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从温老师改口为知禾老师,是她做出的最后让步。温知禾没有再纠正称呼,笑了下:“还没这么早,不过确实快了。”
乔宝蓓惊讶:“我还以为你打电话来是专门跟我说这件事的。”
“也许是更好的消息?”温知禾莞尔:“我打电话来是想和你说,刚刚我和我先生在宴会上见过你丈夫,并且拍了一组很不错的珠宝首饰,觉得很衬你想赠予你,所以拜托你丈夫把这组珠宝和一些伴手礼给你捎带回去。”
乔宝蓓咋舌,以手捂唇:“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其实我不用的……”她家里那些她都戴不过来没戴明白呢!
她不是礼貌客气,是真在顾虑,但温知禾有一张足以打消她顾虑的唇舌。
乔宝蓓被她说服了,尤其从温知禾那里隐约得知,风泰和贺氏在这个季度即将达成深度合作。她顿悟了,想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感谢,却又有些磕绊难言。
温知禾并未计较这些,转而又与她聊了些家常,很松弛,不是那种官方的腔调。
很明显,她应该是刚从一场聚会里脱身,刚卸下精致面具。
但她没能与她聊太久,隔着电话,乔宝蓓听到了来自她丈夫,那位贺先生的敦促。
温知禾的语气很无奈:“抱歉,我这里还有些事……”
“嗯嗯嗯,你早点休息,我也得去洗澡了。”乔宝蓓体贴地借坡下驴。
她和温知禾的相识起源于对方拍摄的电影和一场宴会。
原本只是喜欢电影,但见了本人就一见如故,成了挚友。
她是
业内小有名气的新锐女导演,很多人认为,她能有现在的成就是因为她的丈夫在撑腰,但乔宝蓓并不这么觉得,这太抹杀一个人的付出了。
能达成现有的成就,本身是因为她具备这方面的灵气和能力。她和丽珍一样,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动用的资源而已。
是借势,怎么能算是“依附”?退一万步讲,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被借势,又怎么不算是一种能力。
她喜欢和这样的聪明女人交友,不仅仅因为她和丽珍相似,还因为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这通电话……倒是提醒她了一件事——傅砚清明天就会回来。
乔宝蓓原本上扬的双唇抿得很平。
她已经答允了李逢玉的约见,可是傅砚清那里,她该怎么解释?
可是,只是正常社交,她为什么要解释?她这两天已经很听话了,待在家哪儿也没去,他总不能抵赖。
他那种人,总不能因为她和别人吃顿饭就怄气吧?
乔宝蓓攥了攥手机,没打算向他报备。
隔天她照常坐在梳妆台前打扮,选了套平时很少穿的轻熟小香风。胸前系搭垂的大领结,搭配卷波浪,珍珠耳饰,既淑女精致,又不显得过分隆重,背的Kelly没再带任何挂饰。
十一点半下楼,司机已经备好车在门前候着。乔宝蓓上了后座,手里掌着翻盖小方镜,以便时不时拿出来照看自己的妆是否花了、头发丝是否还精致。
她对这场赴约无疑抱着认真心态,毕竟是见前任,还是一位绝对过得好的前任。她不需要特意打扮,但有必要在穿着方面有意无意向他透露出“分手以后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的信息。
乔宝蓓承认,这是她自搭舞台自吹自擂,虚荣心在暗暗较劲。可是谁又规定不允许呢?
啪嗒一声,小方镜在她手中扣上,轿车刚巧停泊于上次的位置。
由于是工作日的大中午,平时客流量极大的国贸也会显得冷清。乔宝蓓找到直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餐厅所在楼层,比预测的时间来得还要早。
她是有些强迫症的,走出直梯又在原地看手机,掐好点了才到餐厅。
散座比包间要好找,但她一到门口,迎宾的服务生就很有眼力见地迎上来,主动为她带路。
其实也是李逢玉提前叮嘱过的缘故。
绕过门前摆的两颗小松树,再顺着两排古典古雅的半包间走去,于一盏红灯笼下的靠窗位,乔宝蓓看到了男人清隽又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她的心不自觉提了几分,预想好的招呼措词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对上男人的略带诧异的目光,她坐到面前,宕机了片刻才挤出一抹营业感满满的微笑。
李逢玉也笑了下,向她问询,嗓音清润好听:“先点餐?”
记忆里模糊的模样逐渐清晰,李逢玉和官网照片无太大差别,和过去学生时代的气质相比,也不过是褪去少年气,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熟感。
和他相视,一股浓厚的慌窘自手心蔓延向五脏六腑,乔宝蓓清晰地感觉到血脉的流淌,只是攥了攥手,略一颔首:“好。”
这家餐厅没有线上点餐程序,仍需侍应生提供菜单确认。李逢玉把决定权给了她,但又会细心地向她提醒哪道菜是这里供不应求的特色。
虽紧张,但乔宝蓓仍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和他所说的那道菜,没有一丝客气的意思——当然,她是打算自己买单。
点完餐,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转而又有人过来替他们倒上柠檬水,上两道赠送的前菜。
乔宝蓓没动前菜,只拿起玻璃杯抿了口柠檬水。
自桐兴岛回来,她又做了漂亮的猫眼美甲,早年给人洗头做护理的手经常年保养,不仅白皙嫩滑也纤细富有骨感,和她丰腴的体态着实有差别。
那只无名指的碎钻素戒,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惹眼,像紧箍圈,但箍的是他。
李逢玉的目光定了定,眸色渐深。
不是没从亲朋故友那里听说过她已婚,不是没见她朋友圈PO出的男人痕迹,但亲眼见她戴婚戒,穿着比从前成熟的香风套裙,成了熟悉又陌生的人妇,他心里仍不可避免地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上次这种拥有这种感受,是自分手以后,得知她与严博扬在一起的时候。
如果那时再坚定些,勇敢些,不轻易分手断了联系,现在她的丈夫……是否就会是从一而终的他?
“你好像和以前一样,都没什么变化。”
乔宝蓓放下玻璃杯,手指轻轻抠着凹凸不平的纹理,柔柔出声打破沉寂。
李逢玉思绪回正,微敛眼底的暗涌,笑了下:“是吗?可能因为我是个怀旧的人。”
他没等乔宝蓓听懂浅层意思,又缓缓道:“倒是你,变了又好像没变。”
乔宝蓓搞不懂:“为什么这么说?”
她想了想,眼也不眨地把猜测说出来,很是真诚:“是因为我现在看起来穿得很贵吗?”
李逢玉微顿,望她澄明的双眼,低头笑得很迁就也很没脾气:“嗯,是。”
“我很少也很久没见过你穿私服,所以偶尔想起你时……都是穿校服的模样。”
穿着校服趴在桌上将面颊印出袖口纹路也无知无觉的模样;跑马拉松只穿运动衫夺得第一时脸红彤彤的模样;低头把外套系在腰上扎高马尾时的模样。
朴素,认真,偶尔有些马虎,却也天真得可爱。
他并不觉得乔宝蓓已失去这些柔软的光芒,只是现在太过珠光宝气耀眼夺目,难免让人恍惚失神。
“那我们也回不去穿校服的年纪啦。”
乔宝蓓松开握着玻璃杯的手笑了笑,面颊上有淡淡的酒窝。
李逢玉不置可否,正好菜上齐了。
用餐期间,他们短暂地沉默了须臾,乔宝蓓有偷偷打量李逢玉。
自从身价水涨船高,她的眼睛像奢侈品的一把量尺,能很好地辨别绝大多数穿戴品的物价。比如李逢玉手腕上的那只表,浪琴的,价格约在五千一万之间,在普通人里算奢侈,却也远远比不上傅砚清随手扔箱底不常戴的任何一只表。
还有普普通通看不出牌子的衬衣,随处可见的无框眼镜,毫无定制感可言的男香……再比较下去都是一种残忍。
丽珍说的没错,当初和李逢玉分手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女人要嫁就得嫁最好的。
乔宝蓓毫无负担地想,更因佳肴的美味而放松从容。
李逢玉看眼时间叩下手机,忽地望向她:“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在意。”
乔宝蓓轻轻咬了口叉子:“什么事?”
“今天是五月二十号,你的丈夫……”李逢玉斟酌着措词,“不介意你今天和我出来吃饭吗?”
乔宝蓓没料及这个问题,无知无觉地拿起纸巾擦干净的手,目光飘忽:“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装作自然,转移话题:“你知道我结婚了呀?”
李逢玉嗯了声:“我知道。”
“是听我们班同学说的?”乔宝蓓眨眼。
“你戴婚戒了。”他冷不丁,没有接她话茬。
乔宝蓓蜷了蜷有婚戒的手,当即闭上嘴。
天,她在问什么笨蛋问题。
她的思绪乱了,坐不住,眼光瞄向他空荡荡的两只手,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欸?你没戴婚戒吗?”
这口吻天真至极,好像默认他已婚。
李逢玉轻笑,终不得已解释:“我没结婚。”
停顿半秒,又言
:“而且我是不婚主义。”
“不婚主义?”乔宝蓓诧异,“丁克吗?”
她总能把两个相近的名词搞混,读书时也是,现在竟还是。李逢玉不觉困扰,反倒因这份熟悉感找到自己在空缺时空里的落实点。
他注视着她,温和而详尽地解释:“丁克和不婚主义的概念从本质就不同,前者可以结婚,只是不要孩子。后者即字面意思,这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愿束缚于传统婚姻,所以亲密关系只止步于交往,不会再有下一步。”
“不过当中有些人会将其当做游戏人生、不负责任的幌子,也许会生育,不止和一人,不止生一个。”
“这就是他们的差别。”
乔宝蓓仿佛回到当初问他难题时的时光,不过李逢玉现在说的这些也并非不难懂——总比数学这个刁钻的科目好懂吧?
她其实理解的,只是没有深究二者的区别,要知道,她这个人以前也有过不婚的想法。
但她很贪心,既想要自由,也享受被男人供养。傅砚清不在的那三年,她过得有滋有润,舒服极了,可却也孤单寂寞,需要一些慰藉。
她有杏慾,并且可能比常人的欲望还要高涨。如果有一天她连卧室门都不出,那绝对是在看着片子,用各类工具或是手在慰藉自己。
稍微刺激一些的……她没尝试过,却也看过,毕竟那种东西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守活寡到这种地步,她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傅砚清的事,她真的,太有道德感了。
乔宝蓓在心里佩服自己,看向李逢玉,坐直身子清咳两声,装模作样地学他腔调:“那你呢?你是为什么不想结婚?介意我这么问吗?”
李逢玉眼底淌过一丝笑,摇摇头先答:“不介意。”
“是我想结婚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他中段有停顿,怕说得露骨,被乔宝蓓听出而平白僵了气氛,索性换一套更温和的说辞。词不达意,词不能达意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可他又能怎么办?
是他先放手,从这段关系里出局。
柠檬水里的冰块已经融化大半,稀释原先的酸甜鲜味。他们之间的话题并未聊尽,却也常有沉默的间隙在穿插。
最终这顿饭,结束于乔宝蓓向他送去一支钢笔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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