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风习习
回北城这么久,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股令人醉生梦死的抵死缠绵,属实是久违了。
第90章 雪落
几乎是挂断陆鹤南电话的同时, 祝玲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按下接通键,梁眷从石凳上起身,抬腿朝艺术学院楼前走。
“你躲哪去啦?我的大导演?大家都散了, 你一会不用回来了。”因为和杨一景斗嘴,祝玲玲的嗓音听起来沙哑了不少,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剧组的人已经解散,梁眷也没有再回艺术学院的道理, 她调转脚步方向,直奔华清大门。现在出发去麓山会馆接陆鹤南, 时间恰好。
梁眷垂眸朝前慢吞吞地走着, 边在软件上叫车,边笑答:“没有躲,就是出来打个电话。”
听见这话,祝玲玲立刻心领神会,她拉长语调调侃:“是跟男朋友打电话报备去了吧?”
梁眷面上一热,没多说什么,只哼笑了一声表示默认。
祝玲玲嘴巴不饶人, 心里却并不八卦。她自然地岔开话题, 抱怨了几句杨一景后, 就又将聊天内容引回正题。
“距离上交最终电影素材, 还有将近两个半月。时间虽然有些紧, 但也还是够用的。”
祝玲玲在纸上写写画画, 粗略地将拍摄周期和后期剪辑的时间都算进来, 零零散散算到最后,才发现真正留给梁眷适应导演身份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为了不让梁眷泄气, 祝玲玲刻意略掉困难,只挑一些好听的话说给梁眷听。但梁眷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自然明白祝玲玲的话里,安慰成分居多。
“不用担心我。”梁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反过来安慰起祝玲玲,“我会尽快掌握拍摄节奏,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帮忙。”
祝玲玲虽然是表演系,与校内导演系的同学并不算熟识,但凭借着在校外拍摄广告与微电影的经历,也算是在娱乐圈边缘地带积累下来些许人脉。
眼下这些人脉,恰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些导演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或许很难崭露头角,但向梁眷这个门外汉传递些基本知识和拍摄手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点你放心,人我肯定能给你随叫随到。”
祝玲玲停下在白纸上乱涂乱画的手,握着签字笔,略一沉吟,簌簌在纸上落下几个名字,然后报菜名似的念给梁眷听。
“王海源你听过吗?”
梁眷混沌的记忆里,对这个名字还算有点印象:“好像听说过。”
祝玲玲在王海源三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做好标记,然后清了清嗓子为梁眷做起科普。
“他在业内拍小众的文艺片,算是比较有名。我刚刚看他朋友圈,发现他最近恰好就在北城出外景,我一会打电话约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占用他一周时间,给你个做个速成辅导。”
祝玲玲的语速极快,几乎没给梁眷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将这件事拍板。
“普惠的款项什么时候能到?”祝玲玲又问。
打电话商量事情的功夫,梁眷已经从艺术学院附近走到了华清大门口,软件上约的出租车还没到,她站在路口处,边向远处张望过往车辆的车牌,边分心答祝玲玲的问题。
“我明天和金总签合同,合同签完,投资款项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到。”
钱的事情一被解决,祝玲玲彻底放下心来,说话的声线也不自觉地放柔。
“那刚好,你跟着王海源学习的这段时间,胖哥可以带着剧务去重新置办设备。”
之前拍摄微电影的设备是苏月吟和方煜尧自备的,昨天他们连人带设备火速撤离,为的就是打《忆兰因》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和普惠的合作谈的及时,也算是让大家有了片刻得以喘息的机会。
祝玲玲这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剧组里需要什么设备,梁眷这边却被十几米处的两个身影勾住思绪。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姿势算不上多暧昧,但看样子两个人大抵还是熟稔的。
因为有着朝夕相处两年的经历,所以那个女生,梁眷绝对不会认错——那是休学至今,许久不见的韩玥如。
至于那个男生?梁眷眯起眼,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些。她应该是不认识那个人的,但为何会对他的眉眼轮廓那么熟悉?
“灯光设备咱们就不用买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从电影女演员转行做会计的祝玲玲,还在摆着手指头替剧组精打细算。
梁眷手里攥着电话,视线却仍紧锁着渐行渐远的那两个人影,做不到一心二用的她只能机械地问:“为什么不买了?”
“你怎么忘啦?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电话那端的祝玲玲不满地抬高音量:“胖哥的舅舅是你的老乡,在滨海有个制造灯光设备的厂子,随便让舅舅送咱们一套就好啦!”
滨海。遥诗酒店。
电光火石间,梁眷心弦一紧,倏地将那个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与埋没在记忆里的某些片段重叠。
如果她没记错名字的话。那个男生应该是在遥诗酒店,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束川。
他不是遥诗酒店的侍应生吗?为什么会在北城?又为什么会和韩玥如牵扯在一起?梁眷捏着手机,祝玲玲喋喋不休的话落在耳边,却渐渐听不清了。
她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
陆鹤南看到梁眷微信消息的时候,刚被任时宁拉着喝下半瓶酒。
手机屏幕的骤然亮起与不合时宜的震动声,让环境昏暗的宴会厅蓦地静了一瞬,而后不过数秒就重新归于喧闹。
这抹亮却让陆鹤南隐隐回神,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抬手挡住任时宁发起的新一轮攻势后,就捞起随手扔在桌面上的手机,落拓地坐在门口沙发上吹风。
微信聊天框里,梁眷问他还记不记得白束川?
白束川?对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陆鹤南蹙起眉头,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后,就凝神专心在屏幕上打字。
【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酒店侍应生吗?】
两个月之前的事,他隐隐还有些印象。
这个人是在他与梁眷冷战那夜莫名出现的,说话办事处处可疑。梁眷当时虽在气头上,却也留了个心眼,故作无意的问出那个人的名字后,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直到第二天离开遥诗酒店,酒醒后的梁眷才想起来打电话和陆鹤南说明。
陆鹤南从没和白束川直接打过照面,所以对这个人的长相性格一概不知。唯一的了解就是来自梁眷紧张兮兮的描述,和姚郁舒提供的客观评价。
当时既是为了谨慎起见,也是为了让梁眷安心,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陆鹤南就给姚郁舒打了个电话,将白束川的档案查了个底朝天。
遥诗酒店用人相当严格,哪怕是最底层的酒店侍应生,在正式入职前也会进行一套严格的背景调查。
调查结果一般都有留存,回头再找也很容易,再加上姚郁舒办事速度极快,陆鹤南从滨海出发,去往欧洲的飞机还没有落地,姚郁舒的调查结果就已经发来了。
概括来说,白束川,二十四岁,高中学历,单身,在遥诗酒店入职已有四年,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无过往犯罪记录,个人与家庭的社会关系也很简单,过往人生中,也没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总之,是个一清二白也没什么大出息的老实人。
这份调查结果在陆鹤南的意料之内,在他看来,这个白束川所带来的威胁与隐患,远没有程晏清带来的大。
毕竟程晏清是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搭讪梁眷的。
知晓了这段插曲后,姚郁舒在帮陆鹤南调查白束川的间隙,还顺带手地送上了有关程晏清的调查报告。
相比于对白束川的意兴阑珊,陆鹤南在了解程晏清时,是用了心的。
“三哥!别低头看手机了!我们这几个大活人难道还没有手机有意思?”
思绪莫名打断,陆鹤南稍有不悦地撩起眼皮,朝人群中央睨了一眼。
说话的是宴会厅里嗓门最大的胡正勋,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二世祖。玩女人、败家业,下三滥的桩桩件件,他几乎样样都沾。
若论私交,他和姚郁舒的未婚夫祁序玩得最好,可以算得上是臭味相投。若论家里渊源,胡家和任家的生意往来最为密切;而与陆家,既不是对手,也算不上同盟。
陆鹤南和胡正勋并不熟,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提及的重要往来,是见了面点个头问声好,就能擦肩而过的那种淡薄。
胡正勋成日里没个正形,但与他熟识的人都知道,同龄人里他最怕的除了天生气压低的陆琛外,就是陆琛的弟弟陆鹤南。
他怕陆琛是情有可原,谁让他玩女人玩到了陆琛头上。陆琛又碰巧是个睚眦必报的阴暗性格,胡正勋第一次在太岁头上动回土,花花肠子就因此少了半截。
而他怕陆鹤南,大抵是听说了陆鹤南不仅有与陆琛极其相似的冷淡眉眼,还有如出一辙的狠辣手腕。
眼下,胡正勋这样明目张胆地与陆鹤南搭话,可以说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许是喝醉了,连刻在骨子里的惧意都淡化不少。
梁眷冷不丁发来这么一通没头没尾的微信,陆鹤南回过后再没等来下文。
想到她刚做了导演,大概率是被手头上的事分走了注意力。陆鹤南也没再多想,熄灭手机屏幕后,就双腿交叠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然后煞有其事地抬起头和胡正勋四目相对。
宴会厅里也因为胡正勋这突兀地一嗓子,而骤然陷入沉寂,摸不着头脑的众人下意识偏头朝这边望。
视线毫无阻碍地交织在空气里,顶着陆鹤南稍含压迫性的注视,大喇喇地站在桌子旁的胡正勋,酒意瞬间没了一半。
他抿了抿唇,傻笑了两声,没什么底气的重新坐回沙发上。他带来的女伴也是个跟他一眼,没有眼力见的。见胡正勋呆坐那冷落了她,就忙不迭挺起胸前绵软,娇滴滴地凑过去。
“勋哥,你干嘛呢?快陪人家喝酒呀?”
女伴在这旁若无人地撒娇卖痴,胡正勋却顾不上寻欢作乐,陆鹤南的审视目光还没有弥散,他着急为自己的糊涂开口找个台阶下。
落在耳边的温软女声,蓦地给他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陆鹤南在北城交了个女友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何不拿这件事来打开话题?
胡正勋咽了咽口水,吞下手边的半杯酒给自己壮胆后,就颤声开口:“三哥,你女朋友不是也在北城吗?怎么不喊来一起玩?”
正说着,他敌不过女伴在身侧搔首弄姿的引诱,抬手揽住女伴的细腰,在宛若无骨的腰身上用力揉.弄了两把,换来女人不间断的娇嗔后也依旧没有停手。
陆鹤南嫌恶地收回视线,于阴暗处不留痕迹地蹙眉,言简意赅地反问:“郁真不是也没来吗?”
宋清远这次来北城谈公事,姚郁真也随行而来。
但任时宁今天组的这个局,鱼龙混杂,像胡正勋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多少藏匿了些男人们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所以任时宁特意嘱咐宋清远别带姚郁真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陆鹤南才没主动跟梁眷提及这个酒局的存在。
听见陆鹤南提及姚郁真,胡正勋怔愣了下,脑袋靠在一片绵软的温柔乡里,他说话又变得有些飘飘然。
可就在这份漫不经心的飘飘然里,还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理所应当。
“郁真和她们能一样吗?”胡正勋哼笑着反问。
姚郁真可是姚家的二小姐,宋清远板上钉钉的未婚妻。其他女人是什么货色?玩腻之后,随便打发掉就可以了,怎么能跟姚郁真相提并论?
陆三可真是糊涂了。
第91章 雪落
听到胡正勋借着酒劲大放厥词, 宋清远和任时宁的脸色俱是一变。今天在场的其余人或许不明白梁眷对陆鹤南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二人怎会不知?
任时宁甚至没有用眼角余光去判断陆鹤南的反应,就下意识站起身来, 夺过胡正勋手中的酒杯,扬起眉梢,疾言厉色。
“胡正勋我看你喝多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