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娓
阮熹笑眯眯的表情卡顿一瞬,继续说完嘴里的那句“视频给您”,才莫名心虚地解释:“爸妈他们要忙工作嘛,商阿姨也一样,石超跑去他姥姥家过暑假去了,只有我和程岱川两个闲人。”
老太太不懂什么游轮不游轮的,坚持把能飘在水上的交通工具叫做船。
小号的是小船,中号的是普通船,大号的是大船。
“你们两个,谁计划坐大船旅游的?”
阮熹高高兴兴地说:“您孙女我呗。”
被问到原因,她青涩地笑笑,说,其实是因为程岱川家里有些不太好的事情,想拉着他出来散散心的。
阮奶奶说:“对喽,对朋友好是应该的。”
因为这些朋友对阮熹,也非常、非常好。
阮熹至今记得那个春夏交接的时节,气温突然升高。
她被频繁邀请参与程岱川和石超的活动。
阮熹本来也不是很能藏的住心事的性格,相处久了,被问到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也会敞开心扉,承认是想家的缘故。
石超大大咧咧:“你家啥样啊,家里有特别多好吃的吗?”
阮熹摇头。
其实她在老家过得也不是很特别,就是普通的学生生活。
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也有奶奶、姑姑、舅舅、姨姨他们陪在身边。
放学和朋友们约着去买零食,遇见出门给家里买菜的舅舅,还会帮他们买单。
石超说:“啊,那我能理解,要是我突然离开我川宝 ,我也不能活。”
程岱川被这个称呼恶心了一下,皱眉,踢了石超一脚。
阮熹看得直笑,又继续和他们说起奶奶种的四季桂。
商阿姨刚插好一瓶花,黄色蝴蝶兰间点缀着蓝色的小飞燕,十分好看。
听见阮熹说起四季桂,商阿姨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哎呀呀,早说嘛,我应该给熹熹插些桂花的。”
那是一个周末,阮熹的父母加班,连商阿姨在内的他们四个人,没有人擅长做饭,点了附近的牛肉面外卖。
外卖盒被拆开,热气扑脸。
程岱川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小盒子,倒出一把干桂花,撒进阮熹的面碗里。
听起来像黑暗料理,但阮熹真切地在牛肉面的热气里,闻到了一丝家乡的味道。
有几粒干桂花掉在桌上,石超嚷嚷着捏起来,说不能浪费,说不定是从阮熹老家那边生产的。
那天真热闹。
四个人在家,也不亚于此刻容纳几十人的甲板花园。
游轮行驶在宽阔的海面上,阮熹又和奶奶说聊了几句,事无巨细,只是没有告诉奶奶,自己和程岱川住在一间客房里。
挂断电话前,阮奶奶说:“要和朋友好好相处。”
阮熹也没说,她不只是想和程岱川做朋友。
太阳已经滑进海平线里,阮熹举着手机侧身,程岱川懒洋洋地倚着护栏,安静地看向霞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岱川沉默思考的样子,令人想起《泰坦尼克号》里被Rose拒绝的Jack。
影片拍摄的那一幕,被誉为二十世纪最浪漫的黄昏。
在那个黄昏里,男女主接吻了。
脸颊很烫,但周围每个人都身披霞光,心事和秘密只有晚霞知道。
阮熹走过去,恬静地笑笑,像当年他们关心她时那样,问:“程岱川,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程岱川看着阮熹:“有。”
阮熹想说“那就好”,不料听见程岱川这样说——
“不然你那一千块,不是白花了。”
第10章 礼服程岱川突然咳嗽起来。
阮熹大吃一惊。
她顶着一张写满“大事不妙”和“怎会如此”的脸装傻:“......一千块?我可没花过这种钱噢。”
顿了顿,又补充说明,自己绝对、绝对没有多花过一分钱。
程岱川的评价是:“没进步。”
“什么东西没进步?”
“说谎。”
“怎么会......不是,我没有!”
阮熹盯着程岱川,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把视线落在他上扬的嘴角上。
她知道装不下去,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地靠到护栏上。
阮熹和石超道行不够,每次想要搞点神秘,都会被程岱川轻而易举地看穿。
以前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啊!
阮熹不死心地摇晃着程岱川的胳膊,问他是怎么发现的。
据石超情报小队(三年前版)的情报:
程岱川这个人,从小学就开始踢足球;十二岁之后,卧室窗台上常年放着两对小哑铃;高中逛街挑新自行车的时候,还顺手在隔壁体育用品店买了个健腹轮......
看着清瘦,其实暗藏肌肉。
手臂、腿、腹部摸起来都是硬硬的.....
手臂确实是硬的。
至于其他——
阮熹可没摸过程岱川的腿和腹部,这些都是石超说的。
可是她拽着他的手臂晃他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绷着力道,不抵御,不阻止,就只是垂着头笑,任由她摇晃幅度越来越大的胡闹。
两个人的身影在逐渐暗淡的霞光里晃荡,像蜡烛上的火苗。
程岱川就这么一边被晃着,一边把卡在支架上的手机录像结束掉,取下自己的手机,收起支架。
他往船舱方向斜了下脑袋:“走了。”
阮熹抓着程岱川的手臂不肯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程岱川,说说嘛,你怎么发现的?难道船票上有显示么?”
“没有。”
“那到底......”
程岱川答非所问,垂头翻看游轮的APP:“待会儿有个欢迎舞会,去么?”
“耶,舞会,要去要去......不是,等等,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猜。”
“我猜不到啊!”
他们一路闹着走过观景花园。简介上说,花园里种植了超过一万株植物。
余光匆匆扫过几种,是以前听商阿姨提起过的蒲葵、天堂鸟和春羽......
焦急想要知道答案,也还是会被这些精心打造的环境分心。
阮熹感叹:好美的景色。
日落之后,天色很快暗下来,游轮上渐渐燃起灯火。
甲板上有一处露天的咖啡厅,夜幕降临,格外有气氛。
歌手站在咖啡厅的迷你舞台上唱英文歌,节奏舒缓,像情人低喃。
路过那边,程岱川说了句什么。
阮熹只听见歌手口中深情的“whereveryougo”和“whereveryoudo”两句,问:“你刚刚说什么?”
程岱川忽然停下脚步,侧身靠近些。
阮熹看到程岱川越来越清晰的五官,甚至看得清他睫毛投落在下眼睑的阴影。
追问的语句卡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程岱川凑近,在阮熹耳边说:“我说,答案在这里。”
耳廓拂过一丝不同于晚风的温热,手里被塞了他的手机。
在程岱川转身继续走路后,阮熹才揉着耳朵长舒一口气。
搞什么,突然耳语。
害她脑子里闪过的全部都是《泰坦尼克号》的接吻画面,紧张死了。
从认识起,程岱川的手机密码就没变过,一直是最不防盗的“000000”。
阮熹解锁手机,看见聊天记录。
头像及其熟悉,正是她昨天加过好友、今天还联系过的旅行社销售人员。
对话简洁,一目了然。
程岱川问对方,有没有今天出发的第二人半价船票。
对方的回复和给阮熹的回复一样,意思是,已经售罄,但能找到熟人买到,要多加一千块。
程岱川没有再回复过了。
着急的反而是销售人员,发过来不少阮熹见过的话术和图片。
还说马上要到售票截止时间了,让程岱川早做决定。
阮熹看着对话时间,火冒三丈,气得话都说不顺畅了:“他......他怎么下午还有票,不是说卖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