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思思
何太极失笑，“那你不能进去问一声？”
他刚要进门，被云朵一把拽住，低声说：“算了，咱们另找一家吧！这个店怎么看都不像是大众菜馆，倒像是宰大头的！”
“确实是大众菜，不信你自己看。”何太极领云朵靠近门口，指着一块不起眼的小牌子说。
云朵定睛细瞧，那牌子上写着三行字：“大隐，众口易调，菜合味之道”，头三个字合在一块儿，刚好是“大众菜”。
“这个大众菜和我说的大众菜不是一回事！刚才我还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这地方绝对宰客——你跟我走，我带你去闪亮城，找真正的大众菜去……”
云朵转身要走，何太极急忙拉住她，“来都来了，就当进去见识一下，再说要宰也是宰我。”
云朵一想也对，“我都忘了你是有钱人了，行吧！既然你喜欢装逼，我陪你！”
两人往里走，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立刻迎出来，“您好何先生，我带您去预定的座位。”
云朵打眼往里一瞧，这不就是年代剧里的所谓复古风嘛！一间六十多平米的客堂间里，疏疏落落放了几套梨花木餐桌椅，每张餐桌上都摆着一只插花瓷瓶，花都还不一样，各有各的情调。
云朵被引领至一张插了红玫瑰的桌前坐下，先耐着性子听服务员与何太极的对话。
“何先生，我再跟您确认一下，就照标准菜单上是吗？”
“对。”
“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
“好的，请稍等。”
云朵等服务生转身离开，立刻凑上去研究那朵玫瑰花，用手指碰碰花瓣，再摸摸花茎上的刺，不小心被扎到，很疼。何太极笑而不语，眼神里含着戏谑，大概觉得她很好玩。
“是真的。”云朵吹了吹指尖那一点疼，满意地下了定论。
见何太极笑望着自己，云朵解释，“我以前追过一个剧，叫《爷爷奶奶的三十年代》，里面就有这种布置的餐厅。我一直想知道，那里面的插花是真的还是假的……”
又一名服务生给他们送来茶水，何太极亲自帮云朵倒了一杯，“尝尝，这是顶级金骏眉。”
云朵瞟了眼浅亮色的茶汤，慢啜一口，一股奇异的茶香萦绕在鼻息，经久不绝。
“怎么样？”何太极问。
“很香。不过我不懂茶，就知道香。”云朵笑，“我妈在就好了，她肯定能吃出深浅来。”
又有客人进来，是几个年轻的女孩，服务生把她们领到云朵所在的邻桌。算上比云朵早到的一批客人——两名商务着装的男士，大概是来这儿谈生意的，这里统共也就开了三桌，十个人都不到。
云朵低声说：“快到吃饭高峰期了吧？这地方就这么点儿人，能撑得过三个月吗？”
何太极说：“据我所知，这里开业已有五年了。”
云朵被惊到似的往后一仰，思索了下，又俯首凑近何太极，“把你点的菜单给我瞧瞧。”
何太极没动，“你看了会吃不下的，反正不便宜。”
“你常来？”
“算不上。”
“那肯定不止来过一次……这儿的饭菜很好吃？” “至少都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云朵想起他在光宇餐厅挑三拣四的模样，忍不住撇了下嘴。
开始上菜了，长相甜美的女服务员给他们端来第一道菜品，“滑蛋虾丸，请慢用。”
云朵问何太极，“这里为什么不用机器人上菜？”
为了节省人力成本，百分之八十的餐厅都在使用机器人，穿梭在店堂里的送菜机器人早已是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的风景。
何太极说：“用了机器人还怎么向客人收取昂贵的服务费？”
“难道装逼就是复古？”
“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人和机器不一样，人始终是需要情感慰藉的，一台机器送来的食物和一个真人给你端上来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没什么两样！”
云朵把一个虾丸塞进嘴里，“虽然味道不错，但一想到价格，我觉得不值。”
“大部分人会为这个价格打开脑放，把不错的味道吃出绝顶美味。”
“自欺欺人！”
“你要这么说的话，美容院、美颜自拍不都是一回事？”
云朵噎了下，忽然想到什么，拿起信息终端，“我拍一张给喵看看，让她评评，到底值不值？”
谁知连按好几下都没拍到影像，照相功能彻底失灵了。
“这里不准拍照。”
“为什么？”云朵来火了，出来吃个饭，头回碰到这种事。
“呃，大概是怕别人模仿菜品吧！”
“那也应该提前说一声啊！早知道这鸟德性我就不进来了！”
“是我的问题。”何太极忙解释，“预定的时候餐厅有提过这一点，我忘了告诉你。”
云朵瞅瞅另两桌，商务人士很安静地在吃饭，一点没有谈商务的意思，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聊着什么，但因为餐桌之间距离较远，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反正都没被不能拍照这件事困扰。
云朵勉强按捺下火气，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反正以后不会再来。放下信息终端的时候，云朵想起另一件事。
“哎，你还记得在闪亮城抢你东西那家伙吗？”
何太极点头，“他怎么了？”
“我听老万说，那家伙脑子好像有问题，做事完全不照章法，后来又不知干了什么，得罪了黑道大佬，被剁掉一根手指。”
云朵说着兴致又高起来，抚摸着自己的小手指说：“这种刑罚好像一百年前就有了，没想到现在他们还这么干，可能是这个星球上唯一坚守传统的行当了。”
何太极努嘴一笑，“这种教训没什么实际作用，他随便找个诊所就能把手指接回去了。”
“可是剁的时候很痛啊！要不你试试，剁完我送你上医院？”
邻桌有个女孩忽然叫唤起来，“是墨镜王的采访耶！他多少年才出来露一次脸！”
这一嗓子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非常突兀。
她的同伴立刻伸长脖子去看女孩手里的信息终端，“是不是最新的？有照片吗？”
女孩把整篇报道翻完，失望地放下信息终端，“没有！全是文字报道！太老土了！”
云朵津津有味地吃着刚送来的脆皮鸡，一抬眸，发现何太极握着筷子一动不动，好像在出神。
“你想什么呢？”云朵问。
何太极回神，“我在想，墨镜王为什么不肯在公众面前露面？”
云朵鄙夷地切了一声，“还用想吗？肯定是长得丑啊！我还听说，他有一个眼睛是瞎的，所以老戴墨镜。”
何太极愣了几秒，忽然笑起来，“你听谁说的？”
“我妈。”
何太极讶然，“你妈妈认识他？”
云朵摇头，“我报名参赛前，曾经有个机会去东华面试数字设计师，最后一关没通过，让墨镜王给咔嚓了。我妈说他一定眼瞎，我觉得可能性很大……你这么开心干什么？你跟墨镜王有仇？”
“你和你妈妈脑洞都很大……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云朵脸色一暗，“打零工。”
何太极无声地“哦”了一下。
“她身体不太好，我又不争气，家里的事全她一个人扛……这么一说，我太不是东西了！”
“你爸爸呢？”
“我三岁那年工伤走了。我妈真不容易，我爸离开一个打击，我哥离开又一个打击，转眼就老了。”
云朵放下筷子，拿湿巾擦着手纸，自言自语说：“所以这回我一定得搞到钱，挣不到三百万，能拿下亚军季军也是好的……”
“你这么想不对。”何太极说，“取法乎上，仅得乎中。”
云朵丢过去一个白眼，“自觉点，翻译一下！”
“就算你瞄准最高的那条线，得到的也只是个中等的结果。如果你瞄准中间那条线，可能最后一无所获。”
“所以？”
“所以，你的目标是六百万奖金！”
云朵咧嘴笑，“听你一什么书，胜过那什么书——来，干一杯！”
两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何太极又问：“有了钱想干什么？”
云朵想都没想，“继续画我的数字画。”
“如果光宇请你做职业赛艇手呢？”
云朵咂嘴，“你呀！尽想美事儿！”
“想想也不犯法。就当是，职业畅想。”
云朵细细琢磨了会儿，说：“要搁从前呢，我可能就答应了，看钱的份上嘛！不过洛叔这一走，我觉得我好像肩上扛了点什么，撂不开手……算了，这都不是我一个穷人该考虑的事儿，等真有了钱自然知道该怎么选了。”
最后一道是甜品南瓜小米粥，清甜软糯，云朵吃得吸溜吸溜的。
何太极望着她又笑，“除了钱，你有没有被别的东西困扰过？”
“除了钱，还是钱！”
“除了‘还是钱’以外呢？”
云朵摇头，“有钱我就很开心了，可以让我妈享福，能干自己爱干的事儿，还会有什么烦恼？”
“真羡慕你。”
“你有什么烦恼？”
“很多事……不过今天很开心。”何太极眼神温柔，“东华没有录用你，不一定是看不上你的作品。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你不要受影响。”
云朵挑眉，“别的原因？比如？”
“比如，呃，他们觉得你太出色，一个小小的宣发部会埋没你的才华。”
“所以宁愿不给我机会，让我自生自灭，还有很大的可能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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