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期嘉遇 第68章

作者:北途川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现代言情

  这人越来越擅长自我攻击,用那副破碎心肠来跟她讨要安慰。

  明初

  将它定性为一种自虐式的撒娇。

  许嘉遇微垂着眼眸,握住她的手腕抵在自己腮边,亲吻她的手指和掌心,沿着手掌又去吻她的手腕,嘴唇贴着脉搏的位置,感受她的体温。

  动作亲昵,但眼神有点空洞。

  傍晚了。

  她这半年都很忙,晚上也很少在家,俩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都不多,许嘉遇以为她很快又要走,不愿意放手。

  他的确婚前焦虑挺明显的。

  领完证有过短暂的平静期,但这段时间又发生了挺多,导致他比以前更紧绷。

  这几个月明初和许嘉遇聚少离多。

  董事会那群滑不丢手的老泥鳅联合起来给她软性施压,明鸿非刻意没插手,想让她自己站得住脚,免得将来一脚踩空。

  集□□系复杂,即便明初锋芒毕露,还有明鸿非保驾护航,依旧有人不相信她能挑起明氏的大梁,也害怕她真的挑起大梁。

  她推行的几项变革一个比一个阻力大,这些人在逼她发火,逼她自乱阵脚,好给她安一个心浮气躁难堪大用的罪名把她逼到二线去。

  但他们多少低估了她的耐性和定力,明氏早晚是她的,她又急什么。

  拉扯最白热化的时候,她带队去欧洲出差了,环欧半个多月,啃了两个难啃的项目,那群人才消停点,以为她会趁热打铁,于是竖起十倍的防备,如临大敌又摩拳擦掌。

  但她一反常态突然休了一个月假,陪奶奶隐居了一个多月,期间都以为她没耐心不想掺和公司事的时候,她在收集每个人的资料,顺便构思此前根本没提过的优化以及简化管理结构的事,然后在回公司的时候,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花了一个多月来推行,大刀阔斧地砍掉了许多冗余的部门,精简了管理流程。

  她折腾这么久,其实都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破窗效应,先折腾几件可能伤筋动骨的事,那他们就能接受不那么伤筋动骨的变动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掀房顶,她想拆窗户就不那么难了。

  不过反抗声依旧激烈,但每个人的反应她都料想到了,每种应对方法她也都提前准备了,该赏还是该罚,该逼还是该安抚,她从小跟着明鸿非没少学,甚至比明鸿非更要缜密一点。

  明鸿非年纪大了,顾虑也多,这几年心肠软了不少,但明初没那副好心肠,也不喜欢讲交情,做起事来更不留情面一点。

  那些人怕她,所以抗拒她,试图打压她,但压不过去,便会敬着她,甚至仰头看。

  商场厮杀起来,多少带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意味。

  等她把一切理清楚,实权都揽在自己手里之后已经到了年末,等她分出精力想要来管许嘉遇的时候,发现她最操心的许氏股权问题他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每天琢磨她会不会突然悔婚。

  也是欠抽。

  “你就当给你的聘礼吧。”明初思索很久,到底没舍得给他一巴掌,只是抓住了他的手,“你自己整天说他嘴硬心软,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其实挺喜欢你,要你滚蛋哪需要这么麻烦,他随随便便能使出来百八十个不让你看出来的损招,还用暗示。给你就是给你,你喊他一声爸,他给你什么你都受着,下次开开心心收了说‘谢谢爸爸’就行了,懂了吗?”

  许嘉遇猜到了,但似乎非要听到谁来肯定一句这是真的才能安心。

  “为什么?”他轻声呢喃。

  为什么会突然送礼物,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这么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给就给了。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明初抬头,看他眼睛,“其实你是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爱你。就算爱你也是有条件的,有要求的。”

  “许嘉遇,不是的,一家人就是会互相关心的,不需要回报,也不用证明自己值得被爱。毕竟你这么笨这么傻,我还是拿你没招,你就应该知道,喜欢是没道理的,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爱你。”

  一家人……许嘉遇默默咀嚼这三个字,深深看着她。

  明初眯了眯眼睛,突然拽着他出门:“我看你要被婚礼搞成傻子了,走,带你出去散散心。”

  经过玄关,随手抓了把车钥匙,“我让你盯婚礼是想让你有点事干,没让你把自己累成傻子,你倒好,那么多人不用,就非自己盯着。”

  “去哪儿?”许嘉遇被她拽上车,她很少开车,这次却没叫司机,径直坐上了驾驶座。

  她开了一辆跑车,红色法拉利缓慢驶离别墅。

  车窗外是傍晚时分,烧红的晚霞带着冷调的灰,光线在慢慢减淡,很快就要入夜了。

  “约会。”明初对这个词儿比较陌生,俩人都有点工作狂属性,坐在会议室谈判桌上游刃有余,但对玩乐却没多大兴趣。

  两个人最多窝在影音室里看看电影,明初自己待着还能看点高雅的,跟他一起看只想调戏他,没正经完整地看完过一部片子。

  有时候也不怪他没有安全感,他的爱太浓烈,但太浓烈的爱往往就更怕遇冷。

  他会是那种追求极致的占有而变得病态焦虑的人,本质是因为害怕失去,需要反反复复一遍一遍确认她不会走。

  其实如果他开口,只要无伤大雅,她会满足他很多要求。

  可惜他是个哑巴,一边想要抓紧她,一边又怕抓疼她。

  今天看他这样子,明初莫名有点愧疚,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晾了他这么久,他执着于抠婚礼细节,也是想要仅仅抓住两个人那点牵绊,好确认她还是他的。

  这会儿明初就想带他远离这一切,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她其实根本没想好去哪里。

  像一场毫无目的的出逃。

  只是单纯地想要带他走,去一个可以两个人待着的地方,远离一切熟悉的事务,脱离安全的环境,去一个只能依靠彼此的地方,但又不能太安静,最好热闹一点,可以触摸到一点烟火气。

  明初最后带他去了酒吧,酒吧街早就变了模样,大多数酒吧都倒闭了,只惊鸿一如既往地开着,装潢比以前不知道高档了多少倍,定位也比以前高级了很多,来这里打卡成了一种风尚,生意意外很好。

  赵吉出来迎,高高兴兴地喊老板和老板公,明初被这怪异的称呼逗笑,挥了挥手说:“不用管,我俩来玩一会儿。”

  没去包厢,找了个宽敞的卡座坐着,服务生端上来两杯特调,夜幕初降,还没上什么人,又热闹又不热闹的。

  明初指了指一旁:“台球厅保留了。”

  许嘉遇以前常待的地方。

  他“嗯”了声:“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以前那么破旧,灯光也不那么廉价粗糙了,看起来布局变化不大,但莫名给人一种哪里都不一样的感觉。

  “你喜欢以前那样?”明初问他。

  许嘉遇摇头:“没,就是觉得……那种环境让人觉得舒服。”他笑了下,“那时候觉得我可能骨子里就不是个体面的人,当不了大少爷。”

  明初没附和,也没反驳,手搭在他肩膀,微微倾身靠过去,脸颊搁在手背上,近距离看他的侧脸:“少卖惨,我知道你其实早不在意了。就想看我心疼,我心疼你就高兴了?”

  许嘉遇微微勾唇,略侧着头看她:“那你心疼了吗?”

  “心疼了。”她向来毒舌,也不惯着人矫情,这会儿表情却很严肃,没有丝毫的玩笑调侃意味。

  “所以不要再这么说了。”

  许嘉遇觉得自己心更疼,僵住片刻,他抬手轻抱了她一下:“对不起,我不说了。”

  明初又露出那副散漫的表情,弯着眼睛笑了下:“这招确实好使。”

  她喝了半杯酒,手指勾着他的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他的袖扣,问他:“许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许嘉遇一直不愿意跟他提这件事,上次许应舟的事儿没闹出来什么后果,拘留了几天,就放了。

  明初不想做太绝,怕他受牵连。

  许应舟的爸妈对许嘉遇恨之入骨,整天琢磨着怎么把他踢出许家。

  “如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绝情?”

  明初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其实早就有预料,他不是没办法,只是不够狠。

  “不会,前进还是后退,都只是选择,你好还是不好,我都会给你兜底。别怕。”明初看着他眼睛,“你背负了太多别人的期待,但在我这里,最重要的只是你,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明初前所未有的温柔:“不要考虑任何人,只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迷离,每次盯着她看一会儿,好像就无法自主呼吸了,大脑也开始涣散,就这样盯着她,好像就能盯到生命尽头。

  “想要你。”他脱口而出。

  明初难得没发脾气,笑了下:“可是你已经得到了。”

  许嘉遇愣了片刻,恍悟般点了下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亲吻上去。

  喝酒到一半,人群骚动,说外面下雪了,很多人围到后门去看,明初只想起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喝酒,两个人也是从后门出去。

  明初拉起他的手:“出去走走吧。”

  雪花纷纷扬扬,短短一会儿功夫,地面已经一层薄白,大雪迷蒙视线,许嘉遇下意识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

  明初回头看,他被冷风吹得面颊苍白,透着粉,浑身上下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

  明初一度觉得自己喜欢他的脆弱,后来发现大概是喜欢那种凌雪傲寒摇摇欲坠还不愿意倒下的韧劲。

  明初把外套给他披回去,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挤在一起,大步往前走。

  街道很闹,但那闹声像是隔着什么传过来,又衬得夜色很寂静。

  有脚步声急促而至,一个服务生匆匆赶来。

  “明先生,明……”

  明初的姓还挺少见,虽然没明白为什么叫先生,但还是回了头。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追过来,却是对着许嘉遇说:“明先生您好,你的身份证落吧台了,老板让我给您送过来。”他听赵吉说这俩才是幕后boss,笑得很谄媚,“还好你们没走远。”

  明初微挑了下眉,心道赵吉员工培训做得真差劲,大老板的丈夫名字都记不住,记不住还乱叫。

  刚想说什么,许嘉遇已经接过去,微笑说:“谢谢,辛苦了。”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红包,本来是年底给婚策团队的员工准备的,有剩余,他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小男孩高高兴兴道了谢走了。

  明初本能觉得不对劲,突然从他手里把身份证抽出来。

  上面分明写着——

  明嘉遇。

  大雪纷飞,天上地下都一片白,明初抬眸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世界都静默了几秒。

  许嘉遇把身份证收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恍然道:“我跟爸说了,可能他因为这个才送我游轮。”

  明初深呼吸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往前走。

  许嘉遇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怕她生气,怕她不高兴,怕她……不要他。

  或许换个人会觉得高兴,但明初不是一般人,她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去付出不等量的代价,当然也不会希望身边有人犯蠢。

  许嘉遇无法对她解释这一切的动机。

  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