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冯远山开门见山,“您找她说什么了?”
冯敬峰一听他这张口的话,还是没沉住气,直接暴跳如雷,“我找她说什么了?她是谁?冯远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自己儿子结婚,我这个当爹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你倒是干个厉害让我开开眼也行,你说你钟姨给你介绍了多少好姑娘,你一个都不看,结果呢,你自己找了个什么样儿的,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娶她到底是图什么?图她能给你带来拖累,还是图她能早一天把你给克
死?任谁都跟我说你脑瓜子好使,我看你是傻到家了才是真的,半点儿成算都没有!”
冯远山突然想明白她昨晚含糊不清的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他握紧电话,声音寒成冰,“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您当初决定娶我母亲图的又是什么?”
冯敬峰登时哑口无言,一肚子恼火又给憋了回来。
冯远山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又慢慢道,“所以后来她生病了,您发现她没您可图的地方了,我和她就成了您的拖累,只恨不得把我们都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冯敬峰因为心虚又提高了些音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那不是打发你们娘俩,医生那个时候说你母亲需要静养,你外婆坚持把她接回镇上,你又小,离不开妈,我当时做出那个决定也是经过多方权衡,你以为我就容易?”
冯远山轻呵了声,“权衡?您也真说得出口,母亲从来没有教过我权衡这个词要用在家里人身上。”
冯敬峰一时说不出话来,在这件事上他再怎么给自己找理由也找补不过来,他强词夺理,“那你觉得你现在娶的这个媳妇儿你母亲会满意?”
冯远山平静回,“为什么不满意,我喜欢她,一看见她我心里就觉得畅快,母亲知道我的高兴自然也替我高兴。”
冯敬峰一直被压着气势,最终恼羞成怒,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得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老子,他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不满意,我跟你说你们的婚礼我是不会去的,我觉得丢人。”
冯远山冷声笑,“您实在是想多了,婚礼本来也没打算请您,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您,您以后别再找她,她是我捧在手心里疼都觉得还不够的人,谁要是招惹了她的不高兴,我可不管谁是爹谁是老子,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我心疼的人她只会比我更心疼。”
冯敬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处来,他结婚不请他这个爹他是想上天啊,他一甩手想把话筒直接扔出去,犹豫了下,又把话筒放回到座机上,随手捡了本书砸向门口。
趴在门口偷听的钟情被吓了一个激灵,摸着自己的胸脯轻着脚步回了厨房,趴在二楼楼梯偷听的冯雅琳怕被她妈看到,赶紧缩了个身,又悄没声儿地回了自己房间。
冯敬峰等到门外清净了,端起茶杯,吹着气将一杯茶喝到底,才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些,混小子一个,护人护得还挺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疼自己媳妇儿,没出息的样儿,也不知道随了谁。
他在心里骂够了,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相框来,看着相片里温婉的女人,一动不动。
许久,长长地叹一口气出来,儿子娶了个你会喜欢的姑娘,你在天上看着应该也会多些欢喜。
冯远山穿好衣服直接来了东院,里里外外还是没找到人,小知言不在,老太太也不在,这个时间她应该还不急着去厂子。
顾松寒顶着鸡窝头打着连天的哈欠从自己屋出来。
他和陆钊昨天被何燕婷拉着喝酒喝到十二点多,何燕婷是真能喝,他和陆钊两个大男人到最后都趴桌子上直不起身来了,她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他会的词儿不多,只能抱拳五体投地道一声牛掰,以后他再跟何燕婷拼酒,他就把他名字倒过来写。
顾松寒又打一个哈欠,看他哥一脸严肃地在屋里转,眼泪婆娑道,“哥,嫂子的腿没事儿吧?”
冯远山一愣,看他,“她腿怎么了?”
顾松寒挠自己的鸡窝头,“嫂子没跟你说吗?我听陆钊说昨天嫂子被自行车刮了一下,膝盖给撞马路牙子上了,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他话说到一半自己又醒过些不对劲儿的味儿来,这话是陆钊那孙子昨天喝醉了的时候说出来的,他一个除了机器什么都不懂的呆子,什么时候对他嫂子这么关注了。
冯远山没注意到顾松寒的异样,他转身出了屋,沈云舒骑车停到院门口,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他大步从屋子里走出来,连外套都没穿,一向冷肃的神色里添了些少有的紧张,掩都掩不住。
沈云舒的心也跟着一紧,怕是姥姥出了什么事儿,她推着车快走两步进了院,“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冯远山上前接她手里的自行车,又急又怒,“你那膝盖还能骑自行车?”
沈云舒脸一红,急着捂他的嘴,松寒就在后面看着呢,她小声道,“我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一点儿都不疼。”
她怕他还要说什么,伸手要拿车筐里的东西给他,“姥姥说你喝完酒第二天早上喜欢喝羊汤,我送小知言去上学,顺路买了些回来,还是热乎的,你和松寒都去喝一碗,发发汗,胃能好受些。”
冯远山冷着脸将自行车支到一边,一言不发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他们院走,沈云舒根本推搡不开他,只能把烧着了的脸埋到他胸前,她真的是没法活儿了。
顾松寒还没从酒醉中醒来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冲着走远的两人笑得不怀好意,“哥,羊汤你要是不喝我可是全都喝了哈。”
意料之中的没人搭理,他端着羊汤哼着小曲儿进了屋,还有什么比在大冬天的早上喝一碗羊汤更惬意呢。
沈云舒躲在他的怀里,直到听不见顾松寒的小曲儿声,才稍微抬起些头,她掰他钳着她腰的手,“我真的没事儿,你放我下来。”
她还没用上力,又察觉到什么不对,他的手一向都是热的,跟火炉似的,现在却比她的手还要冰,她又摸他的另一只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说着话直起些身,又摸上他的额头,也没觉得烫,应该也不是发烧,她看他,“你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冯远山低头亲她的唇,哑声一字一顿地描述他现在的感受,“手脚发飘,浑身冒冷汗。”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他刚才那一刻的想法,他在哪儿都找不到她,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她不打算要他了,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家。
沈云舒神色一滞,搂上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以后真的还是少折腾些,小心四十还没到就不中用了。”
严肃又担忧的语气。
第38章 你每次一笑,我心里也是……
冯远山心里被急火充斥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的不中用指的是什么,等看清了她眼里的担忧,一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他咬牙切齿道,“沈云舒,等再过五十年,你再来给我担这个心也不晚。”
再过五十年……沈云舒摸着他凉成冰块儿的手背,对这句话深表怀疑。
张明达也就比他大几岁而已,这两年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被陈美娜骂不中用,她看张明达走路都觉得他手脚发飘,四肢无力,整个人看着一点儿活泛气儿都没有。
虽然不能拿他跟张明达比,但青萤姐给她的那本书里写过,男人的好年纪就好比那盛开的花,持续那么几年的时间,总有衰落下去的时候。
她以后还是要时不时地给他贴补着些,还得不能让他察觉到,看他现在这个气急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件事相当在意,男人心理再强大,有些自尊心也是需要维护的,她不该说得那样直接。
沈云舒捧起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耳根,柔声安抚,“我没有替你担心,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我知道你的厉害的。”
冯远山都要被气笑了,她还挺会安慰人,还知道他的厉害。
她要是知道他的厉害现在脑子里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她虽然没说出来,她这双眼睛压根儿骗不了人。
冯远山想干脆把她扔回床上再收拾一顿,给她彻底收拾服帖,可当挽起裤腿看到她的膝盖,他的恼火全都散了个一干二净,满心只剩自责。
她的皮肤本就白嫩,稍微碰上一点儿就会留个印记,现在膝盖完全被青紫覆盖着,还有几块擦破皮的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冯远山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她的腿,想碰又怕弄疼她,“疼不疼?”
疼还是有些疼的,她今天里面都没有穿棉裤,怕擦到伤,只穿了条宽松的绒裤,可也没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沈云舒如实道,“有一点,我上过药了,养两天就好了。”
冯远山俯身将唇贴到她的膝盖,嗓音沙哑,“对不起,小猫。”
沈云舒摸摸他紧绷的下颌,小声道,“也没有那么严重,虽然昨晚我是想让你开心,但我也不是没……舒服到,就是你以后要多心疼我一些,一两回还行,我一晚上禁不起你……那样太多次的折腾。”
她脸发烫,话虽说得含糊不清,可每一个字都能招到人的疼。
冯远山的一颗心被她紧紧拽着,他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怎么心疼她都觉得不够。
沈云舒看着他垂首的侧脸,心里生出些酸软的异样,她伸手慢慢地抚弄着他漆黑的头发。
晨光静谧,撩人心肠。
院子里传来些脚步声,沈云舒的手僵在他的身上,注意力转到外面,“是不是姥姥来了?”
冯远山直起身,看到她这胆小的样儿,唇角扬起笑,“姥姥来了你怕什么,我们又没干坏事儿。”
这还叫没干坏事儿,沈云舒红着脸踢他一下,“你快出去看看。”
顾老太太只站在院子里叫了声冯远山,没进屋,老太太也不知道沈云舒昨天被车撞到的事儿,刚听顾松寒提了一嘴,唬了一跳,急着过来看看,膝盖伤到可不是小事情,要是不行得赶紧上医院,不然留下了病根儿,老了有的是罪受。
冯远山先应了老太太声,又倾身过来咬着她的唇裹了几下,然后拿毯子盖到她腿上,不慌不忙地出了屋。
沈云舒窝到沙发里,拿毛毯掩住烧灼的脸,她好像永远学不来他这种遇事不乱的镇定,以后要是真有了小朋友,性子要是像他也挺好的,等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上的热又添了一层。
院子里,冯远山跟老太太简单说完沈云舒膝盖的情况,又凑近老太太些,不想让屋内的人听到,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冯雅琳胡来归胡来,她不敢说假话骗他,如果不是何燕婷说的,家里能跟那边联系上的,多半也就是那位姑婆了。
他这些年顾念着老太太,好多地方都给他们留着些颜面,但他们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直接把事情做绝。
顾老太太一听冯远山说,就想起她那记电话号码的那本子像是被人动过,她脸一沉,对冯远山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来办。”
她回到东院,直奔屋内,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口气将水喝完,从柜子里拿出电话本,找到冯敬峰家里的电话,按号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她不等那边开口,直接开骂。
“冯敬峰,你可真行,全天底下也没哪个当公公的会跑到儿媳面前耍威风,你也算是头一个了,我看你这是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太安生了,远山给你个好脸儿,你就真当自己这些年当过爹了是吧,他好不容易遇到个中意的姑娘,你不盼着他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也就算了,你还跑到这儿来给我捣乱,我跟你说,你要是把我孙媳妇儿给吓唬跑了,你就等着我找上门去吧,我非得站在你家门前骂上三天三夜,让你好好回想回想你以前做的那些孽,你就能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资格做人家的爹了!”
钟情等顾老太太骂痛快了,才终于能开口说上一句话,她尴尬地笑,“老太太,是我呢,敬峰他现在不在家,出门去了,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给您打回去。
老太太心想我还不知道是你,我骂冯敬峰,你也得听着,这些年要是没你在中间上蹿下跳地掺和,也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她冷声道,“不用了,你就把我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转给他听就行,我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顾兰英在门口猫着听,等老太太挂了电话,她犹犹豫豫地从房里出来,“嫂子,这是咋的了?”
老太太“啪”一下把电话本合上,又放到柜子里,当着顾兰英的面拿锁直接把柜子给锁上了,“还能是咋的,冯敬峰那个不干人事儿的过来找不痛快了,远山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顾兰英最会装傻充愣,“不是,因为啥呀,再怎么着父子两个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老太太哼一声,“怎么不至于,冯敬峰什么时候当过爹,远山小时候跟着我们,后来被他接回去,直接扔到了学校里,不管也不问,现在远山长大了,他上赶着过来当爹了,他倒是会讨便宜,要我说断了正好,没这门亲戚,家里更安生,远山已经放出话来了,咱家这边谁要是再跟那边联系,那这亲戚就索性一块儿断。”
顾兰英干笑两声,“谁没事儿会跟那边联系。”
老太太手拍上桌子,脸更沉,“那可说不准,这人就是永远不知道知足,就有一些闲着没事儿干的,整天跟搅屎棍一样,这搅合一圈那搅合一圈,这次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谁跟那边打了电话挑拨离间,才惹出这些官司来。”
顾兰英眼神有些闪躲。
老太太看她,“你说这些年,家里面这些亲戚,不管远的近的,谁家有什么事儿找到远山,他没给尽心尽力地办好,现在转头就在背后捅上了他刀子,这不叫他心寒,他现在正在查那人到底是谁,真要是让他查了出来,他这次想怎么做我和他舅都支持,咱家肯定不办那理亏的事儿,可谁要是想欺负咱家的人,别说他了,我们都不答应。”
顾兰英被老太太看得心虚,她讪讪回话,“那肯定的,我也不答应。”
老太太想起松寒给她支的招儿,摸上自己胸脯,上气长下气短,“不行,我被气得心口疼,我得去趟卫生院拿些药,我中午要是回不来,兰英你就自己看着做点饭吃吧。”
顾兰英跟着起身,“那什么,嫂子,我也该回家去了,家里那些鸡鸭什么的都离不开我,这马上也该杀猪了,他们都弄不好,里里外外全都得我操持,我得回去看着,等远山结婚那天我再过来。”
老太太还留她,“走也不着急现在就走啊,等待会儿远山过来,让他送你回去。”
顾兰英哪还敢等冯远山,她给冯敬峰打电话虽没自报家门,还是掐着声音说的,但也保不准远山那小子神通广大真查出什么来,他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到时候还不定要怎么样,她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顾兰英这次走得利落极了,也没再东屋西屋的寻摸东西,提着自己的小包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顾老太太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又叹一口气,有些招儿她也不是不会使,就是对她心中有愧,不想用到她身上,这也纵得她越来越过分,但愿这件事能让她吃个教训,这次她是拦下了,回头她要是还不消停,远山真要出面处理了,那她就真的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了。
沈云舒觉得她膝盖上的伤不用再处理,她已经简单抹了些药,而且这种淤青有个一两天自己就下去了,他非要拿毛巾一点点地给她敷,毛巾裹着冰,有些凉,他敷一下,又吹一下热气,沈云舒被弄得有些痒,连脚趾尖都是蜷缩的,可又觉得有些舒服,不想让他停下。
她盯着他浓密的睫毛,半晌,轻声道,“我昨天见过你父亲了,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我,我在去厂子的路上碰到了他,他请我去茶馆喝了杯茶,说了会儿话。”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跟他说一下这件事,她和他是一道的,总不能后面他父亲把什么话甩到他脸上了,他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
冯远山直起身,对上她的目光,试探着问,“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沈云舒摸不清他的态度,手不自觉地抠上了毛毯的一角,“我倒是想跟你说,你也得给我说的机会。”
冯远山放下毛巾,攥上她的手,拢在掌心,慢慢地揉捏着,“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在意,也不要多想,我和他从小到大都没多少父子情分,他也做不
了我任何事情的主。”
沈云舒勉强笑,想宽他的心,“他也没多说什么,其实我这种条件,长辈们一般都不太会喜欢,他什么态度都是正常的,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冯远山抬起她的下巴,神情有些严肃,“你什么条件?”
沈云舒脸一白,唇张了下,没说出话来,她什么条件他不是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