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可是祖孙俩在街上转来转去转了几圈,都不敢进顾家的胡同,他俩都清楚冯远山的性子,那是个说的出做的出的狠心主儿,这次哪怕是把顾老太太哄好了,冯远山那一关怕是也不好过。
俩人正犹豫着是壮着胆子硬着头皮直接上门去赌一把,还是原路返回家该干啥干啥,就听到别人说冯远山出事儿了。
人群中有人想起什么,“欸”了一声,纳闷道,“冯老板他那个厉害的爹呢?这儿子结婚不来,现在儿子有难了,也不说管?”
其他人纷纷摇头,没人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有眼尖的人看到人群后面的顾兰英和张怀成,着急打探,“兰英婶儿,这冯老板没出什么事儿吧?”
镇上的人都知道冯老板这位姑婆三天两头就要去顾家打一趟秋风,顾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顾兰英肯定会知道点儿啥。
顾兰英还没说话,张怀成一把攥住他奶的手,直接回道,“他冯远山出没出什么事儿我们怎么会知道。”
他说着又提高了些音量,生怕谁漏听了似的,“我们两家都断亲了,已经没来往了,他顾家还有冯远山现在和我们张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张怀成还想说他冯远山后面要是欠了谁的钱,跟我们也一点关系都没有,话还没出口,一抬眼,看到沈云舒站在不远处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顾兰英和张怀成脸上都是一僵,张怀成先反应过来,拉起顾兰英,挤开人群就要走。
沈云舒不紧不慢地对张怀成道,“怀成,咱两家断亲是断亲,可你们家欠我们老太太的钱该还是得还,你们把钱准备好,等这个年过完我们就去家里拿哈。”
张怀成和顾兰英一听这话,逃离的脚步更快了些。
有人意外于张家竟然舍得跟顾家断亲,好奇跟沈云舒打探,“云舒,你们两家这是因为啥闹掰了?”
沈云舒扶着自行车,不甚在意地回,“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儿,怀成家怀了老二,可能是怕自己媳妇儿顾不过来吧,就想着把他家石头放到我们家来养,还想让我们老太太给他垫那二胎罚款的钱,我和远山都没同意,就闹成这样了。”
她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是顾兰英和张家会干出来的事儿,纷纷道,“断了挺好的,那一家子根本招惹不得,断了更清净。”
沈云舒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别的也不多说。
有人犹犹豫豫地想问冯老板的事儿,可看着沈云舒那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最终也没能问出来,只问她这是要去哪儿。
沈云舒回,“远山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想吃炸藕合,我出来买点藕,可找了几个地方也没看到有卖的。”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这句话都听出了一些信息,要是冯老板没出什么事儿,他们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冯老板的厂子可关系着他们镇以后的发展,他们中的好些人还打算年后去给冯老板打工呢。
有人扬声道,“云舒,烤鸡店旁边那个菜摊有卖的,你去那边看看。”
沈云舒笑着“欸”一声,谢过那人,又看向刘胡子,面上带笑,“胡子叔,既然婶儿他娘家弟的老丈人在市里有关系,那你女婿那事儿应该就不需要远山帮忙了,等远山待会儿回来,我就跟他说,大年节底下的,他也忙得不行,正好事情能轻省一件是一件。”
刘胡子一时愣住,他都不知道自己女婿有什么事儿找上了冯远山,他媳妇儿娘家那边哪儿有什么在市里的关系,不过是他拿来吹牛随口一说的,大家一看刘胡子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刚才那赌天发誓的话有很大的水分。
沈云舒也不等刘胡子说什么,和其他人打招呼道别,骑上自行车往烤鸡店的方向走去,视线掠过路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周时礼,连
停都没停一下。
雪化在土路上堆积起泥洼,自行车的轱辘直接压进泥洼里,溅起的泥点子全都落到了周时礼的裤子上,沈云舒头也不回地骑车走远了。
她去买了藕,又去副食店买了瓜子和糖果,还跑到镇东头的商场去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几双红袜子,差不多绕了大半个镇才往家走,一直骑到没人的地方,沾在脸上的笑才淡了些。
他说他能回来吃今晚的年夜饭,那就肯定能,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她能做的不多,老太太早晨出去溜达了一圈,她又转了这么一圈,现在至少能平息一大多半的流言蜚语。
沈云舒的自行车还没拐进胡同口,就看到小伍开着车从胡同里出来,看到她,又急急地刹住车。
后座的车窗降下来,冯雅琳探出头,神色有些焦躁,“嫂子,我要走了。”
沈云舒从自行车上下来,“不吃了午饭再走?”
冯雅琳摇头,“不了,等过两天我再过来,嫂子你那腊排骨要给我留着些,等我下次来还想吃。”
沈云舒笑着道好,又嘱咐小伍路上开慢点儿。
小伍嘴上答应得好,可一路上被冯雅琳催得是开慢不了一点,冯雅琳着急回去跟她爸算账,世上有这样当爹的吗,竟然找人给自己亲儿子使绊子。
他当真是半分都不了解自己儿子,她哥是那种会服软的人吗,她看他纯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他那一棍子打得她哥十多年都没跟他好好说过一句话,这才没两年,他就又故技重施,儿子大了拿棍棒打不了了,就开始拿权势压,他可真行。
反正在她哥和她爸之间,冯雅琳是无条件站她哥的,要不是她哥,她七岁那年就被人贩子不知道给拐到哪儿去了,她哥不仅是她哥,还救过她一命,虽然她妈一直自动忽略这件事,但她不会忘。
小伍的车开走了,沈云舒也进了院,猫在矮墙垛后面的林杏芝和方瀚才稍微直起身。
林杏芝哭丧着一张脸,一直在打退堂鼓,“瀚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你没听他们说吗,冯远山的厂子都快完了,他现在肯定拿不出十万块钱的。”
方瀚暗骂她一声娘们唧唧的怂货,又道,“他们知道个屁,我调查冯远山这个人又不是调查了一天两天,他哪儿是会这么轻易就完的人,就这么点小事儿还想困住他,你们也太小瞧他了,他不但不会完,他还会越来越发达,十万块都便宜他了,你当初就该要五十万。”
他缓下些脸色,双手扶着林杏芝的肩,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宝贝,你听着,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现在他们家一个男人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婆子还有那个沈云舒,你去拖住她俩,我去把你儿子抢出来,那可是你亲儿子,你不想见见他长什么样儿。”
林杏芝一听他这话,连连摇头,她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儿子,他那双眼睛像极了沈云川,她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没法面对沈云川。
方瀚在心里又骂一声,语气更柔了些,“那宝儿你想想咱们以后的生活,用你儿子换到这笔钱,我们就立马奔英国,我干妈可是已经把房子给我们找好了,就等着我们过去呢,不是你说的你做梦都想去英国看一眼。”
林杏芝被方瀚的话哄得定下来些神,方瀚看出她的动心,又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假装温柔地亲了下。
要不是看在她现在还有用的份上,方瀚才懒得和她装这些,等钱到手,他就立马踹了这蠢娘们儿,十万块钱,他一个人都还不够花,又怎么会带上她,想去英国,她还是做梦去更快一点。
林杏芝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方瀚拉着她从矮墙里走出来,俩人的脚还没迈出去一步,一辆面包车截停在了他们面前。
面包车上乌拉拉连着下来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那个还要更壮一些,脸上带着一条斜疤。
方瀚一见这阵仗,二话不说,撇开林杏芝,撒腿就想跑,结果直接被人摁在了地上。
刀疤脸蹲下身,掰起方瀚的脸,摘下他的眼镜,扔在地上,拿脚直接踩碎,又拿手拍拍他的脸,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大喇叭哥,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啊,没想到给躲这儿来了。”
方瀚听他们都叫出了“大喇叭哥”,立刻就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了,他哆嗦着唇,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屁股底下一股腥臊慢慢晕染开。
林杏芝已经完全傻眼,方瀚在她眼里可是风光霁月般的男人,他现在这是尿裤子了……
小知言咯咯的笑声从院子里传出来,听着像是要跑到胡同里来,后面的顾松寒对刀疤脸使一个眼色,刀疤脸扬下巴挥挥手,几个人直接把方瀚提溜上车,顺便也拽上了想扭身向后看的林杏芝。
车门关上,司机一踩油门,车就开远了,顾松寒紧皱着眉,很是嫌弃地拿脚尖拨了拨旁边的雪,把地上的尿骚味儿掩好,又拍拍手,大功一件告成。
他哥就料到这个姓方的冒牌货今天会来这边捣乱,所以提前安排人候在了这儿,没想到还真是一逮一个准儿。
敢把心思动到他们这儿,那他就该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心理准备,他哥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仅有的几分温柔也全都给了他嫂子,别人是得不到半分的。
外面发生任何事,都影响不了胡同尽头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小知言提着红灯笼满院子地跑,沈云舒听着远远近近响起了鞭炮声,她也去拿了一鞭炮在院子里点上。
噼里啪啦炸开的声响瞬间将除夕喜庆的气氛带了出来,小知言捂着耳朵躲在太奶奶身后又是蹦又是跳,一鞭放完他觉得不过瘾,还想让小姑放,沈云舒让他去再抱一鞭出来,小知言欢呼一声,转身进了屋。
顾老太太对沈云舒笑,“你胆子还挺大,连炮都敢放。”
沈云舒给老太太拢拢有些敞开的棉袄领子,“我一开始也不敢,但过年的时候家里总不能冷冷清清的,我试了一两次,后面慢慢也就会了。”
老太太想到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壮着胆子放鞭炮的情景,就有些心疼,她怜爱地握上沈云舒的手,“等待会儿远山回来,让他陪着你回机械厂给家里放上两鞭。”
沈云舒睫毛颤一下,眼睛随即弯下来,“嗯,我等他回来一起去。”
老太太捏捏她的脸蛋儿,“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他从小就是有福的,现在把你娶进了门,福气就更多了,你们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云舒眼里的笑容加深,她轻轻点下头,“我知道的,姥姥。”
他们后面还有好多个除夕可以一起度过,所以他今天就是回来晚一点也没关系。
午饭吃完,就开始忙乎包饺子了,沈云舒和老太太上午已经把面和馅儿全都弄好了。
饺子馅儿有三种,牛肉韭黄,猪肉白菜和韭菜虾仁鸡蛋,今天得把过年吃的饺子全都给包出来,家里人口又多,所以算是一个不少的工作量。
小知言都不午睡了,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小姑旁边也要帮忙,老太太给他拿碗拨了点馅儿,又给他揪了块儿面,随他自己玩得开心。
三点多的时候,林素萍和顾庭钧提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超市开到中午才关门,他们盘了一下货,又给员工发了年货和奖金,俩人紧赶慢赶地赶回来,总算赶上了包饺子的收尾工作。
过年的饺子就要全家一起包才有意思,电视里放着往年的春晚,沈云舒负责擀皮,顾老太太和林素萍负责包,配合得十分默契。
林素萍的嘴还不闲着,一会儿说说超市里面的趣事儿,一会儿又骂冯敬峰两句,一会儿又夸沈云舒今天怼张怀成和顾兰英怼得好。
林素萍一进镇上,就听人跟她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情,她之前多少还觉得远山这个媳妇儿性子有些软,可能容易受欺负,现在才发现她这性子是该软的时候能软到人的心坎上,该硬的时候也能当起一面来,要是松寒以后找媳妇儿能赶上云舒这一半儿,她也就烧高香了。
顾松寒还不知道他老娘正在琢磨他的终身大事,他忙完他哥交待的事情,赶在天黑前回了家。
他原是想着去县里等他哥出来,但他哥昨天走的时候已经说过让他办完事情就直接回家来,今天是除夕,他哥不在,他得试着当起家里那个主心骨。
小知言正帮着舅公在院门口挂大红灯笼,看到小顾叔下车,高兴地跳了起来,又往车里看,却没看到小姑父。
小知言
着急问,“小顾叔,小姑父呢?”
他昨晚睡觉前没等到小姑父回来,今天一天也都没有见到小姑父,他都有些想他了。
顾庭钧站在梯子上也在看顾松寒,顾松寒回给他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揉揉小知言的小卷毛,“你小姑父还有些事情要忙,要晚一会儿才能回。”
小知言乖乖“哦”一声。
到南墙根拿蒜的沈云舒听到顾松寒的话,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些,不过面上不让自己显露出来,今晚她是掌勺大厨,她得把一桌子年夜饭给做出来才行,等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他没准儿也就回来了,姥姥都说他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了。
顾松寒一回来,又连着噼里啪啦地放了几鞭炮,家里的气氛更热闹了。
小知言是最忙的那一个,在院子里看会儿烟花,又跑进屋子看会儿电视,再剥个橘子,给正在捣蒜泥的舅公来一瓣,又给窗户前贴喜字的小顾叔一瓣,再喂给忙着烧香上供的太奶奶一瓣,又跑进厨房,喂给正在做菜的舅婆和小姑一人一瓣,他自己吃一瓣,剩下的最后一瓣他留给小姑父回来吃。
他踮脚看了看料理台上小姑已经做好的菜,有他喜欢吃的,有太奶奶喜欢吃的,有舅公舅婆喜欢吃的,有小顾叔喜欢吃的,还有小姑父喜欢吃的,小姑父喜欢吃的菜小姑好像做得最多,看来小姑跟他一样,也有些想小姑父了。
沈云舒人在厨房里忙,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听来听去也一直没有听到她想听到的脚步声。
灶台上炖着鱼,高压锅里炖着排骨,煮饺子的水已经开了两次又被她添了两次凉水,现在又开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去接凉水,手里的瓢没拿稳,歪了下,里面的水洒到了她的裤子上,倒也没洒太多。
但林素萍还是坚持让她去换条裤子,水是凉水,现在又是冬天,姑娘家家的,受一点儿凉以后可能就会受罪,这可不能不当回事儿。
沈云舒裹着外套小跑着回了西院,院里屋里的灯全都亮着,他们这儿的老礼儿,除夕夜,家里的灯是要亮一晚上的。
她推门进屋,看到门口摆放整齐的皮鞋愣了下,又看到衣架上挂着的外套,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直接跑进了卧室。
卧室里没人,洗澡间半掩的门里传来些动静,她还没走近,洗澡间的门被推开。
冯远山站在门口,神色里有少见的疲惫,可看见她,一双黑眸不由地淌出些笑,“我刚回来,想先刷个牙洗个脸再过去。”
沈云舒不想听他说这些,她张开手,轻声道,“过来,先抱我。”
冯远山眸光微动,他几步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怀里,沈云舒感受到他身上切实的温度,从昨晚吊到现在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眼眶微湿,捧起他长出青茬的下巴,直接亲上了他的唇,冯远山立刻反客为主,压着她的后脑勺,掌控了主动权。
唇舌交缠,他刚刷过牙,清凉的味道进到她喉咙深处,沈云舒在他嘴里喘了下,呼吸更急了些,冯远山箍紧她的肩,急切又大力地吞咽着她的甜津,像是怎么都吃不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稍微扯开些距离,冯远山摸了摸她的脸,她的皮肤比刚剥开壳的鸡蛋都要嫩,稍微碰一下就能留下些痕迹,他的胡子还没来得及刮,都给她脸上蹭出了红。
冯远山又亲亲她的唇角,哑声问,“疼不疼?”
沈云舒双手圈着他的脖子,杏眸里蒙着雾气,刚被深吻过的声音软得能揉出水来,“我喜欢你现在弄疼我,你可以再弄疼我一点。”
第57章 乖,说出来
冯远山喉结一滚,又俯身压下,沈云舒倚靠在他怀里,微仰着头,全心依赖地回应着他。
呼吸深绕缠绵成柔韧的丝线,一圈一圈将两人捆绑住,好像夜有多深,他们就可以亲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