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点废柴
方牧昭也微蹙眉头,似看懂了。
他口吻嘲讽多于调侃,“钱不多,我开货拉拉,又不是开印钞厂。”
任月:“不用了,我可以解决。”
方牧昭一副“随你便”的表情。
任月示意她先进楼问手续怎么办。
方牧昭问:“要我陪你进去吗?”
任月:“你在这吧。”
走了两步又回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我今天什么证件都没带,办不了。”
方牧昭没应声,往里甩甩手,叫她去她的。
片刻后,任月给方牧昭发微信消息,她要跟民警回一趟派出所。
泥猛:我不跟过去了,有事联系。
回到翠田派出所,任月第一次进了刑侦中队的办公区域。
民警将一张白底证件照放到任月前面,“见过吗?”
照片上的男人跟泥猛差不多岁数,任月以前觉得泥猛凶悍,这位光头厚唇,五官加剧了凶残感。泥猛恶不在脸,凶在气势,只要他随便一笑,街头烂仔都能变陈浩南。
任月摇头,“这是谁?”
“这张呢?”又换了一张监控视频截图的全身照,此男体型壮硕,比泥猛还要宽一点,多了一双醒目的绿色人字拖。
任月还是摇头。
民警说:“你老豆曾经的狱友,后来的老板,你老豆帮他催收。”
任月茫然,“他只跟我说给人搬家卸货。”
民警:“你老豆都五十了,我是老板我都不找他啊,宁愿找正常刚出社会的年轻人。”
任开济和任月同一年“毕业”步入社会,关了三年,身体大不如前,大概做不了体力工。
那两年任月也在适应社会,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她问:“这个人有嫌疑么?”
民警:“我们暂时还在调查中。”
任月又问:“没有其他照片了?”
民警反问:“什么意思?”
任月:“就一个人可疑么?”
民警的目光霎那锐利,那股压迫感似曾相识。任月一下想不起在哪里感受过,才越发抗拒。
民警:“你还觉得谁可疑?”
任月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泥猛突然对她示好,是面对被害者家属心虚,还是仅仅热心?
她说:“他的通讯录里面应该不止一个人。”
如果她点出泥猛,泥猛会恼羞成怒,先解决她么?
任月对他刚建立的信任如同纸扎房子,经不起一点风雨。
“不过我可能也不认识……我跟他,关系不太好。”
任月骑回电单车离开翠田派出所,民警只说刚确认尸体身份,侦查工作还在进行中,有进展会及时通知她,让她回去准备火化的相关证件。
任月需要拿到任开济的户口本,她的户口早跟了孔珍,任开济单独的一本大概在租房。
泥猛又告诫她不要再去那里。
任月回到她的租房,给泥猛发微信,对他的信任总是按需而定,需要时相信,不需要就怀疑。
月牙儿:户口本可能在他的租房,我不敢去。
泥猛:你问那些当差的有没去过,你跟着一起去。
月牙儿:你带我跑一趟更快。
泥猛:要晚上。
任月不知道他故意还是不得闲,一想到孤男寡女穿过黑魆魆的巷子,也并不比撞见任开济的仇家安全。
月牙儿:算了。
方牧昭兜起手机,走进大型超市的泡面区。
工作日的上午,四层的矮货架前,只站着一个顾客。中年男人衣着普通,看着像会吃泡面的单身汉。
方牧昭走过去,比他更像。
两人背对背站立,能听见对方讲话,又能看见货架对面是来人。
叶鸿哲的声音彼此可闻:“济公的案子,由刑侦和我们联合侦办。”
方牧昭:“七万,处理好了?”
叶鸿哲:“放心,都交代好了。现在要顾全大局,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此次方牧昭行动的目标之一大头坚,为人招摇鲁莽且好斗,在社会上活动痕迹较多,他的叔叔兼老板李承望则相反,深居简出,行踪不定。大头坚是钓出李承望的最佳诱饵,如果大头坚跟济公的死有关,同时一网打尽最为完美。
叶鸿哲又说:“本以为济公失踪,更难找到人接近大头坚他们,没想到你混进去了。”
时也,命也。
方牧昭:“要没混进去,我是不是能归队?”
叶鸿哲忍不住偏头,像看清此刻方牧昭的表情,是随口一提,还是真心实意。
但忍住了。
机会只有一秒,转瞬即逝,方牧昭会掩饰。
四年前,方牧昭刚从警校毕业,误打误撞做起这一份特殊的外勤工作。当时队里都是老面孔,容易引起毒贩怀疑,方牧昭凑巧成了那一张新面孔。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归队。
叶鸿哲:“老大不小,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方牧昭:“行不行的?”
叶鸿哲:“做完这一次。”
跟叶鸿哲相反,这一句话方牧昭听了不止一次。
方牧昭低声骂了一句泥猛才会骂的话。
静了一瞬,叶鸿哲好似专心挑桶面口味,突然冒出一句:“她还挺相信你。”
跳跃性太大,明明七万块的话题早已结束,任月甚至不曾正面出现。
不等方牧昭回答,叶鸿哲一手扣起一桶泡面,“吃了那么久,还是红烧牛肉味最经典。”
然后,像没见过方牧昭,径自走向收银台。
“我看相反。”方牧昭喃喃,转身站到叶鸿哲刚才的地方,骂了句寡淡,也拿了一桶,另一桶拿香菇炖鸡。
任月的假期要分给回老家办白事和国庆喝喜酒,她利用下夜班时间,磨蹭近一周才办妥火化一事。
这一天任月信了任开济说泥猛是一个好人。
他一直在殡仪馆陪她。
任月抱着最便宜的骨灰盒,任开济生前给家庭带来的打击那么沉重,竟然变成轻飘飘的小匣子。
“你说,抱着骨灰盒搭高铁或顺风车,是不是太缺德?”
方牧昭看了她一眼,“缺钱比缺德要命。”
“是啊。”任月轻轻说,本来想跟同事姐姐开口借钱,又怕一旦开口,姐姐以后不会再对她笑盈盈。也想过万修,可是规培生不倒贴钱就阿弥陀佛了。
任月看着方牧昭说:“我现在挺要命,你能不能先借我三万,再把我拉回老家?”
方牧昭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眼神闪烁而惊慌,他盯得久了,她紧抿的嘴唇也微微战栗。任开济的死亡没能让她哭,独女治丧的无助,终于化成盈盈泪水。
她也只能逮着他欺负了。
第13章
“准备出发!前往乌山市,全程518公里,大概需要5小时12分,预计下午5点27分到达。”
手机播报导航信息,方牧昭架在方向盘右边。
任月抱着套着无纺布袋的骨灰盒坐副驾,双肩包搁在脚边,双腿并拢偏向车门。
泥猛的货拉拉干净整洁,没有异味,坐起来跟普通网约车差不多,除了车窗大开,副驾后面是一堵挡板。
方牧昭说:“你可以把东西放后面。”
任月习惯行李不离开视线,低头看了眼骨灰盒,“我怕放后面会滑动,撒了难收拾。”
方牧昭没勉强,欠身从裤兜掏出一沓百元面额的现金,递给她,“三万,你点一下。”
“谢谢……”任月接过,双耳瞬间跟纸币同一种色号,夹着折痕处一张张点起来。
货拉拉平稳上路。
“数对了,”任月点了两遍后说,也收进牛仔裤的插兜,“我以为你会转账,晚点我写一张借条。”
方牧昭:“我还怕你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方牧昭知道任月工作单位,她比她老子靠谱多了。
任月斟酌:“你希望我分期还你还是一次性还清?分期每个月可能一两千,或者三四千。一次性的话最迟明年年中。”
方牧昭:“分期。”
任月:“哦,好。”
这样每个月又多了一个“房东”,需要定期联系一次。
方牧昭问:“你会开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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