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秘拍档 第84章

　　杨波猜他当年应该找到过清风储存立方体的电子器，但没有细看，反正只要一股脑儿销毁干净，就不存在泄密的风险了。

　　JH嗓音暗哑，含着难言的紧张，“所以，这些事你和云朵也讨论过，她……全都知道？”

　　“没有。”杨波摇头，“以云朵的脾气，如果她知情，或者对你有一星半点怀疑，你现在也不可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和我聊天。”

　　JH松了口气，神色明显缓和下来，杨波都看在眼里。

　　“你想知道什么？”JH问。

　　“清风的意外是不是人为造成的？他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JH说：“虽然你用了提问的语气，可内心是有答案的，对么？”

　　杨波将数字平板上另一份剪辑过的视频同步到投影屏上，视频显示了肇事司机当晚的行车轨迹：他一直在清风家附近打转，直到清风的车子出现，才一头撞上去，造成了那起致清风于死地的车祸。

　　“清风发现了青春之泉的缺陷后立刻向你汇报，也许还提出过召回产品的请求，而你当时正在竞争董事长之位，青春之泉帮你铺平了获胜的道路，你当然不希望这个缺陷曝光，所以你制造了一起交通事故灭口。”

　　JH淡淡地笑了笑，但没说什么，似在考虑该怎么应对合适。

　　“如果清风只是死于一桩普通的交通意外，王先生为什么会对他当年死亡的现场念念不忘，为什么会感到恐惧？”

　　JH眉头微微一颤，“我不懂博士的意思。”

　　杨波再次从数字平板中提取了一份新的文档传输至投影屏。

　　“还记得你有天晚上突发头痛，半夜被张世送来我这里急诊的事么？这两张图就是当时我和你聊天时，我的设备无意中记录下来的你脑中呈现的场景，当时你说你做了个噩梦，梦中你看到爆炸，还有很多碎片向你扑来。事后分析，爆炸应该就是清风被肇事车撞击的暗示，我不知道当时有什么外界刺激勾起了你的回忆，导致你当晚头痛症发作。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怀疑你和清风的死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JH的眼神再度凌厉，“你一直在抓取我的个人资料？”

　　杨波摇头，“没有，抓到这两张图纯属偶然，机器故障……”

　　“但你既没有向我说明，也没有销毁这两张非法获取的图片。博士，你该明白，按照我们的保密协议和有关法律，我有权起诉你。”

　　“没错，你的确有这个权利。”杨波坦然道，“如果你坚持要起诉，我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但在此之前，请先把清风死亡的真相讲清楚。”

　　“博士，你所罗列的都是一些是似而非的信息，无法作为证据证明什么，而现在你凭着这些个人推测控诉我，知道后果吗？你的职业生涯将到此为止。”

　　“我知道。”

　　“那么，我想听听你这么做的原因。”

　　“你说得很对，我掌握的都是间接的推测，仅有的一点证据又是从非正规渠道获得的，上了法庭根本用不起来。我也不是执法者，不能审判你的对错。事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而你又为云朵做了这么多事，今天我冒着职业生涯的风险和你聊这些，唯一的目的是想确认，你接近云朵的动机，还有，你对云朵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JH重新坐回沙发，沉思了会儿，仰头说：“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云朵？”

　　杨波坦然说：“我调查整个事件也经历了几个阶段，一开始是出于要根治你病症的目的对你展开了一些分析，之后，我偶然发现你和沈清风的意外身亡似乎存在关联，于是我脑子里就形成了一条推理链，想要发掘真相证明自己是对的。再后来，我和云朵、云朵妈妈重逢，当然也重新认识了你，看到你给云朵带来的奇迹和变化，我由衷希望她能幸福，永远幸福下去。所以我需要确认你对云朵的感情是不是真诚的？这一点不仅对我，对清风和云朵妈妈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既然他们都不在了，那么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杨波在JH面前摊了下手，“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如果你在我遇到云朵之前说这些话，我不信。现在，我信。”JH抬手揉了揉眉心。

　　“长久凝视深渊，深渊也会报以凝视，我想这可能是我遇到云朵以前的境况吧……博士，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我对云朵的感情是真的。至于我接近她的目的……没错，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清风，如果没有清风，γιんυā我和云朵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我希望通过弥补云朵来弥补清风，但和云朵相处之后，我爱上了她。”

　　“你说你想弥补清风，那么，的确是你杀害了清风？”

　　JH摇头，“我没有杀害清风，但清风确实是因我而死。”

　　说出这句话后，他眼里露出既疲惫又轻松的神色。他往沙发深处陷去，一如陷进遥远的记忆。

第89章 到此为止

　　“当年，父亲把我推出去竞选董事长之位，我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照他的意思去做，是他替我选定了延缓衰老的基因针剂的开发，认为这个项目挑战性很大，成功的话回报率也会极高。”

　　杨波忍不住插话，“如果失败呢？”

　　JH短促笑了下，“我父亲从不考虑失败的可能性，他只看成功后会给他带来什么。对他来说，要么满盘皆输，要么彻底胜利，没有中间地带——十多年前，端粒酶的开发利用进入了一个瓶颈期，市场上充斥着大量这方面的胶囊和口服液，但客户使用后的效果并不明显，当然也不影响基本销量，商家们宣称这类产品都需要坚持服用数年乃至十多年才能见效。但我父亲提出了一个战略目标，就是要研发一款能在一年内显著见效的产品。”

　　“研发方向决定后，父亲又亲自为我选定了小组成员，都是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实际上又很聪明能干的人才，父亲很擅长通过观察挖掘员工的潜力，他曾经告诫我，不要迷信所谓的名气，要靠自己的眼睛观察鉴定。”

　　“这么说，清风是老王董看中的？”

　　“不。”JH的目光转向杨波。

　　“是我选定的，我读过一份他递交的药理分析报告，逻辑明晰，简洁扼要，是可造之才，另一方面，我当时很年轻，不喜欢被长辈包围的感觉，清风和我差不多大，我认为我们之间更谈得来，所以向父亲推荐了他。事后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你和清风相处得不错？”

　　JH点头，“他有着天才般的脑子，又特别勤奋，我们经常在一起聊产品，一开始研发中遇到很多困难，实验也多次失败，但清风坚持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他频繁加班，几乎是住在了公司，一连解决了好几个步骤中的难题。半年后，青春之泉终于通过了各项安全检测。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现在说不定正在帮我带最核心的研发团队。”

　　“后来的事？”杨波开口，“就是发现了药品问题？”

　　JH轻轻点头。

　　“研发有成果后，父亲就急着把产品推入市场，清风对此很有顾虑，认为太仓促了，药物的不良反应还没有经过更加繁复细致的验证。我把他的想法转达给父亲，也希望能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发布这款药品。但父亲等不及了，他否决我的提案，这也情有可原。他急着推上市，是为了抢在竞争对手发力之前。”

　　杨波问：“所以，你和清风闹翻了？”

　　“没有。清风对我们的苦衷表示理解，我也承诺会给他提供更多资源，让他继续做药物安全性方面的研究……接着，问题就来了。”

　　JH忽然想抽根烟，手伸到桌边，又缩了回去。

　　“在青春之泉畅销半年后，清风发现了它的缺陷。然后写了份详细的缺陷报告给我——就是他藏在立方体里的这份，你也看到他结尾的要求了，他希望召回产品。”

　　杨波，“你不同意？”

　　“不，我马上去找我父亲商量，也提出了同样的召回要求。父亲跟我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他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暂不公开，否则……”

　　“前功尽弃。”杨波接口，“对老王董而言，保证你顺利继位才是头等大事。”

　　JH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棋手一旦进入棋局，除非杀出你死我活，否则没人能让他们停下来。况且我们已占据绝对优势，而对手研发的减肥产品还在修修补补，磨蹭不前。”

　　他顿了下，轻叹一声，“当时董事会还没最后投票决定谁当选下一任董事长，如果这时候自爆缺陷，哪怕只是针对一小撮人群，后果依然是致命的，对方肯定会紧抓不放，大做文章。”

　　杨波说：“我想，清风这次应该没再妥协。”

　　JH神色沉重，“我们有过激烈的争执，清风坚持认为要对每一位用户负责，我赞成他的立场，也向他承诺，不是不召回，是要再等一段时间，等我顺利继承董事长后，会立刻着手办这件事。清风勉强同意了……但他最终还是良心难安。”

　　杨波想到和朗婶的交谈，立刻心领神会，“他是不是在悄悄排查存在基因缺陷的志愿者？”

　　JH点头，“他给一名志愿者打了匿名电话，告诉对方不适合接种青春之泉。事情虽然做得隐秘，还是让我父亲知道了，他来问我怎么办。我当时的想法是，能否干脆公布最新的筛查标准，然后给前期接种用户做一些补救措施。这样做当然有风险，因为竞争对手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我们，父亲说他要考虑一下再决定……谁知第二天，清风就出事了。”

　　“所以，清风是你父亲安排人杀害的？”

　　JH默默点头，想起自己事后跑去质问父亲，父亲一脸冷酷对他说：“死人的嘴才闭得最牢——如果你总是这么心慈手软，就算坐上董事长的位子也不会长久，我今天既是在替你做事，也是在教你做事！”

　　房间里静默了好一会儿，往事无声流动。

　　“我很怀念和清风一起奋斗的日子，他认真正直，是我唯二信得过的人之一，另一个是张世……我曾经希望能和清风一样，可一到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就犹豫了。”JH说着，自嘲地一笑，“活该我有今天。”

　　杨波凝视着他，没说话。

　　“虽然当年我迫于形势没能照清风的要求做，但后来我一直在尽力弥补，凡是用了青春之泉出问题的客户，我都会给予丰厚的赔偿。这些年我对付敌人从来没手软过，但我始终坚持在做一件事，把药物的安全性放在第一位，这是我承诺清风的。”

　　杨波依然沉默地看着他，JH抬眸，视线终于和他对上。

　　“博士，你的问题我都诚实回答了，你是不是……打算向云朵揭露这一切？”

　　杨波的眼眸深沉似海，看不到其中隐含的波动，JH头一回发现自己也有无助的时刻，但他不得不赌一把。

　　“这也是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杨波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这么执着地追究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类的好奇心。”

　　“嗯，好奇心，包括好胜心，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或者，复仇。”

　　“你父亲都不在了，这个仇要怎么报？即便他还在世，以我手上的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父债子还。”JH说，“只要让云朵知道这事，就足以把我踹进痛苦的深渊，一辈子都别想上岸。”

　　杨波的视线再次和JH对上，两人同时爆发出苦中作乐的大笑。笑声中，杨波走向清风创作的立方体。

　　“科技发展到今天，我们有越来越先进的手段打捞深埋在陈年旧事中的秘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每个被解开的秘密都有公布于世的必要？公布出来对当事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没错，我们追求真相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彰显正义，惩治邪恶，但很多秘密，并不能这样简单地做区分……”

　　他转身，背对立方体，面对 JH，“就像你我刚才谈到的这些，让云朵知道有什么好处呢？她知道以后能干些什么？她还会幸福吗？如果不告诉她，我们又有什么损失……”

　　他虽然是在和JH说话，但更像是喃喃自语，JH望着沉思中的杨波，默然无语，此时此刻，他是他命运的裁决者。

　　杨波的声音越来越低，JH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颗心也悬至喉咙口。他很少有这样茫然被动的时候，过去，只要稍微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会立刻转动头脑，想尽办法将其掐死在萌芽状态。或许是幸福让他变得迟钝了吧，可他对眼下的生活有着如此深刻的眷恋，他甚至觉得，只要能让这种状态延续下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杨波蓦然抬眸，嗓音也变得异常清晰，“今天的谈话就当没发生过，就让一切到此为止！”

　　JH的心在一瞬间停摆，明白杨波的意思后又飞速跳动起来，全身仿佛浸润在幸福的泡沫之中。

　　作出决定后的杨波神色也明朗了许多，他把数字平板递给 JH，“这个你可以带走，所有资料都在里面，没有备份。”

　　JH没接平板，直视着杨波，眼眸中风云涌动，一如内心的跌宕起伏，他已很久没有过这种遇到知己的悸动了。

　　杨波说：“我就一个要求……”

　　JH没等他说出口就道：“放心，我会让云朵永远幸福的。”

　　杨波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见JH迟迟不接平板，他便缩回手，走到墙角，把数字平板放入垃圾自动处理箱中，关上门，按下“机密信息”按钮，一阵低沉的响动，隔着门上的安全玻璃，两人可以看到那块数字平板数秒后便粉身碎骨，成为了一堆粉末，金属和非金属在磁场作用下分离，进入分类回收的程序之中。

　　“这个房间里的事，就在这个房间里结束吧！”

　　JH站起身，内心虽诸多感慨，然而终是无言，良久，才轻声说：“谢谢你！博士……我该走了。”

　　杨波看了眼时间，诊疗时段早已过了。他点了点头，“我想，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以后你没必要再来接受治疗。”

　　JH笑着点了下头，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或许，以后我会以何太极的身份和云朵生活下去。”

　　杨波一愣，“为什么？”

　　JH也有些懵，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未加思考的，而冲动这种情绪以往是很难在他身上起作用的，即便有也会被他很快压制。不过他随即就坦然了，这本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我发现做何太极要比做JH快乐得多。既然我已经有勇气向你坦白过去，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彻底一些？”JH说着，脸上焕发出一层崭新的光彩。

　　杨波不禁微笑，“你想做真正的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当然，这需要时间，我得先把JH名下的责任都安排妥当。”JH朝杨波一笑，“只要我愿意，没什么不可能的，说到底，人真正的敌人还是自己。”

　　杨波眼眸中最后一丝怅然也化了开去，他主动伸手，与JH相握，“那么，我等着能公开称呼你何先生的那天！”

第90章 尾声

　　云朵闻到一阵饭菜香，转头一看，居然是JH端着两份饭走进了工作室。

　　“呀，你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