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思思
JH向她微微一笑,“没关系。”
四维脑科学研究中心六楼礼堂内,脑电波应用实验室主任杨波博士正在台上发表演讲,这是个高瘦白皙的男子,看上去和善端正。
“……十年前,基于晶体场振荡理论的能量激发方式,从根本上改变了能源的产生和应用,其中最为突出的是两项实用发明:反重力装置和质能驱动引擎。这两项发明把我们从二维活动中解脱出来,让我们拥有在三维中活动的能力,由此,我们开启了向宇宙深空探索的真正步伐。”
前言刚讲完,杨波周围就突然变暗,虚空之中泛起点点繁星,繁星越来越密集,逐渐化为广袤的星空。
繁星闪烁,发出黯淡的光芒。杨波置身星图之中,继续发表他的演说,“各位是不是以为我身后是一幅深空星图?如果在座有天文学家,可能正在努力识别这幅图属于哪个天域。”
他的笑容自信而沉稳,“我要告诉大家,这不是星空图,而是一幅人脑神经元的全息扫描图!”
礼堂里有轻微的骚动。
“作为一名脑科学研究者,我很喜欢把人脑比作一个完整的宇宙。而在这幅‘人脑星空图’中,每颗星星就代表一个神经元,正是人类大脑中的近 900 亿个神经元构成了这片浩瀚的宇宙星空!”
杨波伸手在空中移动,随着他的动作,三维成像中的光点快速向中间聚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人脑立体图像。
“但这片宇宙是死寂的,黑暗的,孤独的!”他顿一下,语调骤然激昂,“要有光!”
人脑图像中间瞬间爆燃起一个明亮的火团,并快速扩散,直至所有神经元都被点燃,火团逐渐熄灭消散,而大脑中各个神经元之间已成功连接,形成无尽的光路,在黑暗中灼灼闪耀,梦幻迷离。
礼堂里由骚动改为一片赞叹声。
“这团点燃大脑的初始之光,我称其为人脑的自主意识。祂神奇而美妙,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原谅我作为一个脑科学专家,对着此情此景,不得不把它归之为造物主的杰作!”
等礼堂重新安静下来,杨波继续说道:“以目前的技术,我们能在实验室里复制出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大脑,但无法让这个大脑产生自主意识。幸运的是,我们在这条朝圣般的路上已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我们成功建立了大脑信息场的数学模型,它能帮助我们揭示脑波的作用机理……”
空中的三维人脑图像上,光路交叉闪耀,最终生成一个公式模型。模型骤然转变为一个十六面体,缓缓旋转,并逐步放大到观众足够看清的程度,人们发现,十六面体每个面上呈现的都是人类生活的场景图像。
“你们看到的这些图像,正是由大脑中的生物电磁信号通过公式模型转换而来。”
杨波面向观众,“脑波成像技术虽然还在起步阶段,但它的应用将非常广泛,我们希望有朝一日,它能走出实验室,真正造福人类!”
杨波的演讲赢得如雷的掌声,而接下来的问答环节依然场面火爆。
“能请杨博士给我们说说脑波成像技术的具体应用吗?” 拾焦影像系统扫过听众席,一位现场听众的影像被抓取到演讲台上。
杨波微笑点头,“可以!一个典型的应用是在精神病学领域,通过对病人意识深层的具象化探索,心理治疗师就能找到真正的致病根源,并进行干预和修正。坦白告诉大家,这也是我目前的研究方向。”
“博士,您的这项研究是否会涉及法律风险?”
“呃,确实如此,脑波成像治疗目前受限于隐私法的保护条款,暂时还不能进入临床应用,但我们也尝试在法律框架许可的范围内对病患作积极的干预治疗。我始终认为,法律禁止不代表这项技术本身有安全风险,它只是法律和技术发展之间不均衡造成的暂时现象。如果能在这方面放开,让我们深入人脑意识的各种区域,我相信所有精神疾病最终都能找到病因,并得到根治。”
“博士,病人难道不清楚自己的病因么?为什么需要用脑波成像的方式来探究?”又一个问题抛给杨波。
“一部分人确实搞不清怎么回事,另一部分么,他们或许知道,但不想说出来。所以,要达到彻底治愈的目的,还需要病人的主动配合。”
手腕上突然传来震动,是杨波的拟态信息终端发来信号,他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米歇尔在催促自己尽快回去。
在回答完又一个提问后,杨波向主持人打招呼,“不好意思,我必须走了,实验室有客人在等我……”
他的抱歉被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博士!我有一个问题!”
没等杨波反应过来,他身边突然冒出一个漂亮女子的全息影像,主持人结结巴巴介绍,“这,这位是我们的线上观众,女士,该怎么称呼您……”
杨波一反刚才的笃定自信,脸色骤然变白,“黎,黎诗媛,你怎么会在这儿?”
黎诗媛眼神灼灼,“博士,你的理论模型能解释爱情吗……哎,别跑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杨波无视黎诗媛的逼问,迅速跑下演讲台,落荒而逃。
第3章 接受治疗的JH
杨波为JH戴上脑波仪,这是一个酷似老电影《X-man》中万磁王头盔的装置。
和往常一样,JH只有在戴头盔前才会摘下鼻梁上的墨镜,而杨波每次目睹JH的真容时,都会油然而生一丝惊诧。
摘下墨镜后的JH立刻从拒人千里转为平易温和,竟仿佛是两个人。不过杨波从不大惊小怪,来找他治疗的这些富豪们,各有各的古怪。
或许是察觉到杨波眼里的情绪,JH难得主动解释,“我的眼睛像我母亲。”
杨波微笑点头,“您母亲一定是位性格随和又很美丽的女士。”
“谢谢!”JH在沙发上躺下,“博士,可以开始了。”
JH患有一种奇怪的头痛症,间歇性发作,有时几个月都好好的,有时一周要发作好几次,且发作起来没有任何征兆。
他做过各种体检,却找不到病因,所有检测结果都显示他生理、神经系统和精神状态都很正常。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一年前,在私人医生的建议下,JH来到杨波的实验室,尝试脑波刺激畩澕獨傢干预治疗。
三个月后,他欣喜地发现收效相当明显,不仅头疼频次减少,疼痛程度也大有降低。
此刻,在杨波的指引下,JH闭上眼睛,接受催眠。
“什么也别想。吸气,呼气,慢一点,再深呼吸……感觉怎么样?”杨波看着眼前悬浮的光屏,边说边不时做一些细微的操作,JH的头盔上不时划过各色光弧,随起随灭。
“平静。”
“脑子里有没有清空的感觉?”
“嗯。”
“现在,集中精神,想象一个会让你焦虑紧张的场景,忘掉此时此刻的身份处境,完全融入到想象的场景里去……”
JH的面前出现了一栋楼房,从模糊到清晰,宛如调焦一般,他渐渐能看清四周,空旷的大厅、熟悉的楼梯、彩色玻璃窗……他又回到五岁,回到他在里面待了七年的保育院,那时候他还远不像现在这样能欣然拥抱孤独。他渴望亲人的陪伴和保护,也渴望同龄人之间的友情。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奔跑的脚步声,伴随着肆无忌惮的笑声,那笑声在五岁的JH心上引发恐慌,他本能地想躲,然而未及动身就被推倒,他感觉自己像个泥团一样任人揉捏,无数双手将倒在地上的他推来推去,笑声不绝。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他摒除了逃离的念头,坚持停留在眼前的状态,头越来越疼,很快从一个点扩散到一片,他发出求救似的呻吟……
杨波注意到光屏上的大脑全息成像开始出现色彩变化,由象征平静的浅蓝色向黄、橙、红色激变,愈演愈烈……是时候出手了。
杨波放大位于JH右脑的一块深红色区域,将擦除刷移入,确认执行。
一场大雨骤然落下。
JH睁开眼睛,发现恶作剧的孩子全消失了,而他置身在保育院的花园里,地面被雨水洗得亮晶晶的,湿润的空气中含有一丝泥土的腥味。
他爬起来,脸朝天,张开双臂,重新闭上眼睛,感受雨水的冲刷带来的快感。
头疼慢慢淡化,水温渐渐升高,周围的环境再度起变化,他发现自己站在了淋浴房的花洒下面,温热的水流裹住他小小的身体,像极了母亲的怀抱,尽管“母亲”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字眼。
不知何时,头疼已完全消失,而他待在最后一个场景中,充满眷恋,迟迟不肯出来……
“王先生,醒醒。”
JH倏然一震,从睡眠中苏醒,通体像洗了个澡一样舒畅。
“结束了?”他在沙发上坐起,意犹未尽似的,“真想多睡会儿。”
杨波笑道:“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把JH脑袋上的头盔摘下,JH拾起桌上的墨镜,漫不经心问:“博士,你能看到我梦见什么吗?”
“不能。”
“利用脑波成像技术也不能?”
杨波又笑,“根据协议,没有得到您的许可,我是不能在您身上使用这项技术的——您需要我这么做吗?”
JH缓缓把墨镜戴上,朝杨波咧了下嘴,“不需要。”
依然由米歇尔代杨波送JH离开。实验室对面就是贵宾电梯,直达地面车库,JH的车队和保镖都在那里等他。
电梯里站着三个人,除了米歇尔和 JH,还有JH的助理张世。
在米歇尔的印象里,张世沉默得像一件摆设,不过米歇尔知道他不仅仅是JH的助理,还是JH的贴身保镖。
张世的左眼因受伤摘除后,植入了新型电子义眼,这只义眼功能强大,相当于一个微型信息处理中心。JH在接受治疗时,张世就守候在实验室门外,通过左眼的“二郎神”信息系统控制几个纳米机器昆虫,检测周围环境的异常震动、噪音和影像,一旦发现敌情,便可及时做出反应。
这些客户资料是米歇尔在各种渠道深挖拼凑得来的,她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有一颗八卦的心,她的理念是,对客户了解得越多,才能服务得越周到。
电梯以丝滑顺畅的匀速将三人从地下三十层往地面上输送,抵达约需半分钟,而沉默总是让时间显得比实际要长。
米歇尔决定找点话题打破沉寂,“王先生,您出行总是坐汽车吗?从不考虑空中飞艇?”
JH似乎被她的问题难住了。
张世忽然插话,“米歇尔小姐的好奇心真强。”
米歇尔有些尴尬,“恕我无礼了。”
JH这才开口,“别介意,张先生在和你开玩笑。如果是他讨厌的人,你一个字都别想从他嘴里抠出来。”
米歇尔脸上露出笑容。
JH说:“理由很简单,地面交通工具比空中飞艇安全。”
见米歇尔不是很认同的表情,JH继续,“我父亲的正牌太太给他生过两儿一女,长子在开飞艇时出事故身亡,长女乘坐远途飞机时坠机,死得很彻底,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耸了下肩,“另外那个儿子也没保住,骑马的时候遭遇伏击,死了。所以父亲严厉禁止我使用任何空中交通工具,或参加任何可能存在危险的活动,以免我跟那三个倒霉孩子一样提前完蛋!”
米歇尔听得目瞪口呆,她确实听说过一些关于JH身世的传闻,称他是东华集团前总裁王导的私生子,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没有任何官方渠道能证实这一点。没想到JH居然这么轻轻松松说出了口。
抵达地面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辆比装甲车还结实的改制汽车就停在门边,汽车两边各站四名穿统一服装的保镖。
电梯里的三个人都没动,因为JH的话还没讲完。
他指指张世脸上的伤疤,对米歇尔说:“那里,知道怎么弄的吗?九年前,有人在我办公室装了液体炸弹,张先生为了救我付出了一只左眼,留下了那道伤痕,要不然你我现在不可能站在这儿聊天。”
那不是张世第一次救 JH,被大孩子推搡在地的场景重新在JH脑海中显现,没多会儿,张世从外面狂奔进来,大吼着扑向那群坏孩子。
他们的友谊从儿提时代就开始了。
JH最后冲米歇尔点了点头,“再见,米歇尔小姐!”
说完,他抬脚迈出电梯,沉默的张世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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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结束治疗,杨波就飞身奔回自己的办公室,把门锁死后,他立刻用信息终端呼叫提姆。
提姆既是杨波在波士顿求学期间的好友,也是他在马克实验室工作时的同事,两年前杨波回国发展事业,和提姆依然保持着密切联系。
“什么事啊,波波?”杨波很快听到提姆慵懒的嗓音,“知不知道波士顿现在几点?”
“少罗嗦!谁不知道你是夜猫子,不到三点不会上床。”杨波嘀咕完赶紧扑入正题,“说正经的,我问你——黎诗媛最近在哪里?”
“黎……”提姆好像突然醒过来,“哎你不是为了躲她才回国的吗?怎么,现在后悔不接受人家的热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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