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说后天有个学术会议,一定要她去参加。
温言最讨厌开会,但听到许承书的消息,心头悄悄泛起点儿隐秘的欣喜,应了下来。
后天时间这么赶,正好不用跟着陆知序去香港参加什么拍卖会了。
——虽然陆知序可能不过是随口一提,但她还是给自己提前备了后路。
拍卖会那样高大上的东西,是陆知序的生活必需品,不是她的。
他们之间,生来就隔着这样大的差距。
比英国到中国的距离远多了。
一个学术会议,让温言因住进别墅而忐忑惶恐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
七月的天色,连黄昏都温柔。
偌大空间,燥热跟着散场。
陆知序过来时就看见温言扎着头发,露出一段雪白粉腻的颈,正蜷在客厅地毯上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连灯也不开。
客厅时钟指向七点,夕阳已经被城市群落吞吃。
许是盯屏幕盯得久了,长睫干涩地眨动,抬起头,揉一揉,又盯着屏幕开始弄。
陆知序难得蕴了点儿气。
“温言。几点了?”
他的声音在昏蒙的空间骤然响起,把温言吓得整个人一缩。
膝盖顶上笔记本,笔记本磕到额头,疼得她嘶嘶直喘气。
“陆知序,你开门没声的吗!”
“不请自来是为贼!”
温言被撞得狠了,揉着额头,眼里蓄满了水汽,望向陆知序带嗔怪。
陆知序气笑了:“只是半天没看着你,你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饭点到了,东西也不吃。”
“灯也不开,眼睛不想要了?嗯?”
温言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拎着一袋吃的。
陆知序一身皮囊实在好看,任何时候只要他随意什么地方一戳,便叫人不自觉忽略周遭所有东西,只看得到那金尊玉贵的修长身姿了。
陆知序将东西放下,打开灯,往沙发上一靠,长腿自然交叠,睨着她要跟她算账的架势。
那眼睛里浸着晨霜一样的冷寂。
温言站在他的目光里,有点难捱。
“我在工作。”她慢吞吞解释道。
陆知序将笔记本拿过来:“跟我说说,都做些什么。”
温言没想到他对这个有兴趣,眉毛一挑:“你又看不懂。”
“温老师给我补补课,不就懂了?”
“儿子呢,叫他下来,边吃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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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很合胃口,听陆知序说是请了师傅上门做的,难怪热腾。
温言虽然躲陆知序,但也不是不知好歹,承了这份情跟他道谢。
陆知序勾勾唇:“小没良心的。”
温言心说真要是没良心,她连这句谢都不提了。
谁料陆知序却像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的,低低笑起来。
温言不解:“你笑什么。”
“笑你浑身冒傻气儿。”
他亲手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她还能想点儿什么。
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温言瞪他一眼,为了缓解尴尬,又带着点赌气的味道,真的拿过笔记本开始给他讲自己的工作。
一开始存了气人的心思,还以为陆知序会不耐烦,结果一顿饭他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能提出些思考和不同的角度,给了温言一些启发。
温言谢他的意味儿更重,就收起阴阳怪气,还好心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陆知序挑眉:“良心长出来了?”
“……不要拉倒。”
温言还没松筷子,路过陆知序的碗直接又放到温衡碗里了。
温衡皱着眉头抱怨:“妈咪,我不喜欢吃苦瓜。”
“苦瓜清热,试试看嘛。”温言塞了满满一筷子到温衡碗里。
温衡勉强挑出一块最小的,刚放进嘴里就呸呸两声吐了出来。
温言只好将他碗里的苦瓜又都拿过来:“你妈咪我最爱吃的就是苦瓜,你怎么就半点儿都没遗传到呢,也不知道像谁。”
“我也不吃苦瓜。”
陆知序极轻地笑了声。
温言心脏直接漏了一拍,筷子僵在空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们俩倒是有点缘分哈。”她干巴巴吐出一句。
陆知序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笑非笑开口:“是有缘。”
温言拿起手边的水敦敦灌了好几口,才将心头的紧张平复下来。
但她决计是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的了,草草吃完饭就开始赶人走。
“你也看到了,我事情很多的。”
陆知序被推到玄关,好笑地递给她一个本子:“港澳通行证,路远,就不坐直升机了。私人飞机会舒服点。”
他竟然真的想带她去香港。
温言心里像被开了个口子,在褶皱里缩了下。
她死死盯着陆知序衬衣下面那一小截,不敢和他对视。
“怎么了?”陆知序声音似乎比刚才冷了点儿。
“我去不了了。”
“那你要去哪儿。”陆知序指腹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自己眼睛,“怎么,又想跑?”
温言嘴里有一瞬间发苦,刚才吃过的苦瓜在口腔里集中爆炸似的。
“我还能跑到哪去?还有你陆知序找不到的地方吗?”
“你也不在乎我跑不跑,不是吗?”
“反正跑到哪里,你也会把我捉回来。”
陆知序没什么表情地看住了她,像看守自己的财宝。
指腹狠戾地磨过她的下颌。
半晌,才吐字:“知道就好。”
温言被他掐痛了,挣扎几下,没能挣扎开,自暴自弃地由着他欺负。
“后天要参加个学术会议,许承书喊的,没骗你。”
她点开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
明明白白的坦诚和讨好。
陆知序眼眸里急遽汇集的乌黑,又飘飘荡荡散开。
他将人揽进怀里,要揉进骨血似的,嗓音都变得嘶哑:“乖一点儿,温言。”
“别让我回来见不到你。”
第35章 有时云 这么乖,给你点儿奖励。……
温言不明白陆知序为什么总觉得她会跑。
是不信她到什么程度, 才会刚从这边搬出去,转头又入住隔壁。
明晃晃的盯梢。
他这样将她牢牢锁在名为别墅的笼里,心情好了便过来看上一看, 逗弄一番, 和养一只华贵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和八年前又有什么区别?
好像她的逃开兜兜转转不过是个让自己让温衡都吃尽了苦头的笑话。
温言坐在夜幕里想了很久。
孤独在夜晚最盛。
别墅区灯光很少,她在窗前, 侧脸和如瀑的卷发里倒映着星子。
湛蓝的星子偶尔闪烁, 像极她时断时续的理智。
陆知序走之前亲手为她点燃卧室里的香氛。
一缕温和淡薄的白雾冒上来,带来空旷山谷后橘树林的气味儿。
是温言很喜欢的味道。
陆知序总是连这种地方都做得细致。
他在这样稀疏的香气里, 眉眼疏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