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鹿
书荷到了嘴边的话一顿,触及他?清澈干净的黑眸,她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移开视线,硬邦邦道:“随便你?。”
从那以后,他?就?像条尾巴一样?,只要她在,他?就?会来打篮球。
手机嗡嗡一震,书荷收回视线,只见某人发来别扭的几个字:【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篮球赛么?】
书荷弯了下唇,后来在一起了她才知道,他?的腿受过伤,根本不?适合经常打篮球运动。
两人似乎都有些误解,他?以为她喜欢看篮球赛,而她以为景屹本身就?喜欢打篮球。后来等误会解开,他?也不?再打篮球了。
书荷突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他?说腿是?因为小时候摔伤的,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他?所说的这样?。
离校前,沈晚说给她留了一个礼物。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羞涩,“上次真的很谢谢姐姐安慰我,而且,你?也给我送礼物了不?是?吗?”
书荷倒是?没想到,那晚的事?情会被她这般记在心里。
她没有再拒绝,随着沈晚去教学楼,她送的是?一对自己手工做的花朵耳环,很漂亮。
离开前,书荷发现走廊墙上展示着各位专业教师的介绍,其中就?有景泽良的。
见她的目光顿住,沈晚开口道:“景老师是?我们学校很有名的教授,很多同学都喜欢上他?的课。”
“而且,他?还?是?个公认的好丈夫。”
似乎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景泽良的妻子是?任吟月,任吟月去世时,沈晚还?没入学,她也是?听学长说的,当时景泽良还?以任吟月的名义为学校捐了大楼。
听她的话,景泽良是?众人眼中的好老师,好丈夫。
严格来说,她与景泽良没见过几面,或许是?因为景屹的关系,她还?是?有些厌恶他?。
“哎?景老师?”
沈晚惊讶的声音让书荷偏头看去,景泽良显然也认出了她,视线于?冷薄的空气?中交汇,她平静看向笼在昏暗光线中的男人,却没有一丝怯懦慌张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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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里。
书荷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得不?说,景屹与他?确实很像,眉眼五官都是?相同的深邃优越,只不?过,景泽良多了些能够洞察人心的凌厉感,如同幽幽不?见底的深渊,让人觉得畏惧。
景泽良也在打量她,良久,他?似是?嘲讽地扯了下唇:“我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和?你?这小姑娘见面。”
书荷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波动,景泽良没有再看她,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宛如姿态高傲的上位者般:“我听说,你?父亲想让你?回家结婚?”
“做子女的,孝顺第一,你?说对吗?”
书荷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调查我?”
景泽良笑了笑,他?往后一靠,双手向上一摊,似是?无辜,可?那睥睨的眼眸里分明?透着冷意:“既然他?喜欢你?,那我总得了解一下。”
“对了,你?父亲当年被裁员,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第36章 36 你值得吗?
“你什么?意思??”
窗外的阳光如同泾渭分明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中, 景泽良双腿懒懒交叠,黑眸之中倒映着不可见底的幽深,“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难怪.....我说你怎么?还会留在?他?身边呢。”
“对了, 你父亲可能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是你?”书荷指尖掐进手心, 景泽良没有否认,甚至还笑了下:“小姑娘, 不用这样看我。”
“坐牢可不是我送他?进去的。”
“更何?况, 谁让你要和景屹在?一起呢, 要怪啊, 你就怪他?吧。”
书荷被他?的话砸得脑袋一嗡,只见景泽良笑意温和,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位令人尊敬,儒雅而平易近人的教授。
可说出来的话, 却让人背脊生起了刺骨的寒意。
“你看看,原本你的生活可以一帆风顺,你父亲也不会被裁员,因为他?,你的家?庭才会发生这一切。”
“他?啊, 就是个灾星,小姑娘, 听我的话。”
“远离他?, 丢掉他?。”他?温和笑着,可一字一顿间,分明藏着不难察觉的恨意,“他?不值得。”
书华被裁员的原因,景泽良言语之中对景屹的厌恶, 不屑,通通砸向她——
书荷胸腔堵得慌,开口时声音冷然,甚至蕴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做的错事,凭什么?要他?负责?”
“带他?走的是你们,伤害他?的是你们,在?我父亲工作上?动手脚的也是你,景先生,您有什么?脸面将罪责都怪在?他?身上??”
他?是长辈,是景屹的父亲,照理说,书荷应该尊敬他?。
可此时,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景泽良似乎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一丝不悦,他?看向她的目光宛如面对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难怪他?会喜欢你。”
“他?曾经也和你一样,不听我和他?母亲的管教,但?最后.....”男人轻轻一笑,温和儒雅的面容之下,透着些令人心颤的疯意:“他?还是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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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回到?家?,景泽良说过的话如同甩不掉的阴影混在?脑海中。
景屹刚刚复健结束,见她回来,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书荷没有看他?一眼,迳直回到?了卧室。
她给姚清打了电话过去,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当年为什么?会被裁员?”
这些年,她很少会喊爸爸,姚清在?电话那头怔了许久,书荷猜测书华在?她身边,盯着亮起的手机逼问?:“为什么?在?那一年,你们突然去沥棠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华含糊指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谁和你说什么?了吗?小孩子就不要——”
“我让你告诉我。”
她冷声打断他?的话。
书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冷硬,男人含含糊糊,一副做了亏心事,却又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来斥责她:“你怎么?对爸爸说话的?就是行业不景气裁员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男人越是虚张声势,越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眼看父女两人又要吵起来,姚清似乎拿着电话换了个地?方。
“荷荷.....”她似是叹了声气,最终还是告诉她:“你爸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愧对于你。”
书华被裁员,是因为那一年留了案底。
他?年轻时结交了些朋友,重义?气到?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甚至兄弟情能胜过他?的妻女。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书荷刚好大学毕业,没有从沥棠回来,他?们也从没去看过她。
书华的兄弟被人骗,为了帮好友,他?冲动打架,最后有路人报警,在?场的所有人都关了好几天,也留了案底。
而那段时间公司原本就有裁员计划,等他?出来后,不知是谁将他?坐牢的事情抖了上?去,书华就成了被裁的第一人。
他?自知理亏,也没有多闹。
去探望他?的兄弟时,病房里的另一个患者也是打架入院,听说不止一次了,打到?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
或许是因为这样,书华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大学四年,直到?她毕业,他?们终于去沥棠看望她。
冷寂的房间里,书荷笑出了声,甚至眼角沁出了泪光。
她看着手机亮起的光线,一字一句嘲讽:“难怪你们突然去沥棠看我了。”
难怪他们突然关心她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荷荷.....”
而姚清竟然说书华是觉得愧对于她。
真是可笑至极,书荷嘲讽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清嗫嚅着,“你当时也是个小孩儿,告诉你有什么用....”
小孩?
书荷冷淡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她模糊记起一个名字,问?道:“是他?吗?”
姚清应了一声。
书荷越笑越觉得荒唐,手脚逐渐冰凉,甚至连浑身的血液都缓缓凝固,宛如将她带回了八岁时的夜晚。
即使她做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儿,也没有得到?书华与姚清太多的爱。
那天只是普通的周六,书荷却偷听到?了两人在?商讨由谁来看着她。
等书华沉着脸问?她要不要随他?一起出去玩时,书荷看了眼开心要出门的母亲,点头,乖巧答应。
但?她其实,不喜欢和书华出门。
他?总是和那些叔叔呆在?一起,虽然他?们不会故意来逗弄她这个小孩儿,但?他?们总是吸烟,她不喜欢闻烟味。
所以她只能躲在?角落,有时要等到?凌晨三点,有时要到?第二天早上?。
可那天,她窝在?小沙发上?睡醒时,却没有见到?书华的身影。
她找不到?书华了,也找不到?那些叔叔。
心底的惶恐无限蔓延,她跑出包厢,走廊上?有形形色色不正经的人,浑吝打量着,她害怕地?哭了出来,路过的服务员瞧见她,也有些惊讶道:“你爸爸有事走了,怎么?没把你带上?啊。”
她也想?知道,爸爸为什么?又丢下她了。
她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坐在?会所外面等。
可是那个晚上?好冷,她擦着眼泪努力告诉自己没事的,爸爸会回来的,可内心的恐惧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请求服务员姐姐帮她打电话,可无论是书华还是姚清,都没有人接。
那个夜晚,没人注意到?,有个小女孩儿一直窝在?寒冷阴影之中,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书华。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书华的身影时,天都亮了。她甚至产生了一丝恍惚,害怕那是幻觉。
后来她才知道,是书华的一个朋友出事,他?赶过去帮忙了。
她又一次被丢在?原地?,却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哭。
又或者,眼泪已经在?他?来之前流完了。
如同再也无法生根发芽的期待与渴求,就此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