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不再
她回复时当着谈亦的面,低头时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从屏幕上抬起,落在她身上。
昨晚之后,即使并不存在一个明确的表示,但是,他们的关系似乎从最初的开放逐渐走向闭合。
尤其是在做的时候,谈亦不仅在她的身体里,也占据着她的视线。
方瑅灵以为他在不满,抬眼与他对视时,他开口说的却是:“你有查过,林朔的照片是谁寄给你的么?”
她没想到谈亦会问起:“查过。是林朔的前一任保镖,他帮林朔保管过电脑,无意窃取到私密照片。”
“之前有次突发事件,他保护林朔不力,林家把他辞退了,他有点怀恨在心,就把照片发给我,要一笔封口费。”
这和谈亦派人最初调查到的一模一样:“但你不觉得太顺理成章了么?”
方瑅灵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谈亦递给她一份资料:“这是那个保镖的下一任雇主。”
上面的人方瑅灵并不认识,但是,根据资料显示,这人曾经和她的堂兄方竣一起开过公司。
谈亦提示她:“在你们方家,和方竣来往最多的并不是他的兄弟姐妹。”
方綦厌烦这个侄子,但又不得不在他惹祸时出手相助。而经常代他去处理方竣造成的麻烦的人,是蒋祈言。
方瑅灵捏住纸张:“不会。”
“这个保镖,是由蒋祈言推荐给方竣的朋友。”谈亦告诉她,“其余的,由你自由心证。”
谈亦的态度很冷静,告诉她,只是尊重她知情的权利。
方瑅灵阴着脸,拨打蒋祈言的电话,她要先见他一面。
电话接起,另一边传来方綦的声音。
“爸,祈言呢?”
方綦凝重地说:“他出了意外,现在人在医院。”
......
今天蒋祈言去工地巡视,一块用于浇筑楼板的厚重胶合板模板,在被塔吊运送的过程中掉落,砸伤了他。
这个意外是安全问题导致,方綦严肃问责了相关人员。
方瑅灵匆匆赶到医院,蒋祈言已经从急救室出来,在方綦的安排下,住进医院的高级干部病房。
他有轻微脑震荡、肩膀软组织损伤和右手骨折。
方瑅灵走进病房,注视着病床上的他,首先关心他的伤情。
在得知蒋祈言没有生命危险后,她紧张的心情才舒缓下来。
这份关切的心情很真实,也因此,更加不允许被欺瞒。
方綦与公司副总裁在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直到他们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她和蒋祈言。
原本她想要先调查清楚,但现在,她决定直接问出口。
蒋祈言半躺在病床上,沉默而苍白,对待病人,方瑅灵放缓了语气,但仍不委婉:“你知道林朔出轨这件事对吗?是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的吗?”
她一字一顿地说:“不要骗我。”
蒋祈言连半句辩解都没有,坦然地承认了:“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给方瑅灵造成冲击,她抬高了音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面庞坚毅,从少年时起便是如此,他深深地看着他,很轻地叹息一声:“你说我是为什么,灵灵?”
第53章 然后一种无声的、隐晦的默契。
他的目光像有实质的下沉力量,坠着方瑅灵的心脏,她怔了怔,一时无言。
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蒋祈言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慢慢地解释说:“因为我不想让你被骗,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但以我的身份,不好直接介入你和林朔的事,就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方式。”他言辞恳切,“你因此感觉到生气,我向你道歉。”
方瑅灵抿唇不语。
对蒋祈言的理由,她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
一个商业上成功的人,必然要有利可图,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如果蒋祈言边破坏她和林朔,边暗中追求她,她也许会觉得他是不怀好意。
但他仅仅只是告诉她实情而已。
原先方瑅灵还有追究到底的心理,但看着蒋祈言缠绕着绷带的手臂,她最终没有计较。
人不可能是完美的,就像她以前也以错误的方式对待过蒋祈言。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既然你和我道歉,我不会再追究。”她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只有这一次。”
“你不要再隐瞒我第二次。不然,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还有,这件事,你要先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爸爸。”
蒋祈言答应了她:“好。”
方瑅灵说未来一段时间会很忙,可能不再能有时间来探望蒋祈言,便决定今晚留在病房陪他。
上半夜,蒋祈言休息的时候,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看书写论文。
下半夜她熬不住,困得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睡着后,上半身往前倾,趴在蒋祈言的小臂上。
“我压到你了。”方瑅灵连忙坐直身体,“不痛吗,你怎么不提醒我?”
蒋祈言不知道醒来了多久,他安静地看着她:“没关系。”
现在,她还会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但如果她知道了,那他们就连朋友也不可能。
“如果你有不舒服和我说,我帮你叫护士过来。”
方瑅灵打了个呵欠,大脑疲惫无法运转,她看不进去专业书籍,随手拿起蒋祈言床头的书。
是一本古希腊悲剧集。
方瑅灵有点惊讶:“你居然会看这种书。”
蒋祈言笑着问:“那你觉得我应该看什么书?”
“就一些商业管理类的书吧。”方瑅灵回答,“总之和文艺类差很远。”
“刚才你睡着了,我看到你的眉心还是有点皱着。”她若有所思地说,“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好像总是不太开心,直到现在还是。”
她身边交集比较多的三个男人:林朔在她的记忆里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谈亦虽然淡漠,但他只是没什么情绪,或好或坏都没有。
而蒋祈言,明明他此时的神情有淡淡笑意,却似乎笼罩着一层薄的阴影。
“有么?”蒋祈言温和地予以否认,“可能是你的错觉。”
“可能吧。”
今时今日的蒋祈言,功成名就,前途无量。的确不存在不开心的点。
病房里只有她翻动纸张的轻盈声音,不知不觉,清晨即将到来:“我要回去睡一会,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蒋祈言点点头:“嗯。”
方瑅灵离开病房后,蒋祈言缓慢地起身,走到阳台。
在这里,他能看到她的背影。
方竣这个二世祖,在夜场high了一整晚,清早发消息说,明天过来看他。
语音里有他钟情的那位女生的声音。
前段时间,她直接被两个男人争斗的场面吓哭。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与真爱,只是富家公子的一场爱情游戏。
只有这些生来尊贵的人,有参与游戏的资格。
蒋祈言取出那个蓝金色的打火机,火光在黑夜中照亮他的侧脸。
因为反复被他的指腹摩挲,打火机的机身,变得光滑。
他很擅长利用规则,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绝不像看上去那样,只是规则的遵从者。
若是被现有的规则制约,那么,他会倾向于将其推翻。
手臂上,被方瑅灵在睡着时压过的位置隐隐作痛。
但他并不抗拒。
他习惯了这种伴随着痛觉的感情。
天生眼盲的婴儿觉得世界理所当然是黑暗的。
就像,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其他爱的表达方式。压抑在心底的强烈感情,掺杂着大量的痛感和阴暗的私欲。
方瑅灵走出住院大楼,沿着一条笔直的路,走向院外。
远处,暗色的天空逐渐亮起。
蒋祈言目送着她,从黑夜走向白昼。
你如果难过,我会比你痛苦。
但如果你的幸福和我无关,我就会想毁坏。
这是为什么呢,你可以告诉我吗,灵灵?
*
医院像一个不会陷入沉睡的生命体。
但清晨之前,医院外的街道空空荡荡,一派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