,旁边离她最近的那杯,就不知是谁的了。
配文:“想过六一儿童节”。
薄屿随手回复:【多大了你?】
发出去,又删掉了。
几乎是同时,黎雾的微信弹出来:
【删了干嘛?】
大抵在群聊结束那时,张一喆私聊薄屿。
这阵子薄屿不在,他应是不好意思问,现在终于开门见山。
一条语音夹杂着兴奋。
“薄屿,你不会真的是特意告诉我你们在一块儿的吧?其实我那会儿听你说,也是想碰碰运气来着……”
“我们现在在一块儿呢。”
“啊,社团好多人啊,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单独和她说说,抽空约一下她?”
“你们答辩同组诶,要不你帮我说……”
原净莉在薄屿的耳边又念着什么,其中夹杂着一句无比冷漠的:“你爸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满桌子的人突然陷入沉默。
纷纷放下碗筷。
薄屿却是跟没听到似地,想到了那场他毫不在意以他为落败的赌注,他更感到了烦躁。
几乎是下意识,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大早上的就和她在一块儿呢?】
许是为了活跃气氛。
这时,薄彦对薄屿提及:“对了,薄屿,什么时候你帮我约一下黎雾,我和她单独见见。”
薄屿抬眸。
薄彦听了周思雨方才那话,想来他们应该不算不熟:“你认识她的吧?就你们系的。”
“上周你球赛那天,我去学校找你了,她跟我在一块儿呢,”薄彦笑一笑,说,“我想,那天有些话我可能对她说的太唐突了,得先好好请她吃个饭才行。”
薄屿于是又把那行字删了。
“不行。”他说。
“……是不熟还是不行?”
“不行。”
他重新给黎雾评论。
知道张一喆肯定也看得到。
【我给你过节。】
第22章 梧桐雨薄屿,你喜欢她?
22/梧桐雨
入夜,车子平稳穿越梧桐山道。
距离薄承海那个大型园墅很近,薄屿平日住的那房子,黑洞洞藏在夜色与山野里。门廊只有一盏昏沉的灯,半分人气都感受不到。
原净莉和薄明远在薄彦五岁,薄屿出生的那年离的婚。
薄彦童年对此处印象不深,他跟着原净莉在港城、南城辗转长大,如今由于忙工作,不住南山路这边。
薄明远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个时日久远的名字。那年他带着五岁的薄屿远赴德国,再没回南城。
然而对于薄屿来说,薄明远只在他的世界里失踪了五年。
五年前,还不到十八岁的薄屿,刚赢下欧洲一场世界级别的气。步。枪射击锦标赛。
从他五岁那年初绽了射击天赋起,轻松拿个冠军,或是被吹捧为天才射击手、少年天才射击运动员,比呼吸还要自然。
还记得那一天,也是个这样风很轻松的夜晚。
他坐在亲生父亲开着的那辆黑色二手皮卡车里,谈笑间,满世界只给他留下一阵天翻地覆的巨响。
最后鲜血淋漓地清醒过来,是在医院的床上,毫无知觉的右手臂高高吊起,听见他在少年射击训练营的亦师亦友的德国友人Olive、医生、还有警察,轮番盘问他,开车的人去哪了。
薄明远逃逸了。
丢下了他。
后来的事,不说也罢。
只是那之后,无数的声音都在说,他的父亲在给选手兜售兴奋剂、违禁品。
还有人说,开车的人是他。他在比赛期间就使用了兴奋剂,更离谱捏造了“少年毒驾”、“酒驾”这样的新闻。
最后,随着他被射联除名。
“BOYU”这个名字,也从所有的比赛新闻上消失殆尽。
薄明远不知所踪,薄屿成了个废物。
下午的那顿饭,索然无味成了主菜色,席间薄承海几度无法支撑下去回忆这样的往事,望着薄屿潸然不已。薄彦和住家阿姨搀扶他去楼上休息。薄承海身体情况并不算好,用了安眠药物堪堪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