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嘉卉
这话说的……江问舟直接没搭理他,只用看起漫不经心的随意语气问道:“妈刚才是跟西西打电话?”
“除了她还有谁嘛。”孙茂芸一面回答,一面伸手拿过水壶,要给他加水,“我说让她明天中午过来吃饭,不用自己做一遍了嘛,她问我是不是不方便过来,你说好不好笑?自己家有什么不方便来的。”
江问舟闻言没出声应和,只目光微微一闪。
孙茂芸继续道:“明天我多准备点吃的,给你放冰箱吧?热热就能吃,想吃什么?”
江问舟眨眨眼,想说随便,但话到嘴边又想到刚才她数落齐眉的话,说她不好好吃饭。
立刻就改口了,“云吞或者饺子吧,这个吃起来方便,您方便做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快得很,云吞皮市场就有卖的。”孙茂芸答应着,又说要问问齐眉想吃什么馅的。
江问舟觉得她应该是没空搭理自己了,便端着水杯回到书房。
坐下以后看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发现好像也看不进去,干脆把鼠标往旁边一推,仰头靠到椅背上,盯着对面的书架开始出神。
书架上有一个陶瓷花的摆件,比他半条胳膊还矮一点,青花瓷花瓶和牡丹花都是陶瓷做的,很精致逼真,是齐眉大五实习结束,研究生还没开学的时候,和室友一起去景德镇玩时,带回来的礼物。
给他的时候,说是觉得这个很漂亮,所以就买了,没什么特别的寓意。
等到在一起了,再说起这个礼物,她却说:“送花可是我先送的,你快回礼!”
改口改得可真利索啊,无非是在点他,呐呐呐,你都不给女朋友送花,你合适吗?!
他表示虚心受教,转天去吃饭的路上,有记得给她带一束花,恰好是红色的玫瑰花。
她把花抱在怀里,一边说也还行吧,一边嘴角压都压不住,眼睛里有闪闪烁烁的星星。
那时候多好啊,什么都不想,只专心享受爱情的甜蜜。
江问舟回过神,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打印机上。
打印机也是从申城打包带回来的,上面还有齐眉贴的贴纸,是某个动漫和奶茶联名时送的周边,去买奶茶时恰好送了,她便随手到处贴。
她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也都带回来了,在书架上占据了不小的空间。
还有这个水杯,其实也是她买的,甚至就连他现在身上穿的睡衣,也是她给他置办的……
到处都是她来过的证明。
幸好,也都在这儿了,书房门一关,她应该不会未经过允许就擅自进来。
她这人最会看形势,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要保持边界感。
江问舟呼吸顿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哼了声,伸手拿过鼠标,往下拉了拉文献的网页。
晚上十一点,医疗点的工作时间结束,齐眉和陈羽丹把门关上,从里面反锁,灯都熄了,这才进了休息室。
陈羽丹拿着手机对齐眉道:“眉姐你先去洗漱吧,我跟家里打个电话。”
齐眉应了声好,拿着换洗衣物和洗漱包进了卫生间。
隔着隔音效果一般般的门,她似乎听到陈羽丹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争执,然后很快又安静下去。
就像一簇火苗,还没来得燃烧到最高点,就被扑灭了。
齐眉匆匆洗漱结束,出来时看见陈羽丹正低着头看手机,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落寞和难过。
她有些不知道要不要问发生了什么事。
问吧,有探听隐私的嫌疑,不问吧,好歹同事一场,相处愉快,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
犹豫半晌,齐眉还是决定算了。
她想起来江问舟教过她的:“都是成年人了,消化情绪的能力应该有,不跟你说,要么觉得没必要往外说,要么不想你知道,你要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不过这人就是得把口,自己这么对他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
不是要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咩?
齐眉努努嘴,若无其事地对陈羽丹道:“洗澡睡觉啦。”
陈羽丹抬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来,笑着应了声好。
一看就有事,但到最后她也没跟齐眉说什么,一觉就到了早上六点半,起来简单洗漱,赶在六点五十五,将医务室的灯都打开了。
七点整,医务室开门,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九点整,齐眉和接班的刘医生交了班,特地看了一眼陈羽丹,见她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元气的样子。
似乎昨晚外漏的低迷情绪在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已经完全消化,恢复如常。
齐眉忍不住偷偷松口气,同大家道了声再见,就背着包脚步轻快地下班走了。
她把年年从宠物店接回家,顺便在小区里遛了它大半个小时,看它累了,这才把它带上楼。
安顿好它,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出门往去江问舟那儿。
青年路的清晖嘉园小区二单元802室,她以前只看过户型图,还从来没有真的去过一次。
可就算闭着眼,她也知道在哪儿,该从哪条路过去。
—————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齐眉的车在清晖嘉园小区门口停下,刚登记好访客信息,手机就响了。
孙茂芸来电话问她到哪儿了,她一面跟保安道辛苦,一面急忙忙地回答道:“到小区门口啦,马上上去。”
小区有地面的公共停车位,这个钟点起码半数的车位都空着,齐眉找地方停好车,下来之后一边走一边认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绿化做得很好,有很宽大的草坪,有高低错落的树木和灌木丛,放眼都是绿色,俨然一座闹市中的幽静花园。
齐眉记得当年买房是在春节刚过,孙茂芸和江眀琮来看房,看完回去和他们打电话时说到小区环境,说洋紫荆和白花紫荆开得*正好,到处粉粉白白的,风一吹,花瓣四处飞舞,别提多好看了。
她当时还惊叹这岂不是很浪漫,拍照肯定很出片。
“那等下次我们放假回去,就去那里给你拍照。”当时江问舟这么跟她说。
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次总也没来,他们也总是赶不上紫荆花开的时节。
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某种预兆吧。
想到这里,齐眉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不再有心思赏景,加上太阳也晒,她索性加快脚步往二单元走去。
走到单元楼门口,恰好碰见下来扔垃圾的孙茂芸,立刻小跑着过去:“干妈!”
“诶哟,这么巧啊。”孙茂芸笑眯眯地伸手接她,还往她身后看看,“自己来的?怎么不带年年。”
齐眉讪笑:“带它不方便嘛,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呢,而且要是把舟哥家给拆了,多不好。”
孙茂芸闻言突然扭过头来,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起来。
“……干、干妈,怎么了?”齐眉被她看得一愣,心突然怦怦狠跳几下。
那目光像是能洞察一切,要将她所有心事都看透。
她的神经在这一刻紧紧绷起,心里念头急转,干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
难道我最近表现太明显了?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啊,到底哪里穿帮了?
难道是江问舟穿帮了?救命……
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那一刻,孙茂芸的眼神一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你呀,长大了反倒拘束了。”
齐眉一怔,实在反应不过来。
只听她继续道:“你跟你哥从小到大关系一直很好的,大学又都在申城相依为命过……啊,我能用这个词吗?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就这个情分,也才两三年没怎么相处,怎么感觉你们就生分了?”
“……有、有吗?”齐眉讪讪,一面庆幸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啊,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孙茂芸哼哼两声,“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刚才你一说担心年年把你哥家拆了,我就确定了。”
齐眉正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呢,闻言一愣,忍不住发出一声:“……啊?”
见她不明白,孙茂芸就问了一句:“你带年年回家,会担心它把咱家拆了吗?”
是因为生分了,关系没那么好了,才会有这种顾虑——不管这种想法是对是错,总之,它成了孙茂芸判断齐眉和江问舟现今关系的重要依据。
齐眉恍然大悟,同时继续讪讪,半晌才解释道:“只是怕麻烦……而已,没有生分啦……”
干巴巴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她这辩解很没有说服力。
孙茂芸拉着她进电梯,捏着她的手温声劝道:“你们都到这个岁数了,舟舟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结婚,到时候你嫂子进门,你就真的不好和他亲近了,可是……”
她顿了顿,有些突兀地叹口气:“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要你来我往才能相处出来的,亲戚之间说是说互相帮助,但关系不好,帮起来就肯定不舍得落力。”
尤其她这样的孩子,既没有血缘,如果连相处的情分都没有,以后等她和老江走了,她碰上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孙茂芸握着她的手又揉了揉,轻轻拍拍。
齐眉先是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热。
但又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忙笑道:“不会的,是因为很久没见了嘛,多少有点陌生,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
她顿了顿,侧头靠了一下孙茂芸的头,笑道:“我不止舟哥一个哥哥呢,阳哥和清葭姐也好的,您别担心,有事我不会找不到人帮忙的。”
说完立刻反问:“您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到这事?是不是昨天陪纪叔叔去医院,见到什么事,被吓到了?”
“那倒没有,想到就说了。”孙茂芸摇摇头,接着开始吐槽起来,说医院多么多人,感觉到哪儿都要排队,怎么那么多人呢?
齐眉静静听着,等电梯停了,跟着她往外走,边走边打量楼道里的格局。
两梯四户,江问舟这套在南面,平方数大一点,朝向也好,所以当时平方单价也比另一边的两套要贵上几十,但孙茂芸还是做主拿下了。
说的理由是:“一两百万都出了,还差这点差价?这房子说不定要住几十年的,就该买好一点。”
江问舟当时还跟齐眉吐槽:“说得这么霸气,不知道还以为她全款拿下的呢,结果还得我自己还房贷。”
难道不应该吗?齐眉乜他,揶揄说:“你不会想说没钱还房贷吧江博士?”
江问舟被她逗笑起来,拿脑袋去拱她颈窝,说确实是没有了,以后就得靠她赏口饭吃了。
齐眉看着眼前黑色的门,还没进去,和这套房子有关的记忆就开始汹涌而来了。
她忙垂下头,恰好孙茂芸推门,门一开,她便一眼看见门口的地垫。
地垫花里胡哨的,事事如意平安喜乐之类的吉祥话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她看一眼便呼吸有些凝滞了。
……不是,这人怎么想的,二十块的地垫你也不扔,还带回来继续用?
这合适吗?这可是新家!新家!难道不该从里到外全都换一遍新的吗?!
刚进门准备换鞋,就见金金跑了过来,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好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