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虹山
一个下午,他们断断续续地敲定了细节。
楼月去节水,韩思雨跟着她走过去,两人靠在一起说话。
“你不是跟赵应东闹掰了吗?我今天怎么觉得你们关系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韩思雨多少次看过去,赵应东那架势恨不得挂在楼月身上,搁他们高中时这都算两个人玩的好的那一段了。
楼月没对现实中的朋友说过网恋这事儿,要是事情就这么普普通通地结束,不管是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还是携手同行,这段经历说起来都还好。
现在闹出自杀这个插曲,楼月就很难解释了。
她用一句通俗的话进行概括:“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韩思雨通俗地回答:“那就长话短说。”
楼月苦巴巴地看着她:“事情挺复杂的,反正是我有错在先,现在就是举步维艰。”
“不是吧!当初不是他扭不过来心结吗?”
韩思雨还记得她们在操场谈完后,楼月落寞的表情,她自己心里对赵应东也甚是埋怨。
后来他们上大学都在一块儿,偶尔还能买到同一列车,韩思雨对着他就是横眉竖眼,认为是赵应东来了北京楼月才不来了。
大一的刚开学的时候,赵应东来找过她,还装模做样地买了几个苹果,聊了没几句就问她楼月的学校。
他联系不上她,也联系不上“她”,来北京的一切意义都消失了。
韩思雨也没联系上楼月,对罪魁祸首没什么好说的,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顿,抓着几个蔫苹果回了宿舍。
赵应东失魂落魄地回学校了,后面再也没来找过她。
第36章 药不能停以后我们怎么在车里做?”……
大一的赵应东在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装了,他忧郁得不像个体育生。
同宿舍的男生腱子肉堪比牛蛙,漫天脑子里都是健身和训练,对赵应东很不满意。
赵应东成绩这么好,别人谈起他,都说他是四肢发达,头脑复杂,作为时常被对比的另一个人来说,真的很难接受。
大家都笨的好好的,你小子装什么逆袭流学霸。
这里是体育大学,不是迦南学院,你是不是还有个退婚的未婚妻?
赵应东还真有个千丝万缕能扯上关系却又消失的“对象”。
他在学校发奋图强,大二还拿了一等奖学金,这件事能把赵锡吓得四肢幻化成轮子。
总之儿子的崛起来得有点晚了,但赵锡也能和别人炫耀一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修车行找老板也有分享学习经验的机会了。
由于高年那年他们闹得比较大,赵应东现在谁都不理,寒暑假就去兼职,几乎没怎么回家。
他原本是不爱在生人面前多说话的性格,现在变成不喜欢在人类面前说话,沉闷变成阴沉,脑海里都是两个骗子。
同宿舍脑子里只有肌肉的舍友谈了恋爱,每天在宿舍里大放厥词,分享恋爱经验,顺便贬低女友。
赵应东听得很不习惯,每次他一说起女朋友傻白甜,特别容易心软,稍微卖点惨她就会来安慰自己时,赵应东总会想起楼月,也是个和容易心软的人。
他们一起看电视,看到无良儿子弃养老人,楼月就眼泪花花的,劝告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赵锡。
想到这儿,他才主动和赵锡打去电话,互相给彼此一个台阶。
大二那年,疫情爆发,赵应东被困在学校里,无事可干。
蘑菇头终于加回了他。
她听说了他的消息,许久没交流的隔阂在大环境的冲击下荡然无存,她很关心赵应东的安全。
赵应东提出要见面时,蘑菇头以疫情防空为由,拒绝了见面。
这一学期的课程,转为线上,赵应东和她聊得更久了。
她是很特别的朋友。
赵应东不可避免地和她谈起这一年发生的故事。
他描述的语言很克制,但是对面的蘑菇头却非常精准地捕获到了他的未尽之语,话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真是——挚友啊!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和他境遇相似,又感受一致的朋友。
赵应东封锁在学校这半年,一边和挚友沟通感情,一边炒股,他心口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但因为对她消失产生了阴影,所以粘人的厉害。
除了睡觉不联系,他训练间隙的十五分钟都要给蘑菇头发消息。
如此异状,很快引起了同学的注意,尤其是那位牛蛙舍友,对赵应东这番作态很是不齿,说他一边给自己立清醒人设,一边网恋得天昏地暗。
还没发展成恋情的感情被这样指摘,赵应东恨不得给他蛋白粉里加香飘飘。
虽然最后是真香了。
在蘑菇头的陪伴以及劝告下,赵应东放弃了去外地找妹妹的想法。
他对自己的专业说不上多喜欢,莽着劲儿学的时候,都是另一个人的鼓励。
大三那年,他不小心被传染了,学校把他转移到其他公寓。
赵应东的身板够壮实,也被折腾得不轻。为了不让赵锡担心,他没跟他提过这件事,但是对于时刻联系的她来说,这事是瞒不过去的。
那时候他们开始长时间的语音通话,往往是对面说,他听着。
听着听着就能像好多。
想起楼月生病时,他在她卧室瞎扯。
想起爷爷生病时,他坐在床头聊天。
想起那些日子,都在那个夏天蒸发了。
生病的时候,心灵也很脆弱。
赵应东躺在病床上,嗓子疼得不能说话时,才发现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也很重要。
他问:“你还会不会再离开?”
配合他沙哑的嗓音,让人觉得,他其实更像是在说——你不要再离开好不好。
生离死别都经历过,哪一样的伤口都不会随着时间的进行而彻底痊愈。
隔离的半个月里,他只说过一次这样的话。
大四他们
确定了关系。
赵应东本科毕业后就打算工作了,他从来都没有热爱过学习。
蘑菇头倒是保研了,继续在本校读书。
恋爱后的几年,赵应东屡次提及奔现,但他的女朋友总是心有顾虑,他们见过面,又见的不全,至少他还不知道她的样子。
赵应东高估了自己的耐心,楼月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执着。
从韩思雨家里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北风打着卷往来吹,冻得人鼻头发红。
楼月戴好帽子走在赵应东旁边,范林也跟在他们一起。
他大学毕业后,先去外地工作了两年,被摧残的身心都不健康,在父母的召唤下,决定回家考公。
他对生活非常的乐观,混得下去就混,混不下去就换个方向混,总觉得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饿不死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况且他还有老可啃,因此非常有底气全职考公。
范林一只手抓着楼月的围巾一角,甩来甩去,在赵应东的注视下,悻悻松开,“你们在家不无聊吗?改天出来喝喝酒打打牌,放松一下。”
楼月拽会自己的围巾,扫了眼赵应东,“你不是在备考吗?”
“在哪儿考不是考?我手机上也能刷题的,而且国考结束了,我现在是休息期。”范林从台阶上跳下来,“再说了,劳逸结合很重要,埋头苦学不是我的风格。”
赵应东:“喝酒的钱是不是还要你爸妈给零花钱?”
“我工作攒了点钱好吧。”范林得意地挑眉,“再说了,我爸妈乐意给,我在家也提供情绪价值的。”
他现在唯一烦心的就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了,但是这事儿单靠他自己也很难那完成,所以他急也不急。
每次父母问题这个问题,范林就原地哀嚎,自从除了赵应东这件事,父母也不敢问了,范林谢谢兄弟了。
回程路上,楼月开车。
范林坐在后座,惊奇得像个清朝来的孩子。
他拍了拍楼月的座椅背,说:“你这技术挺好的啊。”
赵应东在后视镜凝视他。
范林又坐回去,“这车,我这个人民的公仆应该是买不起了,嫉妒啊。”
楼月转动方向盘的时候,瞥了眼摊在后面的范林,“你没坐过这车吗?”
“呵呵,有的人小气的很。”
范林切了声,“你昨天不是问我你哥前女友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我辞职回来也跟这个有关系。”
赵应东坐在副驾上,怀里抱着楼月的羽绒服,他摸着上面的绒毛,表情平静,似乎并不介意两人当面讨论他的恋情。
“年中,你哥跟我说他准备结婚了,韩思雨这家伙也说自己要结婚了,我一听,那还得了,一个个都解得这么快好像真碰上爱情了呢。”他捉起后座的靠背,小小地发泄,锤了两下,“我立马辞职跑回了。”
他琐碎地扯东扯西,到最后才问:“那你呢?你回来干嘛?”
楼月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朋友也有远近亲疏之分,范林肯定是站在赵应东那一边的,也许赵应东怎么看她这个没良心的“妹妹”,范林也是一样的想法。
“是听韩思雨说你哥跳楼了吗?”
赵应东:“闭嘴。”他转身看向范林,表情很严肃,“你不懂。”
范林哼了声,“我不懂,我就是懂得太多了,我也没有不赞成你和你那网恋对象的,不像有的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他自我解读得太过分,把楼月幻想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不过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再也不会拿你当朋友。”
老实说,范林才是和楼月真正断联数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