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不再
方瑅灵表现得不像他原来那个受尽宠爱的女儿,而是一个商场上的说服者,充满了新人的锐气。
方綦不解:“你不是说,不想继承公司吗?你说要留在学校做研究。”
方瑅灵坚定地说:“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接受所有的变化。”
她不再需要被保护和给予,而是想要真正地创造,将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她在谈亦身边实习的时候,旁观、辅助他的工作,她就感觉到,虽然管理公司很复杂,但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讨厌。
她之前只是不想承担太多的责任。
但没什么可怕的,就像她曾经无比狂妄地对谈亦说,他的位置,给她她也能坐。
虽然他们分开了,但有朝一日他会见到,她不是只会说说而已。
方綦答应女儿:“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和你妈妈都会支持你。”他面容严肃,“但你要想好,这不能只是玩玩,一旦开始,就像你说的,公司上下的眼睛,董事、股东,都会盯着你。”
方瑅灵作出确认:“我想好了。”
方瑅灵是来说公事,这在方綦的意料之外,但他又将话题转回私事,轻咳一声:“既然已经出现了变故,你和林朔的婚约......”
他没有提及谈亦,但知道时,内心也是十分震惊。
谈家长子向来沉稳持重,当初方老爷子为他和方瑅灵牵线未果,结果到了今天,却有这样奇怪的发展。
他不能确认谈亦和女儿,究竟是认真的,还是一段偶然的情缘。
不过,以他与钟苑宁这样纷杂混乱的前情,也不能够去教育女儿。
“现在,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考虑到影响重大,不是一个去解决的好时机。”方瑅灵说,“但以后,我们会把问题说清楚的。”
方綦点了点头:“嗯。”
*
蒋祈言知道方綦正在考虑着他的去或者留,但他仍像往常一样,上午去合作的公司开会,下午回来工作。
他的母亲在国外生下他,在他十岁的时候病逝,与他的生父并未办理结婚手续,他回国以后,就在爷爷奶奶的身边长大。
方綦作为集团的董事长,具有掌权者多疑的天性,在决定重用一个人之前,自然会调查他的背景。
只是,蒋祈言和母亲可以查证的联系,在时间和空间的作用下,变得微乎其微了。
他曾经是故意接近方綦,成为他的下属,只不过想看看母亲念念不忘的负心人是什么样子。
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取得了方綦的信任。
为方綦办事,使他也看到了一些方家的隐疾。
偌大的家族后继无人,方瑅灵不愿回公司,而旁系的小辈,一个个都是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
家族企业的更替类似于一种朝代,而“家天下”难以为继,方綦本就是他那一代唯一的人才,现如今他逐渐老去,不得不向外寻找一个适合的接班人。
如果他真把公司交到旧情人儿子的手里,不是很有意思么。
蒋祈言冷眼旁观着富豪家族内部的腐朽。
只是,当他在第一次见到高中的方瑅灵,他早已经不是局外人了,不是么?
蒋祈言推开门,走入办公室。
他的办公椅背对着门的方向,在门开关的声音响起后,才缓缓地转过来。
方瑅灵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蒋总,你的办公室视野不错。”
蒋祈言微笑着说:“欢迎回来。”
“欢迎?真的吗?”方瑅灵站起身,“你进到公司,在我爸爸身边这么多年,有什么目的?想报复他,想夺得什么东西?”
她的手轻轻撑住桌面:“原来,我对你最初的印象并没有错,你就是居心不良,别有目的。”
蒋祈言走近她:“虽然我送了你一本戏剧集,但是灵灵,现实生活不是戏剧——你想多了,这不是复仇记,只是一份工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随时离开。”
“你送我的书我已经扔了。”方瑅灵板着脸,”
虽然我不会再轻信你说的话,但既然,你是凭本事进来,我不会用特权请你出去。”
“只是,你应该记得我说过,你再骗我一次的话,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蒋祈言微微垂眸:“我记得。”
不过,他也并不想做她的朋友。
他早就觉得没意思了。
方瑅灵咬了咬牙关,随后释然一笑:“没关系,我不在乎,朋友本来就是假的。”
她没有丝毫的退却,盯着蒋祈言:“只是我怀疑,做我的对手,你能支撑多久。”
“不过你放心,我会像尊重朋友一样尊重对手。”
蒋祈言看了她很久:“也好。”
“什么好?”
“喜欢本来就是一时的。”蒋祈言扯起唇角,“你原来喜欢林朔,那现在呢?”
方瑅灵的脸色阴了阴,这简直是一句嘲讽。
蒋祈言其实有着不输于她的锐利锋芒,只是他以沉静为底色,往时面对她时,又收敛了起来。
也是他,将她引到这个两难的境地里。
“但是,灵灵,”蒋祈言语意转折,他始终看着她,“以后,你会一直讨厌我了。”
他已经厌倦了在方瑅灵感情地支线上做一个旁观者,就算,她如今讨厌他,但至少,她真正地看向了他。
第65章 前行“我为什么要躲?”
如果方瑅灵有意愿,她就是集团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因此,她回到公司,没有人有反对的理由。
但是,她非常清楚,仍然存在着许多不看好的声音,对她经验与能力的质疑,认为她回来只是玩票的性质。
方瑅灵就当做听不到,她空降到公司副总的位置,拥有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成为平价零售新项目的负责人。
她本科有在世界知名的快消品牌实习过,但那段经验还不足以支撑她去游刃有余地去领导一个新的品牌,在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她就与项目的核心团队,分别负责品牌、商品、运营和供应链的同事开会,迅速地熟悉不同模块的数据和进度,每天都在进行大量的学习和吸收。
这和她作为实习生、作为助理去辅助上司工作完全不同。
方瑅灵的性格里有好战的成分,而进了公司后,工作就像打仗似的,压力拉到最极端的数值,有时她也觉得自己难以承受。但越是强硬的碰撞,越会激发她的好胜心。
忙起来也很好,她就可以遗忘不愉快的事,她甚至刻意将它们留在原地,自己日夜兼程地向前走。
除了在临城,新的品牌还会在一座北方省会城市落地。
方瑅灵第一次出差,便是去往这座城市做综合调研和资源协调。
临城已经显露出即将入春的迹象,但北边的城市还在飘着大雪。
出席一个与当地官员的饭局,逃不开酒桌文化,方瑅灵坐在一群中年男人的饭桌上,她倒是不怯场,但不停地被敬酒。
她的应对方式很灵活,必须喝的时候才喝,趁人不注意就倒掉,后来,冯艾又偷偷贿赂服务生,将她的酒换成了水。
从饭局离开,方瑅灵长舒了一口气,冯艾要过来搀扶她上车,她婉拒:“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对司机说,“酒店不远,不用车了,我走回去。”
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走,但冯艾不放心,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夜晚,外面是真正的冰天雪地。
当地不时有喝酒的人醉倒在路边,经过一夜被冻死冻伤的新闻。
路面上积了厚厚的雪,被车轮碾过,留下杂乱无章的痕迹。
方瑅灵虽然避开了很多酒,但喝下去的也不少,高纯度的白酒。
她走着走着,视线开始摇晃,步伐不稳,一脚踏入了绿化丛中。
积雪被她的鞋尖踢得碎开,四下散落。
冯艾连忙小跑到方瑅灵的身边,扶住她:“小心!”
方瑅灵喝酒就会上脸,脸颊绯红,眸光涣散,一根发丝散落在眼前,她轻轻吹了口气,将它拂开。
她站在原地,抬起手掌,任由雪片落在她的手心,若有所思地说:“其实雪是这样的。”
在东京时,她遇到那场初雪,在梦幻般的灯光下,纷纷扬扬落下来,当时她被愉悦的心绪充盈,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像雪花一般轻盈、美丽。
但她刚才踢到的雪,一部分是雪水融化后又凝固起来的冰——雪是冰冷、沉重又坚硬的。
冯艾略有点疑惑,又担心地看着她:“方小姐?”
方瑅灵将落了雪的手心放到发烫的脸颊上,冰凉的感觉使人清醒:“没事,我们走吧。”
她继续向前,在雪地里踏出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足迹。
*
方瑅灵分身乏术,与林朔的订婚仪式,不仅没有提前,反而延后了。有正当的理由在,外人也难以揣测。
只要婚约还在维系着两人的关系,林朔便相信,它有成真的那一丝可能。
现在,他就算再忙,每隔几天会抽出时间,陪方瑅灵吃晚餐。如果她正在忙工作,他便会去到她的公司。
奉方奶奶之命,方瑅灵要将一份礼物送给林朔的奶奶,便正好到林家吃了餐便饭。
林奶奶一直对她还不错,即使她和林朔没有订婚,她也很疼她这个小辈。
林家即将要办一场重要的商务筵席,方瑅灵去的时候,林声正在核对秘书送上来的嘉宾名单:“给谈总发邀请了吗?”
林朔执筷的手微微一顿,而方瑅灵只是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汤。
林朔并没有将情感的纠纷告知林声,尽管他与谈亦的关系已经崩裂,但林家与谈家是世交,兄长又与谈亦交好,他总不能断开这中间的联系。
秘书回答林声:“我有致电徐秘书,但谈总现在人还在美国。”
林声点了点头:“哦,是这样,那他可能来不了。”他在纸上作出重点标记,“等会我打电话问一问。”
在林声的印象中,谈亦这几个月一直在国外,他甚至不知道谈亦中途回来过两次。
林朔很快隐藏了情绪上的波动,轻轻放下筷子。
谈亦应该并不会像自己一样在意这件事,但无论如何,他不出现,是最好的结果。
林家的商务宴邀请了社会各界的人士,方瑅灵也会出席,她以前不爱社交,但如今,拓展人脉成了必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