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日浮华 第5章

作者:应怜月 标签: 现代言情

  这一刻,心碎得猝不及防。

  视觉和思想上的冲击犹如洪水猛兽,丛一并未设防,被这一幕狠狠击中,心间陡然传来了翻江倒海般的撕裂剧痛,连同那些回忆一起翻涌而来,在这个漫天飘雪的冬夜,几乎是瞬间,便将她掩埋。

  眼眶骤然升温,心跳狂飙,她死死捏住车门把手,甚至难以接受到忘记了控制表情仪态。

  也就在这一刻,从餐厅里走出来的男人朝她的方向看来过。

  明知道透过车窗玻璃,外面是根本看不见车内人动向的,丛一还是心虚地闪躲,下意识地将头侧过去,抬手压了压白色小礼帽的帽檐,整个人紧张得微微发抖。

  文时以坐在她身侧,将她慌张焦灼的神情尽收眼底,未动声色。

  他大概猜到她会难受,却没料到,她会紧张难捱到这种失态的境地。

  没吭声,他垂下眸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收回目光,安静地等候。

  外面寒气氤氲,车内温暖如春。

  两人各怀心思,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放大拉长。

  又过了好一会儿,丛一缓缓放下手臂,看向车窗外,确认恩爱缠绵的身影并肩走远,她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茫然地坐在原位愣神了片刻。

  “看清楚了吗?”

  寂静的车内,文时以骤然开口,很短的一句话,语气毫无起伏,冷漠得吓人。他不看她,甚至平静得出奇,让丛一几乎错愕,他到底是不是在跟她讲话。

  “你的挚爱,你这些年心心念念的男人,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你调查我?”

  丛一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的话,每一个字。

  回过神,她用一种极难形容的愤恨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身侧的男人,眼里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出刀子一般,刀光里还参杂了几分快要掉落的晶莹泪光。

  平常神气傲娇的人儿有些气促心慌,明显是没从刚刚撞破念念不忘的前任已经佳人在怀的打击中缓过来。

  她是真没想到,文时以所说的走这一趟,居然是为了带她亲眼所见Vinay的新恋情。

  “整个港岛,乃至整个英区留学圈里,还有人不知道丛小姐的爱情故事吗?为了挚爱,不顾一切,跟家里决裂,甚至不惜跳楼逃跑豁出命去,只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文时以淡漠开口,并没否认,冷漠镇定地细数那些年,他这位未婚妻为了爱情,为了别的男人疯魔痴狂下所做出的种种。

  “我不需要调查,乐意把这些主动告诉我的大有人在。而且这也不是调查,是了解,了解我的未婚妻,我想这没什么不对。如果丛小姐想要了解我,我可以立刻派人把我所有的资料送到深水湾。”

  “你是不是有病!”丛一被文时以如此不动如山的神色震撼,被他狠狠戳中了痛处,气得口不择言。

  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但又怎么也克制不住心痛。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吵不赢这个不要脸皮的男人,一气之下猛地开了车门,冲进雪里。

  寒冷的风从四处席卷而来,伦敦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冰冷难熬的冬天了。

  丛一踩着高跟鞋,毛绒披肩滑落在车上也没拿,连同今日她刚换的新蕾丝发带也遗落在车坐上。她甚至连大衣扣子都没顾上系,踏在雪地上的那一刻,灼烫的眼泪一下子滚落出来。

  那种爆裂撕扯的痛感时隔三年又一次席卷而来,将她扯成碎片。

  已经在极力克制,可却还是避免不了的情绪失控。

  现在,她顾不得争吵,也顾不得所谓的面子。

  她只想以最快地速度逃离这条熟悉的街道,逃离这座让她心碎至死的城市。

  文时以大概是料想到她会如此,紧跟着她下了车,在离车不足十米的街口,拦住了暴走的女人,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

  冷风剐蹭在脸上,饮泣冰冷,天寒地冻,泪痕被汽化,有种快要让人窒息的痛楚和难受。

  丛一用力想要甩开文时以的手却没能成功,气愤地抬起头,口气不善。

  “带你早点认清现实。”文时以并没松开手。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用得着你管?”丛一爆裂地挣扎,已经几近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咬上要眼前人一口,像是只凶狠发狂应激的猫咪,全身炸毛。

  “你以前的事我管不着,你爱谁,不爱谁我也不关心。”

  文时以微微清了下嗓子,视线锁定在丛一的的脸上,顿了顿,手上用了些力气,将身前的女人拉近了一点,口气严肃,那双眸子闪着之前从未出现的危险神色。

  “但现在,我们订婚了,你所有的行为都关乎着两家的面子,形象,甚至生意往来,集团股价,由不得你胡闹。”

  丛一以前的爱恨情仇他不在乎,媒体口中那些有关她的风月韵事他也可以不听不看。

  但文丛两大家族联姻是大事,背后牵连着的利益错中复杂。来港岛前,爷爷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他很知道轻重。

  这场婚姻,有没有真情实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丛一从顽抗到底到点头答应。两人只要在媒体大众面前演好好好夫妻,两家能顺利合作壮大,就足够了。

  他一定会尽到自己该尽到的责任,其余的,只要丛一在面上过得去,私下里怎么闹,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让丛一点头答应的最重要一环,就是让她明白,她心里装着的男人早就背弃了他们年少的爱恋和誓言,有了新的伴侣。

  只有她还陷在过去,掩耳盗铃。

  他知道,或许今天的这一切对丛一来说太过残忍,他也不想用这种激烈的方式的。

  但,没办法,责任和使命在身上,连他自己都进退两难。他周全不了所有人,只能周全文家。

  “谁要和你订婚了?你哪来的自信,这么把自己当回事?”丛一气疯了,却因为今夜被人戳了痛处全然失去以往的镇定,有些底气不足,又过于激动而甚至有些胡言乱语,化着精致妆容的那双凤眼通红,泪痕纷飞,她狠狠地推搡,企图挣脱文时以的束缚。

  “文时以,你给我听好了,我丛一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就算出门马上被车撞死,投湖跳海都不会嫁给你,你听懂了没有!”丛一发了疯一样挣扎和怒骂。

  “你不看不听就代表没发生吗?你还打算闭目塞听到什么时候?丛一,别人已经往前走了,只有你还止步不前,自我感动,自我欺骗,有意思吗?”

  一连串的发问,每一问都不客气。

  四目相对,男人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没有笑意,没有委婉,直白又强势。

  丛一被这样的眸光些许威慑,剧烈的心痛又开始搅动。就像是疮口难看,讳疾忌医的旧伤疤,被人强制扯下了遮羞布,她惶然无措没反应过来。

  街灯亮着,行人罕至。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伦敦深夜的街头,漫天寒风暴雪,凄美凛冽。

  她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文时以说得没错。

  所有人都往前走了,整整三年多过去了,只有她还留在原地,热烈缅怀。

  巴掌大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微妙的痛苦神色,她微微张开嘴巴,想要呼吸,却呛入了几口冷空气,直入肺腑。像是某种连锁反应,她一下子没承受住。

  没眨眼,更大的两个泪珠掉了出来,连成线,抽泣着,在失控的边缘跑脱,跌入深渊。

  当街崩溃,只需要这一秒。

  “文时以,你就是个疯子,为什么带我看这些,我恨你!”她固执重复着,话的尾音从极度愤怒转为委屈,明显底气不足,没有了力气。

  文时以本不为所动,只是那两滴泪砸下来的瞬间,他意料之外的有些失措,不自知地微微皱了下眉心。

  片刻后,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摘下了自己的围巾,给丢了威风茫然在雪中哭泣的女人仔细戴上,敛了敛神色。

  “既然看清楚了,也明白了,回去和我结婚吧。”

第4章 饮泣 心碎而逃的人会在街角遇见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至外面的风雪快要将她完全吞噬前,文时以带着她上了车。

  他跟着坐在她身侧,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满脸泪痕吹干,皮肤微微疼痛,丛一那样茫然地坐着,心上破碎的疼痛逐渐麻木。她根本无法思考文时以将要带她去哪,要做什么。

  黑色宾利停靠在圣詹姆斯康莱德酒店的大门口,乔湛受文时以吩咐,已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丛一只跟着文时以在管家的带领下上楼,没一会儿丰盛的晚餐就送到了房间。显然,这都是文时以早就备好的手笔。

  今天发生的一切,哦不,是从他来港岛之后发生的一切。

  上门拜访,给丛敏兴和殷媛瑷吃下定心丸,开着以她生日为号码的两地车牌同她飙车吸引她注意,然后用解除婚约为饵顺理成章地带她飞来伦敦,亲眼所见Vinay和他的新女友一起共进晚餐,浓情蜜意。

  所有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内,都是他提前做好的万全准备。

  而她早就在不自知中,堕入了他规划好的轨迹。

  牛油果凯撒沙拉撒着培根碎,看着味道就不会差,鱼子酱橘渍扇贝散发着淡香,色泽漂亮,火候掌握得刚刚好。

  面对着这一桌子精致菜肴,丛一没有半点食欲。

  “吃饭吧,一会儿管家会让中厨那边送一晚热姜汤上来,记得洗个热水澡,不要着凉。我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文时以没有坐下,只是缓慢地摘掉了皮质黑色手套,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交代好一切。

  丛一看也没看他,兀自站在原地,“你以为用这样的方法,我就会答应嫁给你?我告诉你,你做梦。”

  就算Vinay有了新欢又怎样,就算一辈子都不嫁,没有男人又怎样,她不在乎。

  以丛家的财力,够她十辈子纸醉金迷,吃穿不愁。糜烂娇纵地活一次,孤不孤独根本不重要,外界怎么评价她,议论她,她也不在乎。

  她丛一的事,几时轮得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破烂文章评判定义了。

  反正,她的心,早就在和Vinay分开的那个夏天就已经死了。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思考任何事,也不适合做决定。”文时以完全不为所动,情绪毫无波动,冷漠得要命。

  他才不信什么情比金坚,在他眼里所有的事都是利益和价值的勾连体,如果谈不成,那就是好处还不够诱人,条件还需要加码。

  他没再开口,意在给丛一一点时间空间,“吃过晚饭,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谈。”

  他想丛一留些时间空间缓和,只可惜她并不领情。

  他这副淡定自若的情态反倒是刺激了她,她气得厉害,悲伤暂且被压制住,一路积攒的怨气陡然飙升。

  凭什么她痛得不能呼吸,他这个始作俑者却在一边若无其事,冷眼旁观。

  她气得要命,看着眼前的餐桌,失去了理智,抓住餐布的一角猛地扯开,“谁要和你谈!”

  桌面上的食物和盘盏伴随着餐布飞起,在空中短暂停顿后,四散滚落在地摊上,场面狼狈混乱,难看得紧,叮叮当当的碎响回荡在房间里。

  那碗奶油蘑菇汤甚至飞溅到了文时以的身上,洒了一小片在他黑色的羊毛大衣上,留下一团脏污。

  文时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粘稠的汤,没有发脾气,从口袋里抽出手帕简单擦了擦,便又重新抬起头。

  “我叫管家来收拾,重新帮你备一份晚餐。”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所有激烈的反抗,难听的谩骂嘲讽,都在文时以淡定自若离开的瞬间宣告失败。

  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沈清宴疯狂追求她的这些多年,中间被她折了面子太过火的时候,也会动怒。

  但这个文时以,好像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他平静冷漠得如同一潭死水,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掀不起风浪的无关痛痒,无论她怎么闹腾,他好像都能技高一筹地随时应对。

  他目的性强得可怕,她有种被莫名被掌控的感觉,她讨厌这种感觉。

上一篇:二婚嫁给白月光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