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序言 第25章

作者:屿岚烟 标签: 现代言情

  温衡高烧刚退不久, 被人一推手脚发软地站不住,猛地跌坐在地上。

  “温衡!”温言胆战心惊扑过去, 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一股巨大的愤怒与恐慌从心底升起,“摔到哪了?跟妈咪讲,疼要说,千万不能忍知道吗。”

  温衡摇摇头说没事,掀着牙齿,小兽似的吼:“不准你欺负我妈咪!”

  “?这兔崽子喊你什么?!”

  陈炳实三言两语处理完那边的人群, 大迈步走过来恰好听到温衡这句话,眼里有滔天的怒火酝酿着。

  他看看温衡,又直勾勾地盯着温言, 嘴里念念有词:“你才多少岁,这兔崽子这么大了,瞧着得有七八岁了,你什么时候生的他?未成年就生了?!”

  “说啊!!”陈炳实越说越快,到最后顾不上在场那么多人,几乎是吼了出来。

  温言替温衡拂掉身上灰尘后,再三确认他没有哪里不舒服,牵着温衡的手转身就走。

  从头至尾就当陈炳实是空气,连个眼神都不屑给。

  陈炳实被无视了个彻底,又是在心腹面前,恼怒得失了理智。

  他挺着大肚子往温言面前一站,拦住她的去路:“八年前你发条短信说去国外读书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音讯,我还当你死在国外了,结果是跑去国外躲着生小孩了?!”

  “温言,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陈炳实手直哆嗦,骂骂咧咧来拉温言,“真是丢我陈家的脸。这里人太多了!上车再说,这孩子他爹是谁?外国人?中国人?”

  温言一把甩开他的手,讥笑开口:“这位局长,我跟您很熟吗?大庭广众下对良家妇女动手动脚,不太合适吧?”

  陈炳实没想到温言压根不认他这个父亲。

  “你在说什么蠢话!”他压低嗓呵斥,脸红得像烂熟后的无花果。

  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对这边指指点点,听到温言的话更是哗然。

  陈炳实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混账东西,老子是你亲爹!自己不知检点给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生了孩子!反过来构陷你爹,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陈炳实对着四周的人赔了个笑,又厉声对一旁不敢吱声的年轻人说,“还不快去疏散!”

  年轻人一溜烟跑了。

  温言抱着臂冷笑:“我可没有一个婚内出轨,抛妻弃子的爹。”

  “啪!”

  陈炳实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在温言脸上,厚实的肉掌狠狠将她扇得侧过头去,一个鲜红的掌印霎那间占据了温言半边脸。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陈炳实揉揉手,仿佛被打痛的是他,“当年是你妈跟着野男人跑了,我看你的心肝也跟着被狗吃了。要不是我,你以为你有钱读书读到大学?”

  温衡尖叫着冲上去对陈炳实又踢又打,但陈炳实像座山一样,伫立在那儿。

  温衡和温言加起来也推不动分毫。

  温言啐出口血水,整个人站得笔直,像暴风雨里的修竹,纤细却坚不可摧。

  她一字一顿,看着陈炳实认真说:“我能读到大学,考上牛津读完博士,成为京大的讲师,一路好好地,堂堂正正地活到今天,是托了我外公的福,跟你陈炳实没有半点关系。”

  温言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起牛津、博士,提起京大讲师这些字眼。

  她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光环来证明自己的人,但眼下这情形,她仿佛只能通过这些,去争一口气。

  为外公争一口气,为自己找一些立足的支撑。

  但这支撑轻飘飘便被陈炳实摧毁了。

  他不屑地、蔑视地、讥讽地说:“牛津?博士?京大?就你?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未成年生子的烂.货,罔顾伦常不认生父的白眼狼?”

  温言心里那口气顿时就泄了。

  她铆足了劲儿要证明的,在有些人眼里本就如天上那轮银月般遥不可及,是虚幻的不可实现的。

  既然她早已经脱离了陈炳实带给她的黑洞,又何苦陷在里面自证。

  想通这一点,温言也就不恼了,笑了笑说:“你不信也是正常的。像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样的人?!”陈炳实却被她戳得炸毛,像一只愚笨的,肥胖的,年老的狮子,自以为还是当年的草原之王,掌控着一切,其实早就被贪婪蛀空,发起怒也显得无力又可笑,“说清楚,我怎么样的人!”

  他仿佛不能忍受被温言轻视似的,震怒着,焦灼地走来走去。

  双眼赤红,歇斯底里:“我现在什么级别你知道吗?你和温梦芝那个贱女人一样……”

  “你什么级别我不知道。”温言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头。

  她曾经是怨温梦芝,但她此刻更理解温梦芝,有这样的丈夫,无论是谁,都会想跑的。

  见到这样的陈炳实后,温言更不能容忍陈炳实在这样多年以后,仍然轻飘飘地诋毁温梦芝,仿佛温梦芝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始作俑者。

  于是她抬起头,也学着陈炳实的样子,浮出个轻蔑的笑:“但我知道的是,无论你爬到什么级别,不都是靠我外公,靠温梦芝的父亲给你铺就的这一条路吗?”

  陈炳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双眼瞪得宛如两枚巨大的腐朽的铜钱,颤巍巍地震怒着发起狂来。

  “你、你说什么……”他的手哆哆嗦嗦抬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那厚实的肉掌又一次要扇了过来。

  温言抱着臂站在原地,直面这一巴掌,不闪也不躲。

  她心里想着,这一巴掌落下来,她和陈炳实之间的恩怨才是真的断了。以后他也不必再以她的生父自居。

  就当世上再没这个人。

  此后她和嘉临的全部链接,便只有外公。若代价只是两巴掌,便也值了。

  于是温和甚至是带着些轻松的心态,等着这巴掌的落下。

  也许会有点疼,陈炳实手太重,也许会流血,脸颊会高高地肿起来,更会吓到温衡,但比起她将要得到的,那所有一切都没关系了。

  谁叫她得来的是自由。

  精神弑父的自由。

  温言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她甚至感受到了那掌风,猎猎地舞起来,指缝间漏过光阴朝她迅猛地过来。

  她做了十足的准备。

  然而这一巴掌到底没落下来。

  有人替她接住了这一巴掌。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轻描淡写地锁住了陈炳实那只肥厚的手。再一用力,手背上青筋邛起,带着绝对倾轧的力量,将陈炳实狠狠向后一扯。

  那肥胖的身躯便陀螺似的原地自转了几圈,而后跌坐在地上,扶着头,眼冒金星地呻吟起来。

  温言一怔愣。

  陆知序回过头,垂坠质感的衬衣却褶起奔跑的皱。

  他匀了匀呼吸,眉眼里都是狠戾,问温言:“他还动你哪儿了?”

  温衡扑上前去,抱着陆知序的腿,吧嗒吧嗒掉眼泪:“干爹,这个人打妈咪了。”

  陆知序腾出一只手,将温衡一把抱起,抚着他的背一下下安抚。

  “别怕,干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陆知序站在陈炳实和温言中间,闲庭信步地遮住陈炳实怨恨又阴毒的目光,为温言恰到好处地投下一方阴影。

  由太阳、他和他的背影组成的,可供温言喘息的空间。

  温言躲在这阴影里,却好似被阳光晒透了四肢。

  太剧烈的温暖涌动在她的身体里,某种充满了生命力的东西好似新鲜地长了起来,被她的眼泪一催,片刻不让她停歇地搅弄起来。

  她心头的酸软、委屈、莫名的安全感一股脑地全猛烈地涌了上来。

  温言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晓得未曾设想过的眼泪此刻盈满了眼眶。

  她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掉,珍珠似的连成串,滴滴答答落在骄阳下的青砖地上,连白烟都没能冒起,就悄无声息地被吸收了。

  就像温言这个人平时的模样,安静、温和,低调地不争不抢。

  她其实不该哭,也不会哭的。要不是有了意料之外的托举。她会像这落在青砖里的眼泪,痛一阵儿,也就好了,太阳一晒,杳无踪迹,对所有人都好。

  可陆知序就这么出现了。

  他抱起温衡,又牵过温言的手,在阳光底下,从容地带她走。

  像从风暴中心,解救她。

  陈炳实的人后知后觉涌上来,扶起陈炳实,在他的指挥下冲上来拿人。

  温言手指微动,却被陆知序更紧地握住。

  “陈局长是吗?晚点儿会有人打电话给你,记得接一下。”陆知序视线垂落在陈炳实身上,不太客气地说。

  陈炳实被他举重若轻的矜贵模样吓住,迟疑着不敢再上前。

  他没发话,手下人就不敢动,只人墙似的挡在陆知序和温言身前。

  陆知序不急也不恼,仿若好脾气地笑笑。

  温言被他这笑冷得打了个寒颤。

  只有她晓得,陆知序只在真生气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笑来。平静之下是全然的摧毁。

  轰隆隆地要碾过去万物似的。

  事实上这僵持正如温言所料,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许连半分钟都不到,陈炳实接了个电话。一声震惊的“什么”之后,肥胖的身躯便摇摇坠落在地上,双手掩着面崩溃地嚎叫几声。

  挡着他们去路的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便如同林间飞鸟,扑棱着翅各自远走了。

  于是温言面前只剩下坦荡荡的长路。

  陆知序很轻地拉了拉她,感受到一股顺从的力量,跟着他向前。

  温衡的头趴在他的肩上,一点一点的,抱着他在汲取力量。

  温言的细腻柔软陷在他的手心里,温衡的天真脆弱依附在他的肩头,陆知序心里很自然地回荡起一股浪漫。

  一个男人英雄主义的浪漫。

  将他的心磨得,也柔软。

第19章 有时雨 怎么,沈隽晕车吗?

  陆知序开了车来, 一辆银灰色的奥迪A8,一贯的低调简约。

  温言犹豫了下,最后坐进副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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