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喻礼不能再把程濯当做简单追求者看待,他显然是蓄谋已久。
她道了声谢,端起茶盏细品,润了喉咙之后,她开口,“你喜欢喝明前龙井,讨厌普洱。”
程濯偏头问:“查过?”
她上次还让人沏了壶生普给他。
喻礼点头,“投桃报李。”
至此,关于饮茶喜好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因为喻礼赶时间吃完饭去医院探病程慕云,下午还要跟银行代表开会,时间很紧。
菜色的确很合口味,她垂眸专注进食,咀嚼的次数都很有规律,这样的用餐姿态,不是享受美食,而是单纯充饥。
程濯回忆起她在WilburDining吃饭的模样。
WilburDining是斯坦福校园内味道最一言难尽的食堂,这座食堂唯一优点是位置良好,可以极大节省学生到食堂用餐的往返时间。
喻礼是WilburDining忠实的顾客,她总是穿着艳丽的短裙,乌润短发蜿蜒在白皙耳垂,漂亮卷起。
清亮眼眸专注盯着电脑上的股指大盘,慢吞吞咀嚼着难吃的鸡肉汉堡。
喻礼从来都是众星捧月,即使是在食堂简单用餐,追求者也如过江之鲫般蜂蛹过来。
不同于耀眼到近乎刺伤人的样貌,她的脾气总是很好的,笑盈盈接过追求者的情书,然后真挚道谢。
最后当然是没有回音的。
追求者想到自己写的情书会短暂留在她手中,心底亦会升起一阵一阵的甘甜。
程濯的同门师兄便是喻礼真挚的追求对象,他每日最准时的事情是到WilburDining找一个合适的位置,隐蔽而充分观摩喻礼用餐。
喻礼实在是一个长情的人,对选择的用餐位置都是如此专一,据师兄所说,从入学到毕业,喻礼一直是在那个位
置用餐,只有那个位置会被人占用,她才会找一个位置相近的地方代替。
作为跟师兄同一个宿舍的舍友,程濯不得被迫了解太多关于喻礼的信息,后来师兄去世,她作为同学前来吊唁。
她的着装与从前的明艳大胆截然不同,她穿着一条迤逦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头发已经变长,精致得被钻石发夹挽起,她俯身在墓碑前献上一束漂亮得百合花。
师兄的女朋友拦住即将离开的她,眼睛很红得诉说师兄的死因——因为急着去观看喻礼的毕业汇报,所以在去帕罗奥的路上遭遇车祸。
她说喻礼是师兄车祸的罪魁祸首。
她声嘶力竭道:“而你,却不知道他一直深爱你!”
喻礼的神情很淡,当时的天很阴,旧金山预报今天要下雨,她的面颊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透出青玉般莹润的色泽。
她的眼中丧失了从前那种可以刺痛人的光亮,变得平和静寂,如同秋日不再涨潮的湖水。
她没有说一个字,清透的目光注视前方。
她身后的保镖立刻训练有素走过来,拂开师兄女友对她失礼的触碰。
他作为丧主,过来稳定大局,先扶住悲痛欲绝的伊莲娜,眼神落在喻礼身上。
他该说什么,但对上她静若秋水的眼睛,满腹话语变成经久的默然。
她先开口,给了个台阶,声音很轻柔,隔着一层朦胧的雾,“你是要送回礼给我吗?”
他轻轻颔首,但身上空空,并没有回礼给她。
喻礼微微倾身,抬手抽走他胸口别放的一支白色郁金香。
她伸手,袖口的香气像山岚的清风,馥郁清幽,而后,目光掠过她,温声道别。
他回神时,她已经飘然离开。
山岚般的香气却在他的梦中,经久不息飘浮萦绕。 。
喻礼轻易察觉出对面的人在出神,她吃完饭,细致擦着唇角,随口问:“在想什么?”
程濯平静看向她,“想眼前人。”他抬手,拿过喻礼手中的帕子,继续她刚刚的动作。
擦着擦着,吻到一起。
从起身到低头一气呵成,他行云流水走到她近前,扣住下颌吻她,来势汹汹。
喻礼本来掐着时间,最后神思飘远,大脑被涌动的情潮冲刷。
他真的进步很快。
一吻毕,他已经拥她在怀里,慢慢吻着她唇瓣,手臂扣住腰肢,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禁锢住她。
喻礼抬腕看时间,被他按住手腕。
“不急,你跟程董的谈话很快就可以完成。”
喻礼说:“你要从中帮忙?”
程濯看向她,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出让他帮忙的希冀,不动声色改了口风,“我会在心底帮忙,为你加油助阵。”
喻礼笑起来,轻轻抚住他侧脸,认真说:“也是,现在还没有到咱俩一起出现在你父母面前的时候。”
程濯捉住她手扣在掌心,问:“会有那一天吗?”
“当然。”喻礼说。
程濯笑了笑,心底不对她抱有太大期待,“妆花了,要不要补妆?”
他这次没有克制,晕染了她唇上的口红。
程濯长指拢起她长发,“作为补偿,我帮你挽发。”
全部收拾好,刚好到跟程慕云约定好的见面时间。
喻礼独身入病房拜访,程濯在医院内的休息室等候。
刚打开笔电办公,便听到开门声,他抬目。
梁桢穿着黑色丝绒旗袍,轻轻将门关上,笑,“哟,稀客。”
程濯无奈摇头,起身给她让位置,坐在下首的扶手椅上。
面对母亲兴致勃勃的眼神,他只好用公事转移话题。
见他如此刻意,梁桢只好暂时压下满腹好奇心,等桩桩件件交代好了,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到什么境地——”
话说到一半,门又开了,人脸没露出来,先露出一截素白真丝裙摆,梁桢立刻止声。
下一秒,喻礼缓步进来。
她是姿态窈窕的美人,端雅矜贵,眸光情绪收敛得很快,以至于梁桢再望见她眼睛时,没有愕然,漂亮的眼底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由此,梁桢得知,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进展。
她同样饱含欣喜跟喻礼寒暄。
寒暄后,不打算妨碍两人培养感情,她说:“老程该吃药了,我去瞧瞧,让程濯好好招待你。”
喻礼点点头,含笑应好。
梁桢见她表情没有任何勉强,心底暗暗欣慰,脚步轻快走了。
“谈得怎么样?”程濯问。
喻礼走过去,先回答他的问题,“跟你说得差不多,程董已经把公司大小事务都交给你跟黄总了,接下来,我应该会跟黄总单独见一面。”
“我来安排。”
喻礼开始问她自己的问题,“刚刚跟梁董谈什么了?”
程濯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谈一些公事,刚要谈私事——”他眸光含笑望她,“刚好你就过来了。”
喻礼看他,“哦,原来是这样。”
程濯笑了,没有再继续讲。
但没有否认她的猜想。
他又换一个话题,“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跟程慕云的会谈结束得出奇快,喻礼确实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只剩两小时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你有计划吗?”
程濯说:“计划买房子,帮我参谋参谋?”
喻礼不相信他没有置业顾问,但也没有让他心愿落空,点头,“好。”
程濯将要购买的豪宅坐落在洛杉矶比弗利山庄,他已经选定几个住宅位置,“这几栋,哪一个更好?”
“或者说——”他徐徐问:“哪一栋距离你的房子更近?”
喻礼确实在比弗利山庄有房产,他挑选的这几栋别墅里,也确实有一栋距离喻礼的豪宅很近。
“在洛杉矶,你也要跟我做邻居?”
程濯说:“我希望可以能跟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做邻居。”
“我记得,你最近没有到洛杉矶的行程。”
程濯很惊讶她知道他行程,他含笑说:“但你应该有到洛杉矶的行程。”
他不确定,这只是基于合理猜测。
他没有隐瞒,全盘托出,“喻氏集团接下来的布局是收购一家芯片产能公司,世界上最符合喻氏要求的公司在洛杉矶,我想你未来可能会到洛杉矶出差。”
若是其他人,喻礼该怀疑他的居心叵测,私自窥探她行踪,但对于程濯,她并没有这种怀疑。
很显然,程濯真正居心叵测的时候是不够坦然的,现在他这样坦诚,只可能是问心无愧。
喻礼没有明说,默认他的猜测。
她点了平板上显示的一栋高山别墅的位置,“这里距离我家很近。”
程濯:“那就把这里买下来。”
时间差不多,喻礼要赶回公司,想到一件事,她偏头道:“我晚上有应酬,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餐。”
她没说具体要跟谁应酬。
就算在跟梁宗文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没有汇报行程的习惯。
程濯捏着她指尖,“几点回来?我留一盏灯等你。”
他留灯等她,那意味着她又得留宿在他家。
喻礼觉得没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启唇,刚要拒绝,眸光一触到他清隽矜贵的脸,又改了主意,“希望不要打搅你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