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那一瞬间高兴之余,却隐隐不安。
怕命运给他开玩笑。
怕不见血不掉层皮就能得到的宝藏,只是虚假的梦。
明初刚想笑他,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又笑不出来了。
她把领证日期提
前了,律师那边忙到飞起,紧赶慢赶把一份婚前协议拟出来了,拿给他签字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了。
明初按住他的手:“仔细看。”
许嘉遇却笑了下:“我不是觉得你把我卖了也没事,我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算要卖我,也是光明正大的卖。”
“说不定你看走眼了。”
“可我认定你了。如果看走眼,那你这个坑,我是必栽不可,就算这里躲过去了,别处也会掉进去。明初,我爱要爱得彻底,我不要算计的爱,我一颗心捧给你,不是赌你真心,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你可以珍惜它,也可以践踏它,我给得心甘情愿。”
他给了她一份婚前协议,相较于她的,他的简单很多,大致就是规避一下公司的风险。
明初仔仔细细看了,并且看着他:“我不懂你的心甘情愿,我这人锱铢必较,不喜欢有任何计划外的闪失。”
意思是,你给我的,我并不见得能等同还你,如果你想要彻底的毫不保留的爱,那你找错人了。
许嘉遇却笑得张扬,难得露出一丝傲气:“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也不想要改变你。如果我把你变得不是你了,我才要自责。”
明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许嘉遇,我觉得你脑子有病。”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眼神却软下来,“不过幸好你碰上我,我有的是钱给你治。”
民政局上班,两个人的车便抵达。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结束后明初赶着去开会,许嘉遇也得到消息说明天要见那个德国老总飞机提前到了,约他面谈。
两个人各自分别。
李寅看许嘉遇全程表情严肃,除了必要礼仪话少的可怜,小声问:“你跟嫂子吵架了?”
许嘉遇神色复杂,摇头。
但怎么看怎么像吵架了。
“真没有?”
许嘉遇晃了晃手上的戒指,言简意赅答道:“领证了。”
“我去,什么时候?”李寅震惊,因为其实他也没觉得许嘉遇能高攀得上,觉得能谈上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他戳了许嘉遇一下,“哥,你不会后悔了吧?”
许嘉遇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向下,马路上的车和人蚂蚁一般,他出神片刻,指甲掐进肉里,感受到一片麻木的疼,半晌他才开口:“我不敢笑,怕乐极生悲。如果不是怕她觉得丢脸,我想在世新大厦的电子屏上滚动播放我俩的结婚照。”
李寅刚还在担心,突然沉默了,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哥你去看看吧,老这么发癫也不是个事儿。”一遇上明初的事,他就跟被外星人夺舍了一样。
许嘉遇依旧保持深沉地把他撵出去了。
他到底没能包下宁海最大的一块儿电子屏,不过集团上下全收到了一个红包一份伴手礼和下午茶套餐,于是全公司都知道老板今天领证了。
明初下班早,特意来接他,想带他去给她妈磕个头,她不太在乎是不是得到明鸿非的认可,但却想让初知瑾知道。
上次来公司李寅领她上的楼,这次她一进门前台就热情领她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直达许嘉遇办公室,总裁办的人也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很热情地欢迎她:“明总来了。”
把明初整得发愣。
许嘉遇还在开会,李寅跟着,也不在,把她请进办公室的人告诉她总裁大概还有八分钟左右就结束了。问她咖啡果汁还是茶。
她摆手说不需要,等待的时候不长,但她没什么耐心,但考虑到怎么也算新婚第一天,不跟他计较,绕着他办公室走了一圈,观察完毕得出结论,他办公室像他本人一样无趣。
还没结束,她走出去看了看,有人跟上来,她忙挥了下手:“忙去吧,不用管我。”
自顾自站在休息区听了个电话,却听到隔壁茶水间在议论下午收到的东西。
“我问了,公司上下都收到了,走许总私人的账。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了。”
“那可不,风光大嫁啊我们许总。”
明初:“……”
第52章 活腻了许少爷,好久不见
52.
初女士安葬在双人墓,旁边空着,明鸿非打算百年之后埋在这儿。
明初嘲讽过他:“人家都跟你离婚了,不想见你,你还凑上去讨人嫌。”
彼时明鸿非抽着烟,席地坐在旁边台阶上,残阳烧红半边天,墓园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他仰头看了会儿,声音凉薄,语调迟缓:“谁让她死在我前面,就当是报应吧。人一辈子,哪能事事如人意。如果她死我后面,她就可以把我骨灰扬了,她运气不好,下辈子努力活久点吧。”
“你真不是个东西。”明初评价。
明鸿非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抽烟。
他烟瘾很大,但明初很少见他抽烟,因为初女士对烟味很敏感,一闻烟味就头疼,而明初继承了这一特性,所以他抽烟都在外面,回家前会记得换衣服清理口腔。
明初弯腰把一束白桔梗放在墓碑前,还给她带了一包瓜子。
“妈,最近还好吗?我挺好的,给你找了个女婿,人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不过一个家里有一个脑子好的就行了,太聪明了也不好,容易不快乐。”
墓碑上是四十岁的初女士,笑意很淡,不达眼底,她不爱拍照,去世后连张带笑的照片都找不到几张。
明初在说她妈妈,清醒着痛苦了一辈子。
“不过我们跟你们也不一样,他很喜欢我,我对他也挺好。不知道能处多久,但如果哪天不喜欢了,我会放他走。”
明初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每次来这里心情都不太好,但这次却意外很平静,她冲照片上的人笑了笑,“也希望你在那边一切都好,找个互相喜欢你的好好谈一场恋爱吧,至于我爸,虽然你死不到他后面,但他肯定死在我前面,到时候我替你把他骨灰扬了。”
说完,明初兀自笑了,“骗你的,我不敢,我怕被雷劈,我还想多活两年,不然明家的钱谁花呢,是不是?”
明初平常话不多,见了母亲,却也忍不住倾诉,碎碎念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嘉遇看她说得差不多了,才抬步拾阶而上,放下一束白百何。
明初说她妈妈喜欢白色的花。
许嘉遇有些拘谨地在墓碑前站定,郑重地叫了声:“妈,我和峥峥来看您。”
照片上的人始终淡笑着,风刮过,吹得花朵簌簌响,墓碑上的人岿然不动。
死亡真残忍,但也永恒而隽永。
“我们今天领了证,是合法夫妻了,所以叫您妈妈,希望不要吓到你。我应该早点来看您的。”
明初看他那么认真,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伤感。
他对着明鸿非那么热切喊爸爸,除了想要讨好,大概也是有那么一刻,真的希望有个真正的亲人在吧。
天色突然就黯淡下来,明初牵着他的手往山脚下走,空气里湿漉漉的,饱含水分,估摸着又要下雨了。
宁海的雨季漫长,初知瑾以前特别不喜欢夏季,总想到阳光明媚的地方去,有次明鸿非说,要不搬到加州去,据说那边一年到头的阳光。
初知瑾犹豫片刻:“那公司怎么办?”
明鸿非挑眉:“不管了,我管你就够了。”
初知瑾罕见地没表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
明初知道,那一刻她是期待明鸿非带她走的。
他们大概也有过短暂的心意相通的时候,只是中间横亘了太多,没有好的开始,所以注定难善终。
“也去看看你妈妈吧。”明初看他一直沉默,抬手扯了他一下。
许嘉遇的表情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
“干嘛这幅表情,我看起来很像凉薄无情六亲不认的人?苏老师以前对我挺好的,就算不好,她既然是你妈妈,我不管怎样也该去拜访。”
许嘉遇摇头:“她……对我的事不太感兴趣,我不想你去那边被冷待,我之前电话里跟她说过,领完证确实应该去见她一面,不过我去就行了。等……以后吧,时机合适你再陪我去。”
“我没跟你商量。”明初瞥他一眼,“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点磕碰都受不了?没那么重的自尊心,但凡我接受不了你身上任何一点,我都不会跟你结婚。”
许嘉遇还是迟疑,但最后点了头。
苏黎在一家大学当老师,住在大学城附近的独栋小别墅,她住在6号,一片小山坡上,周围种了大片的蔷薇花树,还有白桦树。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苏黎在弹钢琴,这么多年,她常弹的还是那几首曲子,明初都记得。
英姐出来迎,挺高兴的样子:“太太本来都要睡了,听说你们来,又精神了,问了我好几遍,怎么还不到。其实是想你们了。”
许嘉遇的表情有些迷茫,大概是觉得陌生。
从小到大他和苏黎的关系有一种紧绷的距离感,像是两根绷紧的平行的弦,无法相交,也无法远离,各自痛苦,谁也救不了谁。
去国外读书那几年,许嘉遇跟她打电话,每次都聊不过三分钟,谁也没话说。
她不关心他,对他的学习和生活都不太感兴趣,许嘉遇也不太理解更不想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母子两个保持着某种默契,那就是维持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彼此不要靠近,反而各自会幸福一些。
所以英姐说她想他们,许嘉遇像在听某种天方夜谭,明初倒是适应良好地笑着:“这么晚我俩还过来,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英姐忙摆手:“没有没有,还早着呢,太太平时这时候也不睡的,她现在喜欢热闹,有时候还会叫同学来家里玩,她开了一门选修课,教钢琴入门的,带了十几个学生,都很喜欢她呢,没事就来家里小聚,太太可高兴了。”
几个人往客厅走,苏黎披着披肩下了楼,明初挺久没见她了,能明显看出来眼角的皱纹了,但状态看起来却好不少,好像还丰腴了点,她常年身体不好,人也瘦弱,这会儿看着,倒是有点肉了。
“妈。”明初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憋出这么一句,叫得字正腔圆,力求没有一点勉强。
其实她更想叫苏老师或者阿姨,等适应了慢慢改口,没那么别扭,但许嘉遇在她家爸长妈短的,她这边叫一声阿姨,估计他能把自己脑补哭。
思来想去,还是咬牙喊吧。
别说明初自己,就连苏黎都没想到,明初改口会这么快。
“哎,”苏黎愣了几秒钟,忙迎上来,“小初。”
苏黎像在招呼小朋友,给两个人拿甜点拿水果吃,又去拿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副极品帝王绿的翡翠镯,她压箱底的珠宝了,给明初戴的时候,手都在抖。
后来把明初支开,她抱着儿子的胳膊,突然就哭出来:“妈妈对不起你,嘉遇。”
许嘉遇很想表现点什么,说没关系,或者干脆来诉说这些年的委屈和不满,可到头来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是回抱了她一下,仿佛在说:当年我们都是受害者,你对我欠缺,我也没能很好地体谅你,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不难过了,也不伤心,对她更谈不上怨恨或者期待,在他这里,都过去了。或许是因为,他有明初了。她太好了,好到一出现,他就可以原谅世间一切的不如意。
所以他现在也真切地祝愿苏黎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支点,不要再沉湎过去,去寻找新的出口和新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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