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蟹总
“哦哦,好,好,不打扰,不打扰。”老人家目光转移到朱序身上,认认真真看她,眼中有亮亮光芒,笑意也愈发浓。
忽然间没人开口,院子里很静,那只被放掉的鸡在后面走来走去,“咕咕”地叫。
这样的端量令朱序十分无措,脸颊升温,猜想一件简单事可能被复杂化,可惜现在逃走太迟了。
她转头朝贺砚舟瞧过去,他也正看她。
他两手插在西裤兜里,表情闲适,并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
一瞬,朱序不再为难自己。
她看回老人家,莞尔一笑,不解释,随便她误会。
半晌,贺砚舟失笑,终是凑近老人家,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什么。
袁奶奶面露遗憾,却怕自己说多坏事,赶紧招呼他们进屋坐。
这间屋布局简单,一厅一卧,尽头是厨房,家具陈旧但被保养的很好,打扫也很干净。角落里的楼梯通往阁楼,从前是贺砚舟和卫暂同住,他搬走后,只住着卫暂一个人。
“奶奶,卫暂呢。”贺砚舟问。
老人家忙着倒茶端水果:“去南岭找那江家小丫头去了。”
贺砚舟略挑眉,但没深问,转过头,朱序在客厅另一边看墙壁上的老照片。
袁奶奶坐下来关心他近况:“酒店经营怎么样?”
“还好。”
“你从小就比卫暂有出息,是个干大事的人,但也要顾惜身体,那么大一家酒店,我不懂也知道该多耗费精力。”袁奶奶拍拍他手臂:“赚钱是小,身体为重。”
贺砚舟笑答:“不必担心,来您这儿就算放松了。”
聊了会儿家常,袁奶奶准备做晚饭,要贺砚舟带着朱序随便转转。
阁楼另一边还有一扇门,推门出去是个小露台,迎面大海一览无余。
现在接近傍晚,夕阳快落到海平面,天空是极绚烂浓郁的橙色,余晖洒落,海水一层碎金。
朱序暗自惊叹,此刻像站在画里,极不真实。
她撑着栏杆,转头看贺砚舟:“你说你高中之前都生活在吉岛?”
“差不多。”
朱序点点头:“身处这种环境,应该没什么烦恼吧。”
“的确。”贺砚舟从兜里掏烟盒,在手上磕了磕:“那时候海更蓝,月亮和星星更明亮,每天清晨的轮船汽笛声是闹钟,傍晚渔民披着余晖出海回来。”
“哇。”朱序夸张道。
贺砚舟笑了笑,把烟盒递过去:“要么?”
是软包中华。一根烟已经露出了半截。
“谢谢。”朱序抽出那根,顺手从衣兜里拿打火机,等点燃了,贺砚舟才磕出另一根含在唇上。正准备摸打火机,朱序环手点燃:“用我的吧。”
贺砚舟凑过来,下意识抬手轻握住她手腕,以便对准。
朱序感觉到来自腕部的力量,不经意抬头,他点烟时低垂眼睑,微皱着眉。因为不是工作时间,他没有特意打理头发,人是比较放松的状态,较平时少了些冷肃气质,更亲和些。
贺砚舟蓦地抬眼。
朱序一愣。
“想什么呢?火灭了。”他含着烟的嘴角尚有一丝笑意。
朱序这才发现走神严重,打火机不知何时被风吹熄了。
她赶紧滑动砂轮,火苗窜起,终于点燃。
贺砚舟手指轻点两下她手背,示意可以了。
退回刚才的位置,两人暂时不再开口,默默吸着手中的烟。
远处小船芝麻大小,飘摇着,在海面划开一条直线。
朱序看着那船慢慢淡出视野,转过头:“你和袁奶奶看上去感情很好。”
贺砚舟点点烟灰:“这么说吧,同亲奶奶相处时间都没有和她老人家的长。”
“她很关心你。”
“人到一定年纪总会牵挂很多,包括你的健康问题、工作和婚姻。”
朱序吸一口烟,这烟味道浓郁,口感纯厚却均匀和谐,余味干净。都说软中对女士比较友好,她今天也是初次尝试。
朱序吹了吹眼前的烟雾,忽问:“所以你刚才怎样同袁奶奶解释的?”
贺砚舟扭过头来,觑她半晌。
在朱序以为根本得不到答案时,他低低道:“还不是。”
朱序后知后觉,这个“还”令她心跳骤然加快。害怕是自己牵强附会,便闭口不多言,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
过程中,夕阳缓缓坠落,天边只剩一线橙红。
贺砚舟先她一步吸完,将烟蒂碾熄在旁边枯掉的花盆中。
他手插兜,感觉小腿有什么轻轻拂过。
冬天的海风总是肆无忌惮。
她长裙裙摆被放肆拉扯着,形成张扬而夸张的弧度,轻敲着他小腿。
光线愈发昏暗模糊,这样的黄昏,令人内心躁动不已。
没有待太久。
贺砚舟和朱序先后下楼帮了下
忙,晚饭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袁奶奶拿出自酿的桑葚酒,给两人分别倒了半杯。
一顿饭愉快结束。
时间不早了,老人家麻烦隔壁大叔用电三轮送他们至码头,坐唯一一班船次去北岛。可靠岸才想起两人都喝了酒,无法开车回酒店。
在路边拦车的功夫,对面有人按几声喇叭。
借着暗淡的灯光,朱序认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司机赵师傅。
她摆手打招呼。
赵师傅掉头过来。
“姑娘,去哪里?”
朱序:“回酒店。”
“上来吧,送你。”
朱序先转头瞧了下贺砚舟。
贺砚舟目光自然也在她身上,手从兜里抽出:“走吧。”他上前先为她拉开后座车门,然后绕到另一侧坐进去。
赵师傅知道目的地,直接掉头:“姑娘,咱们还真有缘,我一扭头,就看见你站在马路边。”
“是啊,真巧。”朱序问:“您来送人?”
“也是过来旅游的游客,去前面夜市。”
“这附近还有夜市吗?”朱序搭话。
“有。”赵师傅拉长了音,“热闹着呢。”
“哦。”朱序说。
她明显不太想再开口,前两次都和这位师傅相谈甚欢,但现在旁边坐着贺砚舟。虽然他并未参与其中,只极安静地坐着,甚至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并不打扰。
可她仍觉得有些拘谨。
短暂安静片刻,赵师傅在内视镜里打量几眼:“这是去吉岛了?”
“是的。”
“吉岛可是个好地方,原滋原味的小渔村,海鲜特别……”
赵师傅健谈,南来北往唠唠叨叨了一路。
无奈,朱序也没闲着。
酒店渐渐出现在视野,这次走的南门。
赵师傅朝窗外瞧瞧:“听说明晚这里有焰火表演,光广告都打很久了,说酒店有可以观赏焰火的房间。”他道:“瞧瞧这老板,真会拿捏年轻人。”
朱序未搭腔。
“你说这能回本吗?据我所知,大型焰火表演投入也不低。”赵师傅降了车速,“嗨”一声:“我在这瞎操什么心,像你说的,这里的老板忙成狗,累成狗,活得不一定舒心。”
“。…..”朱序一惊,她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下意识扭头,不知何时贺砚舟没再看窗外了,正略垂眼,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瞧,那双眼隐在暗暗光线中,更加深邃似潭。
朱序抿了抿唇。
车子停靠在向海的一侧,师傅道:“都从右侧下吧,另一侧车来车往怪危险。”
朱序道谢,扫码付款,要从贺砚舟那边才能下车,可他纹丝未动。
朱序心中惴惴。
贺砚舟仍在看她,眼中带笑,长腿抵着前排椅背,没余一丝空隙,头顶的空间似乎也有限。
他高高大大的身体挡住车门,压迫感加剧。
朱序只好提醒:“可以下去了。”
贺砚舟并不搭腔,那杯桑葚酒的度数可以忽略不计,但确有微醺的感觉,想逗逗她,看她紧张无措的样子。
仍没动,直至她轻推了他一下。
车子停在这里已经有会儿功夫了,再久恐怕赵师傅会心生疑惑。
朱序有些局促,他却不慌不忙地等待着,仿佛在为“她说他是狗”这件事讨说法,故意用这种偏幼稚的方式,挡住她不肯下车。
朱序心口有些轻飘,无视那灼灼目光,情急下又去推他,谁想无意中按向了他侧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