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满月
后知后觉的害怕在心头缠绕。小韩浑身发抖,忍不住抱住了江羡黎。
“谢谢你。”
“我们安全就好。”江羡黎抱住她的手臂也在颤抖。
大家的伤口包扎好以后,情绪终于慢慢平静,有人开始给家人打电话,诉说刚才的经历和自己的恐惧,不知道是谁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医疗室里渐渐涌起了一片低低的啜泣声。
小韩也给自己的家人打了电话。
听到她打给了黄总,叫了一声爸,江羡黎才意识到原来小韩是黄总的女儿,随母姓。
怪不得那么肆无忌惮地吐槽老板。
江羡黎摇了摇头。
酒店工作人员把她的手机送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上百个未接来电。
看着陈聿琛头像上那鲜红的数字99+,她忽然意识到,当时和他通话时,他听着平静的话音里,隐藏了多少恐慌。
江羡黎忽然躬下了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又响起,是云知微打来的,她赶紧接起来,耳边传来一阵哭腔:“江羡黎,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如果不是学长告诉我你没事,我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知微,让你担心了。”江羡黎慢吞吞地说,“我在医疗室里,没有带手机,我,我忘了……”
她有些荒乱地说。
当时她的包掉在了地上,经历过剧烈的震动之后,她根本没办法冷静理智,也想不起自己掉落的手机。
云知微听出她的慌乱,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羡黎,你平安就好。你在医疗室里?有哪里受伤了么?!!!”
“不算受伤,就是擦破一点皮。”
“老天保佑,你没事就好。”
接下来,云知微一直在陪她说话,散去了她心里一点难以言喻的不安。直到时间实在太晚,江羡黎怕她休息不好才挂了电话。
地震过去了三个小时,一切都恢复如初,现在已经没事了。可是透过窗户,却能看到街道上残破的景象。
有些人起身打算回房间休息,有人还在和父母亲人打电话。
小韩也站了起来,对江羡黎说:“我爸来接我了,他说很感谢你。江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江羡黎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很好,就住在酒店吧。”
“也好。”刚刚在通报里她听到华豫建筑是九级防震,说不定比他们家还更安全,“那我先走了。”
“嗯嗯。”
等小韩离开,医疗室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医疗室里变得空荡而孤寂。
江羡黎坐了一会儿,也打算回房间。
刚刚起身。
医疗室外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人未至,他遥远沉哑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门传来。
“羡黎。”
江羡黎愣了愣。
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一开始是慢走,后来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
“我在这里。”她拉开门回应。
门一打开,陈聿琛从走廊匆匆快步而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一向干净整洁的他,此时衬衫笔挺的布料都变得皱巴巴,带着从未有过的凌乱。
她还来不及观察更多,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他用力抱进怀中。
耳边是他剧烈又清晰的心跳声。
肩背被他用力抱住,力道大到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没事了没事了,”陈聿琛深深呼吸,手臂抱紧不肯放松一点,脸埋进她的乌发里,“别担心,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江羡黎闻着他身上熟悉淡雅的气息,闭上眼睛,心里那无处着落的茫然和无措落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嗯。”
……
外面街道商铺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地上到处是掉下的招牌,树枝。
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余震。特别是经历过刚才猛烈震动的人,都会无比迫切地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算安心。
木材厂已经考察完了,所以陈聿琛连夜带她飞回了京市。
明悦府。
主卧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外面天色已经微亮了,可是躺下后的江羡黎一时间竟然睡不着。明明她已经一晚没睡了。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羡黎,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江羡黎慢吞吞地爬起来。
陈聿琛手上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慢慢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后,把牛奶喂到她嘴边:“喝杯热牛奶会舒服一点。”
江羡黎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喝完。
等她喝完了陈聿琛还是坐在床边。他紧紧看着她,低声说:“羡黎,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平安无事。
江羡黎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类似脆弱的话。
这么一比,她感觉自己都比他坚强。
“我没事的——”她刚想说,就被他俯身用力抱住。
“我不能安心。找不到你,无法获得你的消息的煎熬时刻,我再也不想经历了。”陈聿琛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请求,“你就当安慰我,同情我的脆弱和可怜,让我今天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江羡黎眨了眨眼。
他这么不安心,都是因为她。他还在那么危险的时刻千里迢迢
从京市来找她,给她打了上百个电话,他有多担心她都知道。
“我没事,也没觉得害怕。地震也就是那几分钟的事情,过去就好了。”江羡黎清了清嗓子,回抱住他,“不过,你要跟我睡就睡吧,我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
“感激不尽。”他说。
*
主卧的窗帘拉好,外面的光线透不进一点,房间里暗沉又安静。
江羡黎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度,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回暖。四周都是他温暖的体温,慌乱褪去,极度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松懈。
“我没事,黄总的秘书小韩还是我拉住她的,否则她还要乱跑,肯定会受伤的。”
“地震震了一会儿都停了,我们想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又开始震起来了,一人高的绿植震倒了擦过我的脑袋,就擦破了一点皮,上了药就好了。”
“是小韩吓坏了,很害怕,她还给她爸妈打电话,哭了一个小时。”
江羡黎絮絮叨叨地诉说着经过。
“嗯,我知道羡黎一直都很冷静很勇敢。”陈聿琛把她抱进怀里,低头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鼻子,脸颊还有干涩的嘴唇。
江羡黎吸了吸鼻子,在他低沉悦耳的嗓音里慢慢平缓,精神松懈后再支撑不住,眼皮一点一点往下落。
没过一会儿就钻进他怀里,陷入了睡眠。
只是睡着以后她的手臂也没有放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要没有缝隙地贴在他身上才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其实她明明害怕极了。
地震灾难虽然只有几分钟的事情,但身处其中的人那一刻经历的绝望和恐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种巨大的心理创伤在后续甚至还可能带来躯体化反应。
就算过去几个小时,那种恐慌依然会让人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的还有陈聿琛。
他想留下来陪她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在得知地震发生的那一瞬间,在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的时刻,陈聿琛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他现在完全无法离开她,需要她在身边,在他眼皮底下。
把她往自己怀里再抱紧了一些,陈聿琛闭了闭眼,声音喑哑难言:
“我也吓到了,羡黎。”
第66章 宝宝。
厚重的窗帘将阳光完全隔绝,房间里依然暗沉静谧。
睡下没多久的江羡黎双眼紧闭,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光洁的眉头时不时皱起,看起来睡得并不算安稳。
过了一会儿双手都开始挣扎起来,好似陷入了什么噩梦。
眉头紧锁摇晃,下一秒,挣扎的手心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紧密握住,暖热的温度传来,完全被包裹的安全感抚平了她的挣扎与不安。
陈聿琛温柔地擦掉她额头上的汗珠,手掌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轻拍。
睡梦中的江羡黎慢慢变得安稳,睡得无知无觉。
经历了那场地震,连睡着了都在做噩梦,陈聿琛无法想象她当时有多害怕,又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才让自己冷静。事后还告诉她,她很好。
她从来坚强,独立,不肯轻易让人看到她的软弱。
这份倔强却让他越来越心疼。
因为没有依靠,因为没有退路,所以这些年她才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坚强,不敢软弱,甚至不敢哭泣。
陈聿琛第一次后悔。
后悔自己高中时明明知道她早就失去了对她疼爱的长辈,明知道她的家庭有多糟糕,也明明知道她对他有多依恋,却依然选择放弃了她。只是怕她越陷越深。
而他十年后回国,她对他不是没有怨念的。他对她太愧疚,一步退,步步退。再次给她希望后又让她陷入绝望。
在结婚之前徐言曾经问过他分不分得清妻子与妹妹。他自认这两者对他来说没有区别。无论是什么身份,他对羡黎的关爱都一样。
他分不清这是不是爱。
却想竭尽所能给她所有。
他想是不是爱无关紧要,他会和羡黎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生活到老。却忘了正因她没有得到过爱,所以分外执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