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现在他突然又不想跟她说了,他想要看看冯远山跌到谷底的时候,她会怎么办,到时候她要是求到他跟前,他也可以考虑适当给冯远山一条活路,那样不比现在上赶着过来讨她嫌更得她感激。
周时礼转身想走,又没有挪开脚,他从太阳当空等到太阳落山,最后也没有等到沈云舒从院里出来。
冯敬峰也等了一天,那边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他一度还以为是家里的电话坏了,但别人的电话就能打进来,冯敬峰等到天黑才终于认清事实,那个混小子是打定主意不来跟他服这个软了。
冯敬峰想给老太太打一个电话,他这个亲爹还在,他明天要是不到场婚礼,丢面儿的可不是他这个爹,而是冯远山这个当儿子的,他相信老太太应该清楚这个理数儿。
但电话在手里拿起来又放下,老太太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这个电话打过去,绝对要招一顿骂,想他冯敬峰活了这大半辈子,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谁不是看他的脸色,他脸一沉,别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怎么到了顾家人那儿,他就得心虚气短,低三下四。
冯敬峰想着老太太骂他的那些话,又来了气,“啪”一下把电话给放下了,他们不怕丢这个脸,他也没必要替他们考虑这些,他们就是拿八抬大轿来抬他,他明天也绝对不会去那个婚礼。
钟情在客厅里边抹面膜边看电视,一只耳朵还幸灾乐祸地听着书房里的动静,冯雅琳趁钟情不注意,拎着包屏着呼吸踮着脚,悄悄从大门快速溜出了屋。
她要去青石镇,她哥的婚礼,她这个唯一的亲妹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一定得到场,哪怕回头会被她妈扒了皮。
她还得去看看她嫂子长啥样,她爸说她哥娶了个狐狸精,都能让她爸说出这话了,想必嫂子一定漂亮极了,她还以为她那个天生冷性子的哥不是个会看脸的人。
要是方青萤知道冯雅琳的想法,肯定要笑她还是太年轻了,方青萤看着眼前的沈云舒,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热闹了一整天的院子随着宾客的散尽,在夜色中也安静下来,屋里亮起灯,沈云舒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上穿着大红的新嫁服,刚洗过的乌发半干未开,在肩头懒散倾泻而开,眉如墨,眸似弯月,红唇点点,简直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小知言捂嘴睁大眼睛看沈云舒,他小姑应该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岁岁搂着方青萤的脖子撒娇,“妈妈,我也好想要当新娘子。”
方青萤被闺女的话逗得不行,“你要当新娘子还得再等二十年,这件事可急不得。”
沈云舒捏捏岁岁的小鼻子,“你要是喜欢舒姨姨的衣服,舒姨姨回头给你也做一身。”
岁岁高兴地回好,她也想要像舒姨姨这样漂亮。
外面的胡同里好像有车声停在了门口,小知言转头看向院子门,“我怎么听着好像是我小姑父的车。”
方青萤笑,“不是好像,就是你小姑父。”
这么晚了还能过来跑一趟的,除了不放心自己新娘的新郎官,也没别人了。
小知言急着跑去开门,方青萤忙叫住他,“可不能开门,让你小姑和小姑父隔着门说会儿话就行,今天他俩不能碰面。”
小知言似懂非懂,不过也听青青姨的话,只隔着门大声叫“小姑父?”,冯远山应他一声,小知言激动道,“小姑父,小姑穿了新娘子的衣服,可漂亮了!可惜你看不到。”
冯远山默了下,“明天小姑父就看到了。”
小知言一想也是,明天他也就能见到小姑父,太奶奶和小顾叔了,小知言高兴地在院子里撒鹰似的跑了一圈,又跑回屋去找岁岁了。
沈云舒走到铁门前,叫了声“远山哥”,就没再说下话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穿着这身衣服,哪怕是和他隔着一道门,他什么都看不到,她心里也有些紧张。
冯远山问,“累不累?”
沈云舒脚尖抵上铁门,回道,“不累,都是青萤姐她们在忙,我就只坐着了,小知言和岁岁看着我,我起身倒个水都要先跟他俩报告。”
冯远山低笑声。
沈云舒听他的嗓子都是哑的,又道,“今晚你不要再在这儿守着了,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忙一整天呢。”
冯远山“嗯”一声。
沈云舒知道他这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昨晚就在外面守了一晚,今天又忙一整天,车里那么个地方怎么能睡舒服,明天比今天还要忙,别结个婚先把身体给累倒了。
她想到她放在柜子里的东西,她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让他看到。
沈云舒迟疑地屈指叩上门,“远山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衣柜的最下面,一个红色的盒子,你回去看看,明天早晨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你喜欢哪一个。”
“什么礼物?”
“你回去看过就知道了,不要等到明天,我想你今晚就看到。”
冯远山又笑了下,嗓音低哑,“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我会早点来。”
沈云舒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嗯,我和小知言等你。”
月光朦胧,一门之隔,两人对影成双,长久未动。
冯远山驱车回家,从柜子里找到她说的那个红盒子,盒子上面别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的字清丽娟秀,上面写着,【赠远山】
下面附着两句话。
【新婚快乐
也希望我能给你的快乐不只在我们的新婚】
冯远山摩挲着卡片上的字,唇角慢慢勾出笑。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手指一顿,眸光倏地转深。
第43章 我今晚会乖一点
迎亲的喜炮在胡同里响起时,沈云舒的心不由地紧起来,小知言和岁岁兴奋地跑到门口,青萤姐和黄大娘急着找红盖头盖到她头上。
沈云舒眼前陷到昏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一下一下砸在耳膜,震天的鞭炮此起彼落,喧闹的人声和熙攘的脚步越来越近。
小知言扬声实时播报着外面的情况。
“小姑父下车啦!”
“小姑父进院子啦!”
小知言激动地大叫一声,又道,“小姑父要进屋啦!!!”
他边喊着又和岁岁蹬蹬地跑回里屋,沈云舒还在勉力压着的镇定被小知言这样一带,心里更慌。
簇拥的人群进了屋,耳边全是七嘴八舌的嘈杂,院子里的鞭炮声还在噼里啪啦地响着,沈云舒指尖控制不住地颤起,手心贴着喜服想攥些什么东西来定一下心,又怕会把喜服弄皱。
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清冽的气息先靠近过来,他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握住,捏了捏,像是无声的安抚。
沈云舒虽看不见他,可兵荒马乱的一颗心,在快要冲破胸口的鼓噪中一点点平息下来,周围的一切离她渐远,她能感觉到的只有他掌心的温度。
青萤姐又说了句什么,屋里炸开起哄的热闹,他托住她的腰将她从炕上抱到怀里,沈云舒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不由地收紧些力道。
他贴到她耳边低声问,“等急了?”
沈云舒想摇头,又轻轻“嗯”了声,头靠到他的肩上蹭了下,将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上的热压下去。
冯远山隔着大红的喜盖头亲亲她的额角,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一屋子的喧闹里,两颗心慢慢贴合在一起。
冯远山抱着她往外走,沈云舒没听到小知言的声音,有些急地转头向后找他,她虽然已经嘱咐好他今天要一直跟着青青姨,但就怕人多一乱会出了什么事情。
冯远山安她的心,“松寒抱着小知言,就在后面。”
新人迈过门槛出了屋,敲敲打打的喜乐和鞭炮声一同响起,小知言被小顾叔抱着高声喊,“小姑父接小姑回家喽!!!!”
一院子的人哄然大笑开,沈云舒眼里的湿意又泛出,唇角却一直是上扬的,这一幕恍然在她梦里出现过。
冯远山牢牢抱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镇上最大的酒楼今天不对外营业,冯老板包下了上下四层来摆喜酒,周时礼前不久在这里刚办过事儿,不乏有看热闹的要把这两家放在一起比较。
有人道,“还是冯老板大气,要包就包整个酒楼,要论起来,周家的家底还是太薄了些,全都在仰仗岳家,就连酒席的钱也是老丈人家出的吧。”
旁边的人道,“能让老丈人家乐意出这个钱,那也是周时礼的本事,还把县长给请来当了证婚人,这在咱镇上也是头一个了吧,冯老板说到底也就是个做生意的,比不上吃公家饭的。”
朱桂玉围着围巾戴着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隐在人群里,听到刚才那人的话不由地点点头,每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她儿子拿的可是铁饭碗,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哪儿是他冯远山能比得上的。
人群旁停着辆黑色的车,车窗半降,冯敬峰坐在车的后座,一脸严肃,他问前面的人,“那个周什么时礼是谁?”
司机老王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就是……远山媳妇儿……前面那位。”
冯敬峰脸更阴沉,“就那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也配和我冯敬峰的儿子比。”
钟情被车窗外的冷风吹着,冻得她半个身子都是僵的,她哆哆嗦嗦地裹紧大衣,小声嘀咕,“还你冯敬峰的儿子,人认你这个爹吗,婚礼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请你出面。”
冯敬峰狠瞪她一眼,钟情蔫蔫儿地闭上了嘴,老王把自己当空气能不多说一个字就不
多说一个字。
外面的议论还在继续。
有人好奇问,“不是说冯老板他爹可厉害了,就算父子情分再不亲,这儿子结婚他也不来给儿子撑撑脸吗?”
有人说风凉话,“那肯定是看不上这个儿媳妇,所以才不来的呗。”
冯敬峰冷嗤,我看不上是我看不上,有你们什么说道的份,我再看不上,那也是我儿子娶进门的媳妇儿。
有人接前面那人的话道,“亲爹都不来,估计冯家那边是一个人都不来了,这冯老板宴请的人是多,但大都是他厂子里的人吧,周时礼当时虽然只包了酒楼的一层,来的人可都是镇上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桌的分量都要顶十桌了,就论这婚礼的阵仗,冯老板这边应该怎么也赶不上周时礼那边。”
朱桂玉把嘴埋在围巾里,不想让别人知道话是她说的,“那肯定是没得比。”
她话音刚落,后面人群里传来些嘈杂,嘈杂声又越来越大,前面的人扭身向后看过去,只见前前后后得有十多辆车向这边驶来,又依次停在酒楼前。
众人有些愣住,就算他们不懂车,光看车的外观也知道这些车的档次绝对不低,大家还以为是冯家来人了。
冯敬峰认出来了车上最先下来的人,“陈家那小子不是跑英国念书去了,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老王呵呵地干笑两声,“维舟他们这帮小子打小就跟远山关系好,这远山结婚,他们肯定都得来。”
冯敬峰不轻不重地哼一声,就那又臭又硬的脾气,还能有朋友,也是稀奇。
顾松寒看见车到,赶紧带着人出来迎人。
陈维舟没看到新郎官,不满道,“冯远山这个新郎官呢,我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冯远山不得带着他的新媳妇儿早早地候在外面迎接咱,不是我挑刺,他这礼数儿可是有点太不周到了。”
凌川嗤他一声,“这话你别现在说,待会儿你要是敢当着冯老大的面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
车上下来的其他人跟着起哄。
陈维舟不受激,他斜眼看凌川,“要不我也是你哥,我可是比你大仨月,你当这仨月是白大的,以后你不管是当了市长,还是省长,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哥这个事实。”
凌川懒得搭理他,转头看顾松寒,“向珩和江北他们到了?”
顾松寒笑着道,“珩哥和江北哥他们昨天到的。”
陈维舟揽上顾松寒的肩膀,“我可听向珩说咱小嫂子比你哥小不老少,你说他可真行,当初我姐可是因为他的拒绝绝食了整整三天,我还说我姐哪点配不上他了,合着他这是喜欢年纪小的呗。”
顾松寒笑,“维婷姐和姐夫都还好吧?”
陈维舟道,“好得不得了,三年抱了俩,现在又怀了三胎,她快生了,坐不了飞机,要不早就杀回来了,不信你就等着,等她生完指定得回来一趟,她这辈子第一次吃瘪就是在冯老大这儿,她要是不来见见我这小嫂子长啥样,饭都吃不香。”
这边说得热闹,围观的人群说得更热闹,他们看车上下来的都是年轻人,细数得有二三十人,这穿着气质一看就是城里人,单看他们和顾松寒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冲着冯老板来的,而且关系应该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