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酌月
“没有。”靳舟望回答得很快,反问道,“怎么了?”
“你的腿受伤了?”纪瓷直截了当地说道,“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闻言,靳舟望脸色一僵,无意识地捏紧手中的手机,低头再抬头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我没事。”靳舟望神色平淡无波,没什么表情。
纪瓷将他的反应全都看到眼里,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将疑问在心中按下。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狭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梯缓缓上升。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纪瓷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这应该是重逢后他第二次救了自己。上一次是他替她挡下了那杯热茶。
她好像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纪瓷抿了抿唇,不再接话。她抬头盯着电子显示屏,在心里默默数着楼层。
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12、13、14……
电梯内壁映出两人清晰的身影,他们之间站得很远。金属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细微嗡鸣。
纪瓷能感觉到靳舟望的目光落在她侧脸,像一团不会灼伤她却也无法忽视的暖火。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剧本,纸张边缘在掌心压出浅浅的凹痕。
就在电梯即将抵达自己所在的楼层23楼时,纪瓷又开了口:“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她的声音很轻,像一块冰落入静水,激起无形的波纹。
听到纪瓷的话,靳舟望的呼吸一滞。纪瓷依旧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不敢转头去看他此刻的表情。
“谁靠近我好像都会变得不幸。”纪瓷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之前是我爸、我姐,后来是你。”
“我们重逢后,你因为我三番五次受伤。”纪瓷总算愿意看靳舟望了,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远离我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21层……22层……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突然变得明显。纪瓷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那些翻涌而上的记忆在作祟。
父亲病床前的心电监护仪、姐姐车祸后的病危通知书、还有靳舟望下午背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像一把把钝刀反复研磨着她的神经。
“叮——”23层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纪瓷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她刚迈步而出,手腕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力道重得不容她挣脱。
“纪瓷。”靳舟望的声音沉沉,他语速很缓,“看着我。”
走廊的灯光从敞开的电梯门斜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纪瓷缓缓转过头,猝不及防地撞入靳舟望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靳舟望向前一步,电梯门在他
身后缓缓闭合。
“总是擅自决定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
纪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听完靳舟望说的话,她只觉得胸口那些酸楚渐渐转移到了鼻腔。
“你父亲的事是意外,你姐姐的车祸是肇事者的错,而我——”靳舟望突然笑了,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我是心甘情愿。”
“大家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把一切推到自己头上?那样活着太累了。”
纪瓷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心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靳舟望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没法替我做选择,是我自愿选择走向你。”
“既然如此,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你也不要因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心底高高筑起的墙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后来纪瓷落荒而逃,她害怕她继续呆在这里,又会展现出失态的样子。
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过了几个小时,晚上纪瓷和剧组的人从外面吃完饭回来,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纪瓷接通后,发现是陈青松打来的。
“纪小姐,你现在有空吗?”陈青松的声音有些着急。
“有空。”
“靳总这边出了点事情,他突然发高烧39.3,始终不肯配合我去医院,要不你来看看吧。”
“好,我现在上去。”纪瓷不再犹豫,当即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等纪瓷抵达时,陈青松早已站在房间门口等着了,他的手里拿着退烧药。
“纪小姐,你来了。”见到纪瓷,陈青松几步上前,将药和房卡递给纪瓷,“靳总这边就麻烦你了。”
“好。”纪瓷来到门口,她深呼吸一口气,用房卡打开门。
推门而入,纪瓷径直走向卧室,只见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零星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
“靳舟望?”纪瓷来到床边停下,她小声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显然,靳舟望正在熟睡中。纪瓷没有办法,只好在床边坐下,她将药放在床头柜上,用手背试探性地摸了摸靳舟望的额头。
很烫。
纪瓷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本微凉的手背染上了他的温度。
似乎是被纪瓷的动作弄醒了,靳舟望缓缓睁开眼。由于发烧,他的眼尾薄红,头发柔顺地垂下,与平时截然不同。
罕见见到靳舟望这一幕,纪瓷只觉得心蓦然软了几分,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点。
“靳舟望,”纪瓷抬起手扶靳舟望从床上坐起来,“你发烧了,我去帮你倒水,你吃完药再睡。”
全程靳舟望都顺从着纪瓷的动作,他乖乖从床上坐起来,眼神一直落在纪瓷的脸上。
“纪瓷?”靳舟望试探性地问道。
“干嘛?”纪瓷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是在做梦吧?”靳舟望低声喃喃,声音多了几分不确定。
纪瓷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说道:“你就是在做梦,纪瓷怎么可能来照顾生病的你?”
如果不是受陈青松所托,她才不会来呢。
纪瓷在心里默默念叨。
靳舟望垂下眼,顺着纪瓷的话说:“也是,她怎么可能来照顾我?”潜意识里,他好像真的将眼前这一切当成了一场梦。
听到这话,纪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她起身准备去给靳舟望倒水,与此同时,她的手腕被忽然牵住,滚烫的温度缠绕上自己的手,引起一小片颤栗。
纪瓷转过身来,看着靳舟望,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去帮你倒水。”
她没想到发烧后的靳舟望这么难哄。
靳舟望没有说话,他手上使力,将纪瓷往自己这边一拽。纪瓷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进他的怀里。
掌心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睡衣面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滚烫的温度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你——”纪瓷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红,她慌乱地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膝盖在床单上蹭出细微的褶皱。
怎料下一秒,靳舟望的双臂强势地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自己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既然是梦,那就让我抱一下吧......”靳舟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纪瓷浑身僵住了。靳舟望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颈侧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应该立刻推开他的,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时,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动作。
“靳舟望,你清醒一点。”纪瓷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她刚才就不应该骗靳舟望,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纪瓷强壮镇定,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然而语调里的轻颤却掩饰不住:“这不是一场梦。”
“我不信。”靳舟望的声音闷闷地从她肩颈处传来,双臂收得更紧了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从自己怀里消失,“每次梦见你,你都这么说。”
纪瓷心头微微一颤,心里莫名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她放松了挣扎的力道,轻声问:“你......经常梦见我吗?”她像是在故意试探着什么。
靳舟望似乎没料到梦里的纪瓷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抬起头,嘴唇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垂。
“嗯。”靳舟望简短地回应,声音里带着梦呓般的模糊,“分手后经常梦到。”
“不要分手,好不好?”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没有分手。”
纪瓷笑着摇了摇头,她小心翼翼地抬手,犹豫了几秒后,她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额头。
“靳舟望,你烧糊涂了。”
“没有,我没发烧。”
一时间和病人说不通,纪瓷选择了放弃。
纪瓷的手有些凉,靳舟望似乎很享受她的触碰,像只被顺毛的犬科动物,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纪瓷......别离开我......”靳舟望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哪怕一会儿也好。”
不知为何,纪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戳了一下。
“好吧,我不走。”
纪瓷选择了妥协,她和病人计较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回抱住靳舟望,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融成一片模糊的轮廓。
纪瓷静静地任他抱着,雨夜中,他的心跳声与她的逐渐同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不早了,纪瓷准备起身。
“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你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必须先吃药。”
“你不会离开吧?”靳舟望固执地收紧手臂。
“你每次都骗我,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我不走,真不走。”纪瓷从未见过这副面孔的靳舟望,她无奈一笑,像是在哄小动物,“前提是你得先吃药。”
靳舟望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妥协,稍稍放松了力道,圈在她腰间的手依然没放。
“那我再最后信你一次。”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终于缓缓松开手。纪瓷立刻从他怀里站起来,起身往外面走去。
纪瓷倒完热水,她回到房间,让靳舟望吃下退烧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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