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黄昏 第36章

作者:殊娓 标签: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程岱川在数学选择题的空格里勾了一笔“C”的轮廓:“不是,去那边留学过一阵。”

  得知商女士有留学经历的隔天,阮熹和石超又到跑程岱川家里玩。

  进门准备换鞋时,阮熹和商女士说了一句现学现卖的法语:“Bonjour。”

  商女士抱着一束黄色百合花,惊讶地抬头,十分开心,脱口就是一长句法语。

  阮熹茫然地站在玄关里,重复:“Bonjour......”

  程岱川把艾斯拦在身后,从鞋柜里找出阮熹的专属拖鞋:“夸你呢。”

  阮熹像发现了新大陆:“程岱川,你也能听懂法语呀?”

  石超就不一样,对什么英语、法语、意大利语的不感兴趣,蹬掉运动鞋,嚷嚷着:“阿姨,中午一起去吃麻辣烫吗?”

  说完,来来回回看他们三个,“.....你们都看着我干啥,刚才说什么呢?”

  那天商女士心情不错,哼着歌在脖颈上系了一条菱形丝巾,说要请客,带他们去吃那种按照开胃菜、主菜、甜点顺序上菜的法餐。

  在法餐餐厅里,阮熹跟着商女士学会了人生的第二句法语。

  她在商女士鼓励的目光里,腼腆地对来送甜点的法国国籍的服务员说了句“Merci”,然后不自信地转头:“商阿姨,我的发音标准么?”

  但现在,阮熹自信地坐在酒吧的小舞台上,流利地唱着法语歌。

  程岱川不知道阮熹什么时候开始和张序有了联系,他也不知道,阮熹什么时候学了法语和弹吉他。

  这种“不知情”令程岱川萌生出某种情绪,浮躁又焦灼。

  很烦,很不爽。

  无端想起离婚前的商女士,捂着脸啜泣:“妈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程岱川舔了下嘴唇,一直盯着阮熹那双朦胧的醉眼。

  阮熹眼睛湿漉漉的,也看着他,竟然有程岱川从未见过的妩媚风情。

  她读大学以后,成熟成这样?

  她在微信群里回复他和石超,说和大学同学在外面唱KTV,是这样勾人的形象?

  有其他顾客吹了个善意的口哨。

  阮熹淡淡地笑笑,继续唱:“offrez-moilaTourEiffel,j‘enferaisquoi......”

  商女士学法语那会儿,程岱川还小,被拉着当陪练,也算学会过一些。

  程岱川知道歌词的大概意思——就算给我提供埃菲尔铁塔,我能用来干什么呢?

  程岱川看着阮熹缱绻着复杂情绪的一双眼睛,看着她眼中潮润的泪光。

  阮熹,你想要什么?

  他太熟悉这双眼睛。

  其他人,商女士、石超、哪怕是阮熹的父母,恐怕也没有程岱川见过阮熹哭泣的次数多。

  阮熹转学离开那天。

  阮熹家那辆红色轿车和搬过来那年一样,里面塞满生活用品和行李。

  他们站在楼下相送,阮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擦着鼻涕把一束鲜花放进车里,转身,又捏着面巾纸团扑到程岱川怀里,用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程岱川悬着手腕,良久,才拍拍阮熹的背,说等高考完去找她。

  阮熹忽然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里闪动着希冀的光,吸了吸鼻子:“程岱川你说话可要算数,说谎的人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阮熹离开后的某个深夜,程岱川突然接到阮熹的电话。

  她声音哽咽:“程岱川我做了个梦。”

  程岱川刚搞完作业睡下不久,手机贴在耳边,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楚地听见阮熹的哭腔,整个人骤然清醒。

  程岱川脑子飞速转着:阮熹是说做了个梦?还好不是阮奶奶出了什么事......

  模拟考那两天程岱川都没这么认真、谨慎地思考过。

  他逗她:“哭什么,又梦到谁死了?我?”

  阮熹的哭腔变调,凶巴巴地说:“才不是!你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快点呸几下!”

  程岱川继续逗阮熹开心:“我遇见孟婆有没有馋人家的汤?”

  阮熹果然破涕为笑:“你怎么还记着呢......”

  阮熹父母都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住,方便陪护住院的阮奶奶。

  家里只有阮熹自己。

  她说她梦到了爷爷,“爷爷说让我不要怕,还说奶奶能吃、能喝、能干活,肯定也能够长命百岁的。”

  程岱川举着手机坐在黑暗里,看见艾斯锃亮的一双眼睛:“这不是好梦么,为什么哭了?”

  阮熹沉默片刻,又哭起来。

  她说:“可是网上好多人说梦是反的,怎么办啊程岱川,万一奶奶不能长命百岁我怎么办......”

  某些时刻,在阮熹软着嗓音说“怎么办啊程岱川”的时候,亦或者是,在阮熹湿着一双眼睛无助地看向他的时候。

  程岱川心脏会慢跳一拍,几乎误认为阮熹对他的依赖是一种喜欢。

  但那是假象。

  是他因为一己私欲,而擅自篡改了她的本意。

  高考完的暑假,阮熹家和程岱川家组织旅行,一群人住在江南水乡的古镇小院里。

  程岱川早起出去晨跑,他回来时,阮熹和石超刚起床不久。

  两个人举着牙刷和手机,凑在院子里的洗漱池旁聊高中里的八卦。

  石超的牙膏要掉不掉地挂在牙刷毛上:“......谁想到会搞成那种情况,啧啧啧,熹子,你这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也听不清啊。”

  程岱川看见阮熹吐掉牙膏泡沫的背影,也听见她语速很快地说:“我说,谁会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啊,简直是变态!”

  变态吗?

  程岱川垂着头,自嘲地笑了笑。

  服务生送来他们点的酒水,几瓶喜力和几罐百威放在桌上。

  还有一杯淡粉色的鸡尾酒。

  程岱川已经没在和阮熹对视了,他转过头,在和服务生道谢。

  明明不是一首过于抒情的歌......

  阮熹在低头看向吉他的瞬间,左眼忽然落下一滴眼泪。

  眼泪砸在连衣裙的咖啡色格子布料上,很快不见了。

  阮熹唇角挂起一弯淡淡的笑意,像自嘲,摇了摇头,唱:“Papalapapapala......”

  阮熹唱完,在其他客人礼貌性的掌声中说了声谢谢。

  她把吉他还给服务生,回到桌边。

  程岱川也在鼓掌,他把那杯淡粉色的鸡尾酒推到阮熹面前:“喝这个。”

  阮熹眨眨眼睛:“为什么?”

  “无醇鸡尾酒,给你点的。”

  “我要......”

  阮熹的话没说完,在程岱川忽而

  眯着眼睛凑近的动作里噤声。

  酒吧里光线暧昧。

  海平线上的半枚落日和分布在各个角落里的氛围灯,不足以驱散昏暗,也不足以驱散心动。

  阮熹呼吸不畅地想:

  本来自己就喝多了,程岱川要是再这样,她可要克制不住吻上去了。

  程岱川却问:“哭过?”

  “没有!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睫毛湿了。”

  “可能是我的歌声太过优美,把我自己打动了吧。”

  阮熹拿起一瓶喜力,咕嘟咕嘟喝掉小半瓶,“来呀,喝酒呀!”

  程岱川迟疑两秒,拿起啤酒,和阮熹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叮”。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跟着喝了半瓶。

  在阮熹喝完第二瓶啤酒后,再伸手,程岱川握住了她的手腕。

  阮熹迷迷糊糊地出声:“嗯?”

  “差不多得了。”

  “还想喝。”

  “喝这个。”

  阮熹捧着直筒状的海波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无醇鸡尾酒。

  她目光幽怨,死死盯着程岱川。

  程岱川被阮熹看得眼皮子直跳,直觉这个夜晚大概会挺煎熬。

  直觉没错。

  回房间的路上,阮熹连直线都踩不稳,还没到电梯间,人已经像面条一样软塌塌地挂在程岱川手臂上。

  程岱川几乎是搂着阮熹的腰,把阮熹带回到房间门口的。

  怀里的人还不老实,帮倒忙,伸手就往他裤子口袋里摸。

  程岱川服了,拍掉那只作乱的手。

  阮熹特别有理,还噘嘴委屈上了:“程岱川,我是在帮你找房卡呢......”

上一篇:雾夜旖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