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郝多米
“很久之前老纪就和我说过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在学会爱别人之前,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自尊、自信、自爱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只有做到这些,才会有人爱你,所以如果你因为爱我甘愿舍弃一切,那么你的爱也会因此变得廉价,你就不再是你了,你就不再是我当初喜欢的那个程茗了。”
“如果你自愿为了我、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你的大好前程,甘愿做一个平庸的普通人,那么……到那一天我没办法保证还能像从前一样喜欢你。”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你了,你也会受不了,你会后悔当初为了我放弃的那些,你先别急着否认程茗——”
赫惟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听我说完。”
“其实刚开始的我也有想过,我们不是一定非要分手,你也可以照常去国安局,无非就是结婚的时候我这边政审通不过,但没关系啊,谁规定人就一定要结婚呢,我们可以谈一辈子恋爱,只有你不变、我也不变,有没有那张纸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很快我改变了想法,程茗,一辈子很长的,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改变,真的,至少我不能……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的感情在柴米油盐中被消耗殆尽,某一天当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指责你的无能,而你,会将这一切都怪在我头上。我不想未来和你走到那一步。所以你怪我悲观也好,恨我怯懦也罢,我希望从今以后,你可以真正做到把我当作你的妹妹,可以吗?”
程茗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卡了东西,明明想要开口,却愣是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不是没有沮丧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听到赫惟说她也曾设想过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要和他在一起,他开心极了,那意味着不是他一厢情愿,不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们的心意是同步的。
如此便足够了。
赫惟这个人就是这样,傲娇又倔强,程茗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已经足够低三下四,再纠缠就不体面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路边站着,半晌以后,赫惟往前迈了一步,扑进他的怀里。
“最后抱一下吧。”她说。
程茗张开双臂,拥紧她。
是告别,却胜似初见。
-
夏夜,晚风依旧燥热无比,纪柏煊走在赫惟居住的小区外,徘徊犹豫。
上次她们人在新加坡,他让叶雪扬带着秦雨去办的护照下来了,当时叶雪扬刻意将收件方式填的纪氏集团,为的就是给纪柏煊创造这一次亲自拜访的机会。
纪柏煊在小区门口下车,特意没让叶雪扬往里送,径直往赫惟居住的楼走。
从前赫远征还在的时候,他没少来过这儿,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地方。
远远地,就看见路边抱着的两个人。
如胶似漆,依依不舍。
这一刻纪柏煊才知道,原来拥抱这样亲密的举动,也是可以在路边,在随时会有其他人看见的情况下进行的。
而不是只能在封闭的房间里,在漆黑的见不得光的夜里。
赫惟和程茗抱在一起,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竟然莫名觉得她们般配。
这样的一幕,路过的人没有人会指指点点,她们没有年龄差距,也没有身份差异,她们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对普通
纪柏煊数了数自己的心跳拍数,判定她们至少抱了有一分多钟。
直到不远处驶来一辆SUV,司机不友好地按响喇叭,催促她们分开。
纪柏煊往后退了退,将手里的护照捏紧。
呼吸也是滚烫的。
三步并作两步,纪柏煊走上前去,将手里的护照一把塞进赫惟手里。
“你妈妈的护照,你收好。”
赫惟没想到他会这样突然冒出来,手里接着那小小的一本护照,听到程茗问道:“这么小个东西舅舅怎么还亲自来送?不是说你最近在忙着准备订婚事宜,今天怎么有空?”
纪柏煊伸手推了推眼镜,“刚好路过,知道里面不好停车,就没让叶秘书把车开进来,我就下来送一下也没几分钟时间,懒得让他下车了。”
赫惟翻开秦雨的护照,证件照上她不施粉黛,面色极好。
赫惟知道,一个刑期一两年的人入狱以后大概率会吃不好睡不着,但一个在里面待了二十几年的人,一定早已习惯了监狱里的生活。
裴多菲的诗里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可见自由高于一切。
那么秦雨都可以习惯那二十余年被剥夺自由,区区爱情,她有什么舍不下的呢?
又不是从前没有舍过,时间久了就好了。
赫惟说:“小区里的地形我也不太熟悉,就不陪你找车了,你和舅舅说说看你停车的车位附近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让他帮你找一找,我就先回去了。”
程茗点点头,伸手搭上纪柏煊的肩膀,“等会儿还有事儿忙吗,没有的话喝一杯?”
纪柏煊没有拒绝,“叫上叶秘书吧,我看他最近心情也不太好。”
“也?”程茗不解,“订婚不是舅舅你主动提出来的么,还说要尽快,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公司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纪柏煊带他去找车,不想继续谈论订婚话题,快步走在程茗前面。
男人局,聊的多半是女人。
喝酒的地方是程茗选的。
疫情期间堂食的餐厅不多,程茗找的是一家颇有格调的小酒馆,包厢隐私性极强,调酒师品味极高。
纪柏煊没回来之前,这里曾经是他最常和赫惟一起来的地方。
叫上三五好友,玩游戏到半夜,微醺时表白,酒醉时接吻,年轻的荷尔蒙肆意迸发,无人在意今夕何夕。
故地重游,再铁血的男儿也会低落。
叶雪扬以为他还在为家里不同意他和赫惟的事情烦恼,问他:“你不是一向推崇走一步看一步的么,现在不是还没到国考时间,你心态千万要稳住。”
程茗笑笑:“我现在心态挺好的,就是触景生情,想起来以后经常和小惟来这里玩儿,他特别喜欢喝这款紫色的酒。”
程茗指了指纪柏煊手里的杯子,“那时候她父母都不在身边,舅舅你又去了新加坡,她总是一边喝酒一边哭,然后错把我当成舅舅你,问我为什么也要丢下她。”
“那时候心里总是酸酸的,总觉得她没有以前快乐了,至少没有你在的那几年快乐,而我又没有舅舅你这么大的本事,我不能帮她找到爸爸妈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任何时候绝不像你们一样丢下她。”
程茗端起面前的酒,独自饮了一口。
酒明明是甜的,喝下去却是苦的。
纪柏煊晃着手里的玻璃杯,淡紫色液体在杯子里摇曳,他轻抿了一口,突然放下杯子看向程茗。
“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要去新加坡吗?”纪柏煊问他。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程茗没看他,尽管这事儿已经过去多年,就连赫惟自己都不再提,可他仍旧会在心里为赫惟打抱不平。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哪
怕那时候你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能抹平你对赫惟造成的伤害。是你自己说的,你永远不会丢下她的不是吗?如果做不到,你为什么要说呢?”
程茗觉得纪柏煊有些虚伪,他经常做一些言行不一的事情。
“你知道也说过不反对我和赫惟在一起,为什么我妈那边,你没有帮我们说话?”
程茗看向他,虽然明知这事儿怪不得纪柏煊,可心里的火总要有个宣泄口。
叶雪扬沉默多时,这会儿却忍不住插嘴替纪柏煊说两句。
“这你可就冤枉你舅舅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答应订这个婚?难道是因为喜欢吗?”
“我知道,像舅舅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婚姻大事就像做生意,梁家和纪家门当户对,你们联姻那是双剑合璧,喜不喜欢哪有那么重要。”程茗低头,失恋和酒精的后劲一同袭来。
“谁和你说的?”纪柏煊否认,“喜欢很重要,喜欢甚至都还不够,还要有爱,要有足够的爱。婚姻漫长又脆弱,一点点爱支撑不了多久,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人一定要和自己很爱很爱的人结婚。不管多少岁、经历多少失败的感情、爱过多少没有结果的人,都必须要和自己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人结婚才可以。你想象一下,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即使父母满意,生活富足,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也许周围所有的人都羡慕你,可是当满场的灯光熄灭,当宾客退散,当你松弛下来看向你身侧的这个人,她不是你最最喜欢的那个人。你今晚要和她睡在一起,明晚也要,你要亲吻她、和她做//爱,以后漫长的几十年都是如此,你们生儿育女,你们白头偕老,你会觉得幸福吗?我只会觉得可怕。”
“所以人一定要和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结婚,只有一点点喜欢是不够的,一点点喜欢根本不足以抵挡冗长的日子里那些柴米油盐的消耗,可能她今天加班和哪个异性同事一起吃饭被你意外撞到,或者她在某次争吵当中摔碎了你很喜欢的一只茶具,你就立刻不喜欢了……”
纪柏煊忽然说到哽咽。
煽情的话被程茗打断,他提出异议:“可是爱不一定是消耗品不是吗?好的爱情,是可以有储蓄价值的,往往时间越久,爱越浓。生活不一定会磨灭爱情,没准儿会加固爱情也不一定呢。”
闻言,纪柏煊看向程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依旧对爱情充满热情,他敢爱,也爱得坦荡,爱得乐观又健康。
不像他,爱得偏执又下三滥。
鬼使神差地,纪柏煊被某种力量推搡着,鼓动他也拷问他自己:“敢不敢再勇敢一点?
程茗没说话,静候下文。
纪柏煊看了一旁也一头雾水的叶雪扬一眼,问他:“你当真可以做到永远不丢下她?”
“我可以。”程茗毫不犹豫,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那这样,我帮你去家里偷户口本,你带赫惟去民政局,只要你敢,后面的事情都由我来出面解决,你敢吗?”
纪柏煊抬手替程茗要了一杯新的酒,灯光下程茗的眼里有过一瞬间的心动,纪柏煊呼吸稍窒,生怕下一秒就听到他说他敢。
第69章 月亮34“我爱你,纪柏煊。”……
*月亮*
周晓离开纪氏集团的时候,人事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她的工作,临近年关是招聘市场淡季,而他又坚持主张只找男秘书,因此之后把时间线拉长。
如此一来,小事还能让其他员工帮忙分担,其他事情暂时都只能纪柏煊自己先扛着,更不用说他的私事。
说到私事,无非就是赫惟的事。
赫惟生日在十二月下旬,紧接着就是平安夜、圣诞节、元旦、春节。
纪柏煊来不及一一准备礼物,在赫惟的威逼利诱下,答应都作为愿望先欠着。
赫惟心满意足,又开始和孟昭一起预谋她的表白大计。
原计划是过生日那天,但不巧和纪柏煊的精心筹备撞期了,当天又有不少人看着,赫惟只好临阵脱逃再觅良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赫惟心里没底,总觉得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万一被拒绝,以后两个人相处起来就尴尬了。
赫惟前桌的同学之前向体育委员表白,失败了,后来足足有大半年两人都不说话,赫惟看在眼里也常常代入自己,担心有一天她和纪柏煊也会如此。
到时候同一屋檐下,两个人见了面却不说话,赫惟都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会有多煎熬。
孟昭比她乐观,“你怎么知道表白一定会被拒?他喜欢你,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
就连他身边干了好几年的秘书都能说开就开,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爱,都不能说只是喜欢了,简直就是爱得无可救药。
“你不了解老纪,他这个人道德感极强,什么辈分、年龄差距这些在他眼里大过天,我去表白大概率就是找死。”赫惟撑着脑袋,始终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