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月 第14章

作者:钦点废柴 标签: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经常接近她,任月在方牧昭身上体验到跟其他男性不一样的感觉。

  万修无形成了正常异性朋友的标杆,任何跟和他相处时有偏差的感觉,都可以定义为不正常。

  任月跟方牧昭不太正常,不像正常异性朋友,更不会是恋人。

  原生家庭一直是任月的羞耻,像海龟背上寄生的藤壶,无法自己清理干净。

  她要借助外力铲除藤壶,疗愈被寄生已久的创伤。

  饭局结束,任月油门拧到底,借着酒精的些微刺激,飞到了翠田派出所。

  门岗问她来访事由。

  任月掷地有声:“我要报一个失踪案。”

  -

  几天后的夜班,凌晨三点。

  任月半梦半醒被吵醒,穿回白大褂从休息室走出来。看清窗口来客那一瞬,任月的起床气和困顿烟消云散。没来得及戴上的口罩,随意拎在手里。

  “吵醒你了?”方牧昭撑着桌沿,略弯腰低头打量她,看着风尘仆仆,像刚拉完货从外地回来,异常精神。

  没等她答话,方牧昭又说:“终于不戴口罩了。”

  任月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淡淡睨了他一眼。

  “又有事?”

  之前方牧昭一般在午夜前出现,才不会陪她熬夜。

  方牧昭表情稍稍收敛,“东西处理好了。”

  任月愣了愣,走近两步,坐到台前,看他更清晰。

  “没问题了?”

  方牧昭也坐下,“你信我。”

  任月只是默默注视他,像要挑出他眼底的虚假。

  方牧昭:“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任月反问:“对你呢?”

  方牧昭双眼似乎一亮,“你是在关心我?”

  任月:“你想多了。”

  方牧昭:“你说是我就告诉你。”

  任月翻了一记白眼,有意无意卷弄手中干净的口罩,箍成了小小的一团。

  方牧昭轻声一笑,“我就当你是了。”

  任月垂眸冷笑,看着他,“我、前几天去报案了,听说翠田河有条浮尸,我怕是……”

  方牧昭:“你做好心理准备。”

  任月点点头。

  气氛倏然沉默片刻。

  七万块处理掉妥善,给任开济报了案,只等一个最后的比对结果。

  任月和方牧昭之间的桥梁似乎濒临断裂,快要失去联系的理由。

  方牧昭忽然起身,屁股被扎似的,吓了任月一跳。

  “隔着窗口坐下讲话真他妈像探监。”

  任月:“你坐过?”

  方牧昭:“你觉得呢?”

  任月:“我不懂你。”

  如果他们愿意继续解决信任问题,恐怕还要再见面。

  

第11章

  任月的“特殊患者”每次在窗口停留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像问题比较多需要咨询而已。

  要是停留过久,要么一个人问题太多,要么另一个人没有能力解决。

  天光大亮,清早八点。

  普通上班族陆陆续续打卡,任月换下白大褂结束夜班。

  同事姐姐偷空回休息室泡茶,打量她好几眼,暧昧揶揄:“小月,笑得这么开心,有喜事了?”

  任月没意识到在笑,挨点醒后,刻意收敛表情,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说:“你下班你也会笑。”

  同事想了想,“那倒是。”

  任月跟她道别,打卡下班,脑袋续上前面浮思。

  刚才任月想着昨晚方牧昭离开那一幕。

  他们围绕他坐牢来回拉扯,回想废话居多,她大抵开头就相信他没坐过。

  最后方牧昭先说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定在远处,以为他有话忘说。但他只是看一眼就走了,要说有多依依不舍,也看不出来。

  当任月开始斟酌他每个举动的深意,她看不出来的东西隐约成了期待。

  跨上电单车,任月手机响起,是一个座机号码打进来的。

  怕是哪个科室的电话,任月拧上锁匙,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翠田派出所的民警。请问你是任月女士吗?”

  任月眼前像飘过一片阴翳,视野暗了暗,额角和后心隐隐生出凉汗。

  “对,前几天我去报过案。”

  “你现在方便来派出所一趟吗?”

  任月追问:“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民警:“你先过来,我们当面说。”

  任月骑到翠田派出所,凳子还没坐热,第一次坐上警车。

  车窗外街景从熟悉到陌生,再到似曾相识,任月扶着车窗,愣愣注视窗外,“我以前来过这……”

  院门一侧垂直挂着牌匾,不算张扬:海城市公安局滨海分局法医鉴定中心。

  副驾民警刚刚给她打过电话,接茬:“你还来过这里啊。”

  任月:“我有大学同学读法医专业,他来实习时,我们来找过他。”

  单纯的学生时代似在昨天,他们组队到各个同学的实习单位蹭食堂饭。

  民警:“差点忘了,你也是医生,见过世面。”

  出发前,民警告诉任月,一周前翠田河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男尸,经法医鉴定,DNA跟任开济入狱时记录在案的相匹配。他们要带任月去认尸,再三确认:“就你一个人吗,最好有其他亲属陪同,那样的场面一般人受不了,尤其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任月回答:“我一个人就可以,我是医生。”

  她没说她不是临床医师,不上手术台,只是做检验的技师。

  任月跟着民警来到停尸房,寒意袭人,法医核对文件上的抽屉编号,拉开抽屉前,再度提醒:“夏天尸体容易腐烂,打捞上来时已经出现巨人观,视觉冲击性很大,一般人受不了。”

  任月:“开吧。”

  抽屉打开,头朝外脚在内,尸体面部附着薄薄冰霜,眼球暴凸,唇部肿胀,舌头微吐,如一只肿胀的紫青色河童,没有一点任开济的样子。

  任月只在读大学时见过大体老师,保存良好,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

  夜班缺眠,反胃感越发剧烈,任月捂住口罩,摆摆手,先跑出了停尸房。

  既然DNA说是任开济,任月作为同行,只能认可。

  任月站回太阳下,扯了口罩,捂着肋下,大口喘气。

  民警跟出来:“节哀。”

  无力感攫住了她,任月没有哭,迷迷糊糊,希望有个人来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根据尸检报告显示,任开济舌骨骨折,胸部两侧肋骨几乎全部骨折,肺部有出血点,符合被他人扼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属于死后入水。

  任月失神地望着民警和法医:“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法医:“尸体原则上保留到庭审阶段,以防后续需要重新鉴定。这具尸体腐败比较严重,能提取的证据我们已经充分提取并且固定。如果需要,家属可以提出火化申请。”

  任月:“我能打个电话跟家人商量吗?”

  民警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任月走到一边,拨出孔珍的电话,这个时间她该送完小孩去兴趣班了。

  这一次,孔珍接得及时。

  任月:“妈,现在说话方便么?”

  母女连心,孔珍旋即听出异常,“你说,碰到什么事了?”

  任月:“老豆、没了。”

  孔珍:“啊?”

  任月:“就是死了。”

  很多年间,孔珍诅咒过任开济去死,不要拖累任月,这一天终于到来,没有丝毫预想中的松快。她也像任月接到电话时一样迷惘。

  “怎么没的?”孔珍许久才挤出声音。

  任月用通俗的话解释一遍尸检报告,“我不知道要不要现在申请火化。”

  孔珍还在消化任开济的死亡,从来没经历过刑事案件,只能听从专业人员的建议,作为前妻,又不好插手。

  “我也不知道。一直放在那边,要收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