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吨萝卜
“谢羿,你这什么表情,好啊,你还敢笑我,你给我回来。”
“媳妇儿,我错了。”
“轻点儿,疼疼疼,我不该笑的。”
“该打,我自己来,你小心手疼。”
……
谢羿等着林筱彤睡熟了之后,蹑手蹑脚地出来了,关上门。
找个朝北的小角落里蹲着,眼睛看着地上,嘴里还在小声地絮絮叨叨。
仔细听还有点瘆得慌,就差没敲木鱼了。
“咱爸咱妈,我是你们的亲亲女婿,谢羿啊。”
“我偷着来和你们说一声,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们也是形势所迫,最近世道有点不对头。”
“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筱彤就带着我一道去看你们。”
“筱彤现在过得挺好的,我爸妈都把她当女儿疼,我都比不上的。”
“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谢羿肯定也会好好对她的。”
“等过几年我们有了孩子,也带着一块儿去给你们瞧瞧。”
“岛上最近也挺好的,战士们训练都很认真,被练得差点都脱了一层皮。”
“筱彤说以后咱们国家那都是顶顶的强盛,该是我们的那是谁也抢不走。”
“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有什么事情托梦吱一声就行,我保准随叫随到。”
“就先说这么多吧,不聊了,你们的亲亲女婿也要回去睡觉了。”
……
第二天睡饱了,又变成了元气满满的林筱彤了。
拿着相机出门拍了拍好看的画面,有砸中熊川脑子的椰子树,谢羿收拾出来的小院子等等。
虽然回去之后只能洗成黑白的相片,但是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纪念。
站在岔路口,刚好这时大部队拉练回来了,一个个穿着绿军装,撸起袖子,大步走着。
镜头刚好捕捉到谢羿和熊川勾肩搭背的样子,两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后面跟着邱连长和萧指导头靠在一起也在说着什么,一只手指着前面的两人。
一前一后,组成了一个很是奇妙的画面。
走在前面的是八九点钟的太阳,落在后面的是稳扎稳打的磐石。
她想到了一个词:传承。
国家的富强正是一代又一代的有志之士、有为青年,乘风破浪,劈波斩浪。
不再犹豫,举起相机让画面定格。
……
狂浪背后,险象层出不穷,有的人在奋力求生,不惜一切代价。
陈兰今天下班之后,拖着酸痛的胳膊和疲累的双脚赶回了大杂院。
还没跨进院门,大老远就听到了哭声,时而低落时而高昂,尖锐刺耳。
回到家站定之后才发觉声音是从隔壁大院传来的,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大碗喝了几口,干燥的喉咙才觉得缓过来。
“妈,这是咋的了?谁家在哭啊?听着声音怪吓人的。”
陈母刚看听人说完热闹回来,看到她大闺女回来了,脸上自觉地带了笑。
“慢点喝,别提了,这件事说起来都丢死人,我都嫌晦气。”
“这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就隔壁老冯家的大闺女,比你大五岁,一早就下乡去的那个。”
陈兰听她妈这么一提,也想起来了,是冯香香,记忆中是最爱穿花衣裳的姑娘。
陈母撇了撇嘴说:“那闺女死了,喝农药自杀的,还死在了外地,冯大妈还要去给人收尸。”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兰大惊失色,因为前阵子她还没找到工作。
街道办过来游说下乡的时候,当时选定的地方就是冯香香去的那一处。
她张了张嘴,半晌问出来一句。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死了呢?”
“冯大妈还瞒着,我都打听到了,那个冯香香想回城,现在回城多难啊,你猜怎么着?”
“那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跑去和革委会的头头睡觉了,真是丢死人了。”
“没想到最后身子被人脏了,回城的却不是她,一气之下,第二天喝农药死了。”
“就死在知青点,等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早就救不活了。”
“那闺女我打小就觉得妖妖娆娆的,心思大得很。”
“这件事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怪不得冯大妈瞒得死死的。”
“不过啊,附近有个男娃在隔壁大队下乡,人家一五一十地写信回来说了。”
“那件事在那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一个公社都晓得了。”
陈母还在絮絮叨叨,不难发现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恶意和嘲讽。
可是陈兰什么也听不见了,身子发冷,好像没了力气。
“哎,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啊?”
“真是白养你了,中午在饭店吃好的,也不晓得带点回来。”
“砰——”
门被关上了,耳根子终于清净了,陈兰仰着头倒在自己的小床上。
心想:如果她也下乡了,会不会也会选择那样做?
第196章 盼望着盼望着
扪心自问,她是会的。
要让她一直待在那里,整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几年前,一说到下乡那些追求进步的人人都是抢着去,一个个还指名要去最艰苦、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一家有个支援建设主动下乡的,街道都敲锣打鼓地进了家门,戴着大红花,满脸骄傲,背着行李志气满满地离开家。
但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去了那里户口也一并迁走了,有的人眼看着回城无望,在那里成了家,扎下了根。
现在一个又搞什么工农兵大学,知青也可以被推荐上大学,听着可是好事啊。
只不过落到头上,希望渺茫,本地人都抢破头,更不用说被视为外乡人的知青了。
她还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冯香香已经上高中了。
平日里最喜欢穿碎花裙,乌油油的头发被梳成麻花辫儿,飘扬的裙摆拂过陈兰仰着的脸。
冯香香看到邻家小妹妹傻乎乎的样子,还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陈兰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颗奶糖的滋味。
空气中都是香味,妙龄少女走在路上,不少的男青年都不由自主地对着人家偷看。
那样一个鲜活的、爱穿裙子的少女如今已经死在了异乡,离去的还是那样不体面,被人议论纷纷。
陈兰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开始发散了。
一会儿她变成了冯香香,一会儿又是旁观者亲眼看见了她的死。
不,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的工作,她一定一定不能下乡!
“现在还是临时工,我得赶紧想个法子,我要转正,我才不要一直洗菜。”
“秦卫红头脑空空的蠢货都能做售货员,凭什么我做不得?”
“给我的东西就像是施舍给讨饭的人,凭什么她就一直是高高在上,而我只能永远捧她的臭脚!”
“穿她不要的衣裳、吃她不要的剩饭、甚至是捡她不要的男人!”
“可怜巴巴的就跟条狗一样,等着人家从手指缝里扔给我什么!”
“我要好好想想。”
陈兰嘴里低低的念叨着,眼神逐渐变狠。
……
进入夏天了,院子里的杏树都绿得发亮,叶子又浓又密,太阳投射到地上浓荫处就像一把大伞。
前院和后院中间的影壁处墙根下面栽着一棵硕大的爬山虎,叶子爬满了大半个院墙,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墙角边还有些野生的喇叭花,和爬山虎纠缠在一块,绿叶中冒出来紫色、粉色的喇叭花,格外好看。
虎头和吴家宝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偷着摘几朵,含在嘴巴里,憋着气,当成一个个小喇叭。
高秀兰上了一阵子班了,也逐渐习惯了,吃饭的时候还在和谢大脚说。
“这筱彤都去好几天了,咋还不回来?”
“咋了?你不想上班了?”
谢大脚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也不是,只不过这家里没个叽叽喳喳的人,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平日里林筱彤在家的时候,只要下班一回来,那自行车蹬的比谁都快。
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在家里说着些俏皮话。
屋子里都是乐呵呵的,树丫上的知了都觉得吵,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你这一说,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