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蘑菇神力
“好吧。”王秘书撇嘴出去,没一会儿端了茶进来,嘴里又在嘀咕新的,“哥,我看人家电视剧里,老板生了病都是有私人医生上门的。”
霍涔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端茶喝了一口,揉着头:“体检看病是需要仪器的,你知道一个核磁共振设备多少钱,又有多重吗?你让医生给你背上门?还是在我办公室建个无菌手术室?再说我现在还没要死。”
“也不是,我是觉得老板你有时候太低调了,就上次那个小简总,跟你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一次出去还带三个秘书呢!”
霍涔其实秘书也有好几个,在他办公室旁边,有专门的秘书部,细分职责都不相同,只是平时端茶递水的就小王,没事他还不爱带着。
他嫌麻烦,从很小就习惯了自己,自己更自在,如果不是最初许听宁使劲缠着他,跟着他,赶也赶不走,他也不会搭理她。
“小简总三年亏了他老爸公司十个亿,还有,那三个秘书里,最高的那个不干活,是他的情人。”霍涔平铺直叙讲着,一点情感都不带。
王秘书倒是很激动:“啥?!那三个秘书可都是男的啊!”
霍涔淡淡“嗯”了声,这几年他什么没见过,给他塞女人塞男人的都有,有钱了,变着花样地享受,很多人就是如此。
他当然也爱赚钱,最初是憋着那口气,也是没办法,父母的钱不是他的,而接受奶奶的钱,就要按着既定的路走。
他不想受制于人,也算是做到了,后来发现有钱了是挺好,许听宁会因为钱回来找他。
可是后来他把离婚协议定得那么苛刻,让她要离婚就得净身出户,她也毫不回头地走了。钱还是拴不住她。
真爱他吗?可是为什么爱他的人最后都要离开?难道真的像小时候父母说的那样吗,他性格有问题,不懂得爱,也不懂得关心别人。
霍涔也想过改变,照着别人相处的样子来追人,给许听宁看看,他没那么不堪。后来追着追着也就那样了,爱与不爱他没思考那么多,许听宁不会回头了,他也想过正常的日子,明知道白沅故意吊着他,他也还是继续追,可那时候心里并不会难受。
白沅出国名额定下来那天,他去问她是不是一定要走。
霍涔是真想知道那个答案,就像问高中的那个自己,其实真走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他可能会有新的感情,也不会再回来了。
可那时候他看着许听宁像没事人一样跟同学聊天,冲其他男生笑,他忽然就有那么点不甘心了。
那天他接了其他班一个男生的烟,在宿舍楼后的围墙边,跟着他们一支接一支吞云吐雾。
他们知道他在倒二手掌机,那年头男生都很流行玩PSP,只要搞清楚原理,把旧的坏的低价买回来,修一修,打理一下,再加价卖出去。就这么一来一回,一个月赚得比普通上班族还多。
那几个不学无术,但早早在游戏机厅混得老道无比的男生想跟他合作。
霍涔当时没那么缺钱,而且高考完他就要走了,但是他咬着烟,看着远处操场上跟男生眉开眼笑打羽毛球的许听宁,就答应了。
霍涔心口又疼,听到王秘书不真切的声音。
“哥,你怎么了?哥?!没事吧?!”
霍涔用力抓住他上前的手臂,低声说:“别吆喝,就说跟我出去应酬,把车开到下面。”
只有王秘书知道,霍涔住进了医院。暂时看着问题不大,但是还要做进一步检查。他交代王秘书对谁都别说,问就是他出差了。
他上次跟魏肖同进一间酒店客房,被传成喜欢男人,现在要是进医院检查,保不齐要被传成生命垂危。这也就算了,传到老家,老太太怕是又要血压高,也就两三天就能出院的事,没必要兴师动众。
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论病,很多事也是如此。检查结果要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护士来给他换输液瓶——他同时还有失眠精神不好的病症,需要安定类的药物帮助调节。
霍涔正在问医生孕妇爱吃甜食是怎么回事,就接到了许听宁的电话。
他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哽咽声,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霍涔,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
他沉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知道,对不对?”
“听宁,我……”
“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你帮我跟你妈妈说一下吧,让她不要再来找我了,还有,我也绝不会让她把孩子抢走的,孩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电话说完就挂断了,霍涔脑子嗡了一声,拨过去,又被拉黑了。
他拔了针,套上衣服,也没管护士阻拦,边给秦美霜打电话,边往外跑。
打上车的时候,秦美霜也接了电话。
“妈,您在哪?”
“我……家啊。”秦美霜声音明显很虚,“我一直在家好好的,怎么了?”
霍涔闭闭眼,挂了电话,跟司机报了地址。
秦美霜在家里团团转,她这几天瞎琢磨,越想越觉得霍英英那天是话里有话,加上霍涔回来炖鸡汤,那爱喝鸡汤的,远的没有,近的刚好有一个人。
她是在家属院门口拦住的许听宁,盯着她上下左右地看,又说有话跟她讲,让她上自己的车。
许听宁穿得跟个大粽子似的,上车的姿势也有些奇怪。秦美霜生过两个孩子,怀霍涔的时候六七个月了,穿那种宽大的裙子,外人都不太能看出来。
秦美霜有个大胆的想法:“听宁,你这是怀孕了吧?”
许听宁半张小脸埋在围巾里,大眼睛水润闪烁:“阿姨,您什么意思?”
“你别给我装,要是没有你给我看看!”秦美霜抓住她,扯她的衣服,低低惊呼了一声,“你这孩子!你竟然怀孕了不跟我们说!”
许听宁知道没法子了,轻轻吁气:“阿姨,您别按我肚子了。”
秦美霜快速收回手,唇发抖:“霍涔知道吗?”
“不对,他知道,要不怎么大早上给你炖鸡汤!”
许听宁抿抿唇。
“有孩子了你还要离婚!听宁,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难道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是单亲?还瞒着我们长辈不说,你觉得孩子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吗?孩子流着霍涔的血,那就有一半是我们家的!我们有知情权!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养孩子吗?还是你怕霍涔不要,想生下来绑住他?”
秦美霜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许听宁只是护着肚子,默默听着,直到她说完了,开始瞪着自己,许听宁才开口。
“阿姨,我和霍涔离婚是我们感情有问题,有没有这个孩子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不了?那你有想过孩子没有完整的家,不待在亲生父母身边,该怎么长大?!”
“我和霍涔都没有待在完整的家庭里,不也都好好长大了。”许听宁语气平静。
秦美霜气得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哎哟,你这孩子啊!我早说你可有主心骨了,他们就是不信!我不跟你说那么多,就算离婚了,这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许听宁掐着雪白指尖:“我不会麻烦霍涔的,阿姨,你们可以当没有这个孩子。”
“怎么当没有?我都已经发现了,别人就发现不了?我告诉你,不在婚内声,你这就是私生子,还没怎么着就搞出个私生子,你不在乎,传出去霍涔怎么办?”不是有车顶,秦美霜就要跳起来了。
“那就说不是霍涔的孩子。”
许听宁想出这个办法,让秦美霜当场愣住,她嘴坏,但是笨,一时竟想不出怎么反驳,又听许听宁说再不放她走,就给霍涔打电话,秦美霜怕逆子跟她吵,只好先放人走。
但这事她怎么能忍住,前儿媳妇管不了,那就找能管她的人。
秦美霜给许鹊清打电话,气呼呼讲事情缘由,质问对方知不知道。
许鹊清正和别的老师在一起,让她等一会儿,找了没人的地方才回过来,语气无比平静,也无比气人。
“知道,你还有事吗?”
“你问我还有事吗?我能没吗?你还是老师呢,竟然帮着孩子欺瞒亲家!”
“已经不是亲家了。”许鹊清严谨地纠正。
“就算不是,那孩子是不是两个人的?!现在是不是应该坐下来说说孩子的事?我们家好歹也有头有脸,决不能让孩子这样待在外面!”
“你都说是他俩的了,那就和我们没关系,怎么解决交给他俩,别操不属于自己的心,我知道听宁怀孕,可也没去揍你家霍涔不是?”
许鹊清接到这样一个电话,也是气的,但她尚能冷静自持。这让秦美霜火气更大,说的话也就很难听了,大概是说爱离婚也是会遗传的,许听宁这样,就是跟许鹊清学,以后也单身一辈子,看怎么办。
许鹊清就淡淡笑了笑,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霍涔也一样。”
秦美霜自找了一身晦气,又不敢跟霍涔说,刚才听霍涔那口气,猜到应该是知道了。
她这气正没处撒,又打给了许鹊清,话说得很简单,就是孩子的事如果不想坐下来谈,那就通过律师打官司。
论钱论经历,这对母女可就不及他们霍家了。
她这边刚挂了电话,霍涔就推门进了家。
“妈!”
秦美霜吓了一跳:“你小点声,我心脏病都得被你吓出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出差了?”
霍涔没回答,反问:“你是不是去找听宁了?”
秦美霜短暂地慌乱,很快镇定了下来:“是啊,我去找她了,我不找她行吗?怀孕这么大的事,她都敢给瞒下来,你也是,惯着她!”
“孩子的事我俩会处理,以后您别插手,就当不知道。”霍涔冷着脸,都不想多说什么。
“你什么态度,我这不是为你好,你要是晚回来几天,我都给你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霍涔冷笑,“用给人家喝鸡骨头汤的方法?”
秦美霜顿时呆住,*脸颊的肉抖了两下:“我……我那不是给听宁喝的,我是……我是给保姆喝的,我怕保姆跟着喝鸡汤不好意思,就说买点鸡架子让她自己煮着喝……”
霍涔都懒得笑了:“您自己听听逻辑顺吗?”
秦美霜往沙发上重重一坐,闷声:“是,我是给听宁喝了,那有什么大不了呢,鸡骨架就不是鸡身上的了?又不是多大富大贵出来的,有的喝就行了,还计较这个。”
霍涔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妈,听宁家不是大富大贵,可她也是被外婆娇生惯养,每天三餐精细讲究,一口一口喂大的,就别说鸡汤了,她外婆就是凉拌个萝卜,都会再给听宁雕个萝卜花。人家外婆这样养着的孩子,到咱们家喝鸡骨架汤?”
秦美霜哑口无言。
“您当时给我打电话怎么说的,说想和听宁培养感情,我当您喜欢她,她也愿意,我才让她住这里的,否则我俩住哪不行?”
秦美霜也委屈:“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嘛!”
霍涔轻嗤:“为我?然后把我老婆骗到这吃你那些鸡骨头?”
“我、我是看你不喜欢她啊!霍涔,你可别不承认,你俩有时候是在演对不对?之前我也没发现,后来住一起,我天天盯着的,你去哪,干什么,她要不问,你几乎都不跟她说,而且她经常给你打电话,你也不好好接。”
“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俩没去度蜜月,是因为听宁在上学,她不愿意去,后来我翻了她的本子,她剪剪贴贴做了很多蜜月的笔记,那就肯定是你不愿意去!”
“每次我问听宁,为什么不跟着你去香港,或者去找你住几天,她都笑着说自己写论文忙,或者嫌累不愿意去。她写论文是忙,但是坐在厨房她就能写,有时候我让她陪亲戚,她在沙发上坐着,装着拿手机回信息,看着乖顺,其实是在偷偷写论文。她有的是机会去,但她去不了,你香港公司门朝哪开她都不知道。”
“还有钱……她没钱。”
这是让秦美霜最确定的一点,刚开始她只是觉得许听宁学生气重,不懂得花枝招展地打扮,但后来她发现,许听宁捡小区的薄荷草养,一起去商场也只盯着打折的衣服看,还喜欢坐公交,挤地铁。
秦美霜认为钱能代表爱,没给钱就是不爱。
霍涔身形摇摇欲坠,明明唇动了,却又像发不出声。
“什么?都是因为我?”
因为他,许听宁才遭受这些。
“霍涔,妈妈知道小时候没让你在我们身边,是亏着你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就想帮帮你,你要不喜欢她,我帮你做这个恶人。”秦美霜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还有……我当初那样,也是误以为听宁不能生育。”
“我……我换了你们床头柜里的东西,但是听宁一直没怀上,就以为她……”
秦美霜爱管事,以前霍飞渝的房间她都是随便进去,随便整理,养成习惯了,有时候趁许听宁不在家,就也去他俩屋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