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节拍 第142章

作者:三三娘 标签: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成长 正剧 现代言情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要干什么。”司徒静眯了眯眼,刚想说话,却注意到了门外影子,不悦道:“张姨,这里没你的事,要添茶我会叫你。”

  张姨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得他示意后,扬声应了一声:“哎!好的太太。”

  影子退出门边。

  司徒静顿了一顿,续道:“她怀孕起就很小心,不是自己熟悉的人、熟悉的场合不见、不去。你找机会推她一下。”

  她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你找机会推她一下”这种话。虽然这是她今天这场谈话一开始的目的,但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图穷匕见,却超出了司徒静的计划。

  她发誓,在此之前,她绝无这个利用她的念头,但她和陈宁霄在一起了,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你要我,”少薇喉咙一片干渴:“要我杀人?”

  “你在说什么?”司徒静蹙眉,“胎儿不是人,法律上也不算人,否则医院流产的生意不要干了。”

  “不可能的,”少薇忍着恶心,抖如筛糠,“我不可能干这种事。”

  “那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你妈妈了。宁霄要是肯为你跟家里争取,我本来可以支持的,这么一来,他也只好孤军奋战了。”

  说到此,司徒静又是如长辈般责备地剜了她一眼:“这种事,你也不肯为宁霄做?说爱他,就是这么上

  下嘴巴一碰地爱?”

  “陈宁霄根本就不需要——”

  “你信他的,对启元几千亿的资产、股票没有兴趣,对家业没有兴趣,也信他说启元在未来十年就会大缩水?”司徒静轻飘飘打断她,“你没见过世面,会被他骗到也是正常。他这孩子从小就嘴巴硬,口是心非,想要的从不挂嘴巴上说,别人送到他跟前,求着他要,他才要。这么多年,你应该也清楚吧?”

  司徒静点点额头,若有所思一阵:“不对,如果是你约她出来让她流产,到时候上了法庭,对你不利。过几天有一场酒会,你让宁霄带你去吧,不小心推了她以后,你跟宁霄说你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会帮你善后的。”

  少薇竭力忍住肠胃里的蠕动,双手冰得刺痛:“你连……你连他也算计进去。你疯了,阿姨……”

  司徒静淡淡哼笑一声,顿地有声的三个字:“他得赢。”

  少薇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脚步跌撞地往书房门口奔去,继而趴到马桶上,昏天黑地地呕吐起来。

  这间洗手间,少女时期的她曾在此惊慌地躲避过突然造访的陈宁霄,又忍不住偷偷贴上门板听他的一举一动。她还一直记得曾在这里第一次吃到避风塘炒蟹、新鲜的特级荔枝,记得司徒静给她夹蟹腿,告诉她没见过的世面可以从这儿开始学。她在这里上过的补习班,是她后来考进颐大的砖。

  不敢相信,过去六年,枯槁的生活是如何渐渐逼仄了一颗人心,异化了一个人,让她变成如此面目全非的模样,以至于当初的善意,少薇也已难以分辨究竟是她一场漫长利用的开篇布局,还是真的纯粹?

  门后,司徒静居高临下看着她瘦得脊突的身影。

  “机会只有一次,你不把握,你妈妈——叶斯媛,就等不到你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年轻时的姐妹叶斯媛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那年,叶斯媛怀着憧憬和她约好,要是两人肚子里都是女孩的话,就一起取名为“薇”。司徒静造访过她的小家,和她的妯娌大嫂一起。他们在百货商场碰到,斯媛邀请他们一起去她家坐坐。

  她的家布置得温馨整洁,充满了小门小户的气息。司徒静记得,自己一直关注大嫂的反应。斯媛很爱干净,但大嫂似乎嫌她的塑料果汁杯雾蒙蒙,没洗干净。其实那是因为塑料用多了就会有这样的磨损。

  斯媛也像她的女儿一样,敏于观察而讷于言语。送走司徒静后,对于司徒静渐渐的冷落,她有一股自觉,一股自矜。想来那时大家都年少,心气高于关系,谁都不肯低一头,凡事多问一个“凭什么”,再好的关系也就问散了。

  在医院里看到少薇的第一眼,司徒静依稀认出了故人的影子。姓“少”名“薇”,那么便错不了。从她口中得知她父母双亲都不在后,司徒静动用关系找过,但那时的户籍管理多的是漏洞可钻,她找了几次没有下文后,便作罢了。

  司徒静很惋惜,斯媛因为执意要生这个女儿而断送了后半生更好的可能。少薇小时候,她确抱过她在膝头,表情不冷不热。斯媛笑她,说你不要总是美化另一种可能。老是想着,“要是那时怎么怎么做了,现在就会怎么怎么。”

  司徒静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刻骨铭心,后半生践行。

  是的,她选中的路就是最好的,所以她要一条路走到底,绝不听心魔扰乱。

  佣人闻动静赶来,要去扶少薇,心想,要是少爷看到她这模样,可得心疼得不了了。

  ——毕竟,他刚刚从这里离开时,脸色也深沉难看得不得了,步履匆匆,像是对什么隐而不发。

第101章

  记不清是怎么从司徒家出来。

  夏季的空气闷热黏腻,即使入了夜也没有好转,从空调房一走出去就觉得是炼狱。司徒静没有再跟她确认一遍她的意愿,仿佛笃定了她会怎么选。她也没送她,是佣人送少薇下楼的,怕她这样神思恍惚,在楼梯上摔个跟头可怎么是好的。

  “张姨,我脸看着还好?”少薇半转过脸,微微撩开些头发。

  张姨心里一紧:“还好,没要紧。”

  她庆幸于那位少爷来时在这巴掌之后,否则场面如何她真不敢想。

  替女主顾开脱:“太太她从不这样,也是一是气急了。”

  少薇牵了牵唇角:“她说我妈妈看到我这样会失望,我就当她是代我妈打的了。”

  其实她现在这半边脸都还是麻的,做点细微的表情就火辣辣的疼。

  张姨叫了家里的司机送她下山。从当年在墙角听到司徒薇问他哥什么是鸭,到后来撞见她从陈宁霄房间里出来,再到如今,张姨心里钦佩自己,竟一连做了这么多正确的选择。无他,只是少嚼舌根而已。

  司机问少薇去哪儿,少薇跟陈宁霄约了饭,报了餐厅地址。

  路上遇到堵车,到了时比预计的晚了几分钟。少薇没先去入座,而是到洗手间端详自己,接了点凉水贴脸降了会温。

  陈宁霄已在餐桌边等她,神色如常,吩咐侍应生可以上菜。

  “路上堵了会。”少薇将长发往两侧肩前搭着,盖住大半张脸。

  “跟我妈聊了什么?”陈宁霄十指搭着。

  其实他没他以为的伪装得那样天衣无缝,比如这样十指交搭的姿势,只会出现在他的投资会议和谈判桌上,释放着他作为上位者的姿态。这种姿势从不出现在他的私生活场域,尤其是面对少薇。但少薇心思显然也没收回来,没有发现他的反常。

  “没聊什么,就说她想我了,问我工作怎么样。”

  陈宁霄压下眼睫,不动声色:“没问我们之间的事?”

  “没,上次应该是我看错了。”

  吃到中途,少薇问:“你接下来几天什么安排?”

  陈宁霄说了些项目会和应酬,末了,状似漫不经心道:“我大伯母六十大寿,正式宴前有顿庆生酒会。”

  酒会。

  关键词让少薇动作停顿,继而她佯装第一次听说一般,问:“你还得飞去北京一趟?”

  “在颐庆办,她喜欢颐庆,家里人也都在这边。”

  少薇抿着箸尖,没应声。

  又走神了,看到小时候巷口的夕阳光,骑自行车玩闹的小孩。她穿了件妈妈新裁的白色西装马甲出来,被大人小孩围观。徐雯琦在上面摸了又摸,目露艳羡。对了,都不知道徐雯琦现在在干什么?

  “你想去吗?”

  陈宁霄的声音浮在这夕阳光中,不真切。

  少薇眼珠转了转:“什么?”

  “你刚刚问我好不好玩,能不能带你去。”陈宁霄观察着她的神色,指尖在玻璃杯壁上抵得很紧。

  “是吗?”

  陈宁霄低声哼笑,像是拿她没办法:“自己说的话转眼就忘了?”

  少薇没有慌张,心里“哦”了一声,想,原来我问出口了。纵使有另一道声音拼命呐喊阻止着什么,她却听不到。她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想去的话,我就带你进去。她认识不少艺术家,都是协会里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奥叔?他也会去。”陈宁霄仍旧漫不经心神色。

  他大伯母出身高门又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出面做这种铺张浪费的事,但她不办,多的是人巧立名目为她办,她虽心里门儿清,但到底是虚荣动物,现现身见见老友也是无妨的,至于别人想借她名头走动走动,这她管不着,谁让马克思也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她又不能当个高官太太就深居简出了。

  “会不会不方便?”少薇如梦呓。

  陈宁霄深深地看着她:“没关系,我带你去,没人会拦,也没人会问。”

  从这一刻起,她就感觉自己在梦里了。说话,做事,走路,都像梦游,都像隔着毛玻璃看另一个人、另一个世界。她的灵魂飘出来了,想逃,又只能看着自己的肉身囿于这身不由己中。

  偶尔灵魂回到躯体中时,会吃惊于自己这样行尸走肉,而陈宁霄也居然一点没看出来,没过问。

  他带她回公寓。洗完澡出来,头发绑在头顶,没留意到陈宁霄脸色剧烈的一变,瞳孔也收紧。她半边脸肿了,不明显,是路人注意不到但足以让枕边人发现的程度,自己没照镜子,故而不知。

  陈宁霄压她的脸到怀里,臂膀很用力,又似乎怕压坏她。少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也听到了他的吞咽声,知道他喉结滚着,气息又长又沉。以为他是抱着自己起反应了,便问:“做吗?”

  这一句很置身事外。

  陈宁霄拥她的力度更失控,沙哑着说:“不做。”

  侧脸线条如石刻。

  睡这么素的觉,少薇都有点不习惯。她的双腿双手都被陈宁霄熨帖而紧密地收在怀里,一双手尤其扣得紧。关

  了灯,闭眼,不知过了多久,她孤单无依地求助:“陈宁霄,我睡不着。”

  “怎么?”

  少薇从他的臂弯里往下缩:“我想蒙着被子睡。”

  她像是打请求,声音弱弱的,仿佛这样有错。

  陈宁霄掐紧了手,扯过被子盖过两人头顶,落下沉稳一字:“好。”

  被子隔绝了所有的光线,身体如沉在黑漆漆的太空宇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响在耳畔。空气很快就变得滞闷、湿热,又是夏天,虽室温被空调控在二十三四度,但被子底下的皮肤却开始黏腻,头脑也因此变得晕沉。

  少薇觉得自己黏在了陈宁霄的躯体上。两张在制作中的标本,因为湿度过高而制作失败了,没有成为两片干爽的、独立的叶片,而成为黏在一起、无法撕开的。

  少薇抿唇闷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出去吧,你会呼吸不了。”

  她倒是在经年的训练中已习惯。

  陈宁霄反而去吮她的唇,很热很软,大手盖上她的眼睛:“别操心我。”

  少薇眼睛眨了数下,毛茸茸长睫毛扫得他掌心痒,过了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说:“陈宁霄,我想妈妈了。”

  陈宁霄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才让自己做到散漫自若,“很少听你提她。”

  “九岁十岁时就走了。”

  “爸爸呢?”

  “一起的。”

  “爸爸提得更少。”

  “爸爸喜欢写字,硬笔,软笔,就记得小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桌边练书法。一到春节,邻居就来找他写春联和‘福’字。他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我怕他,他很少抱我。”

  “妈妈不一样?”

  “妈妈喜欢我。会给我做衣服,裙子,给我梳《还珠格格》里的头发,用碎布片给我裁头花。我小时候不觉得家里苦,”少薇恍惚地微笑:“可能是那时候大家穷得都一样。不像现在,一上网就有数了。”

  “他们走,是为了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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