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长夜 第30章

作者:蟹总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正剧 现代言情

  “你相信这世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大概是从被梁海阳逼到去轻生开始,到后面的摊牌和离婚,贺砚舟都知情,也或许两个人的关系,没重要到必须去遮丑,所以她讲起那些破烂事才没觉得多难堪:“我爸厌恶我,但我知道没有具体原因,他看着我的眼神就毫无感情,这大概就是不爱吧。”

  “有你后妈的参与?”

  “根本不需要她发挥。”

  贺砚舟看向朱序。

  她没有面对着他坐,一开始就把小圆墩搁在茶几的一旁,两人中间隔着沙发扶手,他只看得到她的侧脸,她此刻神情极为平淡。

  她又说:“我爸只做过一件令我感恩的事,就是没有阻止我读书,并且出钱让我念完了大学。”她坐

  在小圆墩上,托着下巴,矛盾道:“所以我觉得,人性还挺复杂的。”

  贺砚舟没接话,将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直身又倒一杯,顺便也给朱序添了些:“那你家里其他人呢,我是说……”他顿了下。

  朱序明白他想问什么,暗暗掰着手指数,可实在太久远了,一时没数明白:“我妈离开十几年了,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印象中是个极其严厉的人。”

  “对你很严格?”

  “是啊,学习上达不到她的要求,免不了挨揍的。此外还逼我学钢琴,后来又转琵琶,还学过游泳、古典舞、射击,但她离开后都半途而废了。”

  贺砚舟沉默着,想象着一脸婴儿肥的小人儿奔走于各大兴趣班的忙碌样子。她童年虽不轻松,但大概是比现在幸福的吧。

  朱序拿起高脚杯,稍稍抿了一口:“讲件离奇的事,我妈癌症晚期,有天临城下了很大一场雪,她忽然从床上爬起来,非要去楼下扫雪,拦都拦不住。”她顿了顿,扭头看贺砚舟:“你知道吗,她把楼下的雪全扫干净了,我在楼上的窗口看着,凑巧是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后来那块地方摆了她的灵棚。”

  贺砚舟身体一僵,呼吸屏了两秒才恢复如常。

  小小的客厅里有些气闷,他向下拉了拉高领衫。

  朱序察觉到什么,起身去开窗。

  冷空气扑进来,伴着炮竹燃放过后的刺激气味,也是新年时才有的味道。

  本不该旧事重提的,她心上的伤口不知被撕开缝合过多少回,每次想起都是一次凌迟,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渐渐麻木,最后母亲的样子也愈发模糊了。

  只是今日非同寻常,她内心大抵是有些孤单和想念的。

  又在面对贺砚舟时,总是莫名其妙地产生倾诉的欲望。

  她坐回来,想找些轻松的话题。

  正绞尽脑汁,只听他道:“六亲缘浅是福。”

  朱序不自觉瞧向了他。

  “无论对已经逝去的人,还是健在的。”他说:“别太执着他们的爱护,一世缘罢了。六亲缘浅,修的是两不相欠,你看淡些。”

  朱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难免觉得震撼。

  她低下头,稍微往深想便有些难过。

  可情绪尚未发酵,只感觉眼前晃来一道影子,她蓦地抬起头,他倾着身,手臂在她头顶迟疑了片刻,改而并起中指和食指,往她脑门上迅速一弹。

  朱序痛呼了声。

  他却笑起来。

  她揉着脑门,思绪由混乱过度到清醒状态,暗暗气恼这人边界感不强,却完全忘记两人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

  贺砚舟笑完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你这电视能看吗?”

  “能。”

  “看看晚会。”

  朱序听命打开电视,随便一个频道都在转播春节联欢晚会,现在正演小品。

  客厅安静下来,老艺术家们表演得十分投入。笑料比较密集,但朱序稍有分心,不时会从观众的笑声中分辨出贺砚舟轻轻一声笑。

  笑过后,他前倾身体,从桌上拿了什么吃。

  朱序余光看到,一转头,不由抿住了嘴。

  是她吃剩的那半个覆盆子蛋糕。

  因为家中只有自己,她起先便没将蛋糕切块,是用小勺直接在上面挖着吃的。不仅切面有些恶心,被她嘴巴抿过的小勺也还残留了奶油。

  他却眼睛看着电视,一勺一勺,吃得不紧不慢。

  朱序挪开视线,猛然间意识到,两人的关系暧昧不明。

  “多巧,跨年和除夕我们都一起。”他忽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朱序再次看向他,他目光仍然落在电视那边,意识到她看来,也转回视线,“这蛋糕什么口味的?”

  “你吃不出?”

  “很少吃。”所以不太了解。

  朱序说:“覆盆子。”

  他点了点头,又吃一口,似乎对这个味道相当认可。

  朱序忍半天了:“勺子是我用过的。”

  贺砚舟笑问:“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朱序张了张嘴,不知道他真没听出她的意思,还是装不懂。

  一直不理解他为何靠近她,也不认为已婚离异加满身不堪的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只是那晚过后,本没有联系的必要,他却在除夕夜里等她半小时之久,只有想“延续某种关系”这种可能勉强说得通。

  喝下的红酒并没使朱序产生醉意,但在一定程度上有了一探究竟的勇气。

  朱序开口:“前几天在地铁上碰到一个人,是步行街那边的咖啡店店员,一聊才知道我和梁海阳摊牌那天,是你帮我善后的。”她看过去:“都没有好好感谢你。”

  贺砚舟转眸瞧向她,一时没说什么。

  朱序继续道:“还有之前,你也帮过我很多,我说请客,但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贺砚舟终于将那小勺放下,向后靠去:“凭我们的关系,不必客气。”

  “我们什么关系?”

  贺砚舟倒大方:“你来定义。”

  这时候,电视中忽然爆发阵阵掌声,掩盖住周遭的紧张气氛。

  也不知怎么想的,朱序听见自己问:“你有女朋友吗?”

  贺砚舟反问:“你有兴趣?”

  朱序立即摇了摇头,斟酌片刻:“如果你也是单身,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可以上床的朋友?”

  朱序心中一紧,嘴上却像涂了胶水似的无法开口辩驳。

  她前后矛盾、欲拒还迎、时而冷静时而疯狂……

  但很快的,她又为自己找到借口,将这些反常理解为自身激素的分泌尚未恢复平衡,仍渴望着什么。

  她隐隐觉得事情正朝失控的方向发展,仿佛身处沼泽,越陷越深。

  贺砚舟当她默认,只要不掺感情,便是她目前可以接受的关系。他脸色发沉,不知生的哪门子闷气,暗道自己功能单一。

  “这身份新鲜,也够刺激。”他哂笑一声:“今后尽量随叫随到,让你满意。”

  “我不是……”

  “走了。”贺砚舟截了她的话,站起身来。

  朱序也不由起身。

  贺砚舟走到她面前,与她中间不过隔了半臂的距离,他的阴影笼罩过来,电视背景音被她自动屏蔽,耳边尽是他的呼吸声。

  似乎随着某种关系的确立,两人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粘腻起来。

  朱序坚持没有往后退。

  贺砚舟双手插着兜,稍歪着头看她:“哪天回北岛?”

  “还没计划。”

  贺砚舟问:“用我稍着你?”

  朱序说:“就不麻烦了。”

  他点一点头,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几秒:“北岛见。”抬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一按,收手,朝门口走去。

  /

  年后,朱序与江娆小聚了下,初七回的北岛。

  她随身带了两件行李,另外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直接快递到那边。

  元宵节后,师傅复工才将店铺装修的收尾工作完成,来来回回耗费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期间她也没闲着,订货架、订保鲜柜、网购资材和工具……

  从早到晚,她忙得脚不沾地。

  为了节省开支,一些能力范围可以做到的,就没请人代劳。

  这天,她按图纸装货架,装到一半发现有根横梁根本无法卡进卡槽,研究半天才发现,原来装错了方向,需要全部拆开重新装。

  她扔掉工具,正泄气的当口,有人推门进来。

  朱序回头。

  来人穿着黑夹克和休闲裤,块头很大,皮肤偏深,呲着一口招牌的大白牙,冲她摆了摆手。

  竟是贺砚舟的司机郑治。

  郑治熟络地打着招呼,“装架子呢?我来吧。”

  “。…..怎么好意思。”朱序是有些突然的,毕竟回来这么久,贺砚舟一次没露面,和郑治更是很少接触。

  “甭跟我客气。”他脱掉外套,弯腰去捡地上的图纸,看两眼便扔一边,叮叮咣咣将货

  架拆掉重装,动作麻利,毫不费劲。

  朱序愣愣看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给他拿水喝。

  郑治接过矿泉水,先搁在一旁,把手上的活儿完成。

  朱序欲言又止:“你怎么……”

  郑治扭头看了她一眼,一笑:“贺总派我过来帮忙的,花店开业前听你差遣,有什么活儿尽管开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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