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郝多米
纪柏煊一愣,才知道纪柏娅瞒着家里已经把婚给离了,这速度,是有点说风就是雨了。
果然还是户口分出去自由。
而他光是回家找方琼要户口本,就找了三次,每一次被拒的理由都不相同,纪柏煊盘算着,要不然改天想个办法组织个什么活动,把家里那几个老的都给支出去,他亲自回去找户口本。
一餐饭,吃到赫远征放下筷子已经过了八点,纪柏煊主动请缨去厨房洗碗,好给她们一家人留些说话的空间。
赫惟不知从哪儿给他找来一个偏大的口罩,给他兜了块从冰箱冷冻壁上刮下来的冰,让他敷着,不一会儿就进出厨房两趟。
秦雨叫住她,“赫惟你过来,有些事情我和你爸爸想问问你。”
语气有些严肃,赫惟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赫惟说:“稍等一下,我洗个手。”
挤到纪柏煊身边去,质问他:“刚才吃饭前我去上厕所,你是不是跟她们说什么了?”
纪柏煊手里的动作停下,肿着的半张脸正对着她,幸好有口罩遮着,可依稀还是能看见底下的红。
像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狗,委屈地摇了摇头。
他能说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说什么。
赫惟伸手去水龙头下冲了冲,“可我怎么觉得她们要找我问的事情,和你有关。”
纪柏煊看着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如果他手上没有泡沫,他应该会拉住她了。
“如果她们问我,你打算怎么说?”
尽管下午在别墅里,在程茗面前,赫惟斩钉截铁地说她爱他,可是那一点心满意足,不足以支撑到这时候。
他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想听她在她父母面前承认他。
不是什么叔叔、长辈,他想听她亲口承认她们的关系。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赫惟伸手贴在他脸上,感受了一下冰的温度,“嘶”了一声,“好冰。”
纪柏煊扬眉,瞥了眼外面,确认没有人可以看见,他才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出来。
他说:“惟惟,给我个名分……”
赫惟推他一把,逃也似的跑出去。
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来,因为纪柏煊刚才那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秦雨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早就跟明镜儿似的。
“妈妈问你,纪先生脸上这伤……是不是你弄的?”
赫惟一愣,眉头皱起,“妈,您说什么呢!”
她哪来的力气把人脸打成这样啊?
“看你这裙子……妈妈还以为你们打架了。”
秦雨干咳了两声,示意赫远征接话。
哪知道这人胳膊肘往外拐,非要说:“柏煊是我的学生,他不是会打女人的人。”
“我也不是下手这么重的人啊,再说了,现在这社会谁夫妻两个在家里还敢打架啊,又不是旧社会……”
她说“夫妻”,引来对面这对真夫妻更深一层猜测。
赫远征在秦雨的暗示下,主动问起赫惟和纪柏煊之间的关系。
赫惟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问就问吧,既然如今程茗都知道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了,要打要骂,干脆一天照单全收了,也好过天天想着怎么扯谎。
而且,赫惟今天带纪柏煊一块儿过来,原本就是想要和她们说这事儿。
上回秦雨就已经猜出了大概,如果一直瞒着不说,像上次纪柏煊半夜从香港回来见她,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实在憋屈。
别说纪柏煊委屈,她都累了。
赫惟干脆大方承认,“我想,你们之前就察觉到了,我和老纪……在一起了。”
没有预料当中的狡辩环节,赫远征眼睛一慌,瞥了眼妻子。
感情的事,他确实不懂,而且他作为一个父亲,这么多年没尽到什么义务,他没脸发表意见。
秦雨不关心其他,只好奇,“他对你好吗?”
赫惟点头,“可能说出来会伤你们的心,但是这话如果我今天不说,实在是对老纪不公平。”
她挪了挪,离秦雨更近一些。
“其实你们不在的那些年,他一个人,就撑起了我的全世界。他对我好,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对我好,他爱我甚至超过你们。”
没有父母喜欢听到女儿这样向着别人,赫远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不乐意了,眉头拧起。
“赫惟,我当年离开你并非我所愿……”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至少长大以后,懂得了许多道理之后,她就没有再怪过他。
“如果你是因为那些年他照顾你……如果你是想要报恩,赫惟,爸爸不同意你以这样的方式。”
“妈妈也不同意。”秦雨伸手揽过赫惟,“我们宝贝还这么年轻,和纪先生那样的人在一起,无名无份的,传出去人家怕是要说我们卖女儿。”
“爸爸没什么本事,但是好在工作已经恢复,以后工资收入和你妈妈养老不成问题,你要是担心咱们家欠他的,爸爸可以把这套房子卖掉,在经济上偿还一些。”
赫惟制止住她们,“别这样说。”
“你们可能不知道,养育一个孩子,从我13岁到23岁,这十年,其实耗费的不仅仅是金钱。”
金钱,只是纪柏煊在她身上付出的,最小最小的一部分。
更何况,就连这套房子都是他帮忙保住的,否则早就被法院拍卖,哪里轮的上赫远征现在说卖就卖。
但是也不能怪她们,其实仔细想一想,她们的确是没有将一个孩子养育成人的经
验,自然也不会明白那些年纪柏煊付出过什么代价。
她心里惦记着纪柏煊的牙,想着明天一定得逼他请假才好,让他一早就去牙科医院处理,否则依照他对工作的热情,好不容易重回董事长位子,没准儿会一拖再拖。
干脆只用一句话去堵她们的嘴。
她笃定地说:“爸,妈,也许你们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我喜欢他,我爱他,这件事情,是从我十六岁时就认清的事情。”
“十六岁那年我被绑架,老纪救过我一条命!他自己冲进绑匪绑架我的地下室,和绑匪扭打在一起,他的胸口、还有眼角,至今还留着当初留下的疤痕。”
“当时他胸口全是血,地上也有很多血,我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的一路,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赫惟没敢说下去,当时,她是真的比赫远征失踪那天还要害怕,比绑匪绑着她的那两天还要害怕。
纪柏煊于她而言,早就是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的存在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了,这一辈子,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无条件陪在他身边。”
“你们没有卖女儿,他也没有强迫我……我是真的爱他。”
赫惟突然哽咽,又想起刚才纪柏煊看她的那个眼神。
那么厉害的人,刀子刺进他胸口、拳头砸在他脸上都不皱一下眉,却总是在她面前脆弱不堪。
好像一旦她拒绝他,他就会死一样。
第90章 月亮与六便士17……床塌了。(结尾……
赫惟说完那番话,换来父母良久的沉默。
没有人想过,缺席赫惟成长的那些年,她是如何一天一天长成现在这副亭亭玉立模样的。
为人父母,她们从来不知道赫惟经历过绑架那样生死攸关的事情。
而团聚这么久了,赫惟也从未提及这些。
她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纪柏煊教养出来的暖心的女儿,从而忽略了,那些年,纪柏煊在赫惟身上究竟付出了什么。
如此一来,好像所有的挑剔和不看好都没有再说出口的资格。
赫远征重重靠向身后的靠背,有一种无力感,渐渐吞噬他。
赫惟笑笑,“你们也别总为我的事情烦恼,多想想自己,我看爸爸这几天恢复工作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有没有带妈妈去学校里转转呀?”
秦雨没上过大学,据说她当年的学习成绩算是不错,如果王贵平夫妇不是歹人,当初考个大学应该不成问题,那样的话,她和赫远征没准儿就能从校服到婚纱,一路顺遂。
赫惟担心秦雨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与世隔绝这么多年,这时候出去找工作有些难度,而且赫远征现下行动不便,很多时候都需要妻子的帮助,她也抽不开身。
秦雨顺着话题道:“你爸爸替我向院里申请了,平时我陪他去学校,他工作,我就自己去图书馆看看书,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经济又实惠。”
这生活,比赫惟想象当中的要惬意多了。
不大会儿,厨房门开了,纪柏煊出来。
他摘了口罩,脸上的肿胀比先前稍有好转。
赫惟看了眼时间,主动张罗着包饺子。
“今天先包一半,我带走,剩下的你们明晚慢慢包。”赫惟看着眼略显局促的纪柏煊,没再避嫌,直接道:“老纪说咱们家包的饺子好吃,有爱的味道,他上回没吃够。”
秦雨起身,推着赫远征一起去餐桌旁。
众人拾柴火焰高,两个大号的餐盒,一会儿就满了。
中途是赫惟突然想起来,问秦雨有没有打算拍一套婚纱照,迟了二十多年的结合,虽然没有办婚礼的打算,至少也要拍一下婚纱照。
秦雨犹豫着,在赫远征的撺掇下回房间拿出两本小红本,是前几天她们刚去民政局拿到的热乎的。
赫远征说:“去的时候没提前问过人,才知道现在结婚都要预约的,幸好现在结婚的人不多,现场预约也没有等太久。”
他言语间瞥了纪柏煊两眼,期待他能就赫惟的事情在她们面前表个态。
年龄上他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要是打的是不想负责的主意,赫远征绝不会饶了他。
可纪柏煊哪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小心思全在桌子底下,时不时捏赫惟一下,小声和她耳语。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摆在面前,说不眼红那是假的,可是赫惟不表态,连个男朋友身份都没给他,纪柏煊哪敢突然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