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你要坐我对面吗?”
乔宝蓓瞄到他手里也提了一盒小吃,忍不住开口问道。
乔星盛沉默数秒,最后选择拉开马扎,坐到她对面。
他本来已经做再也见不到她的准备了,但认出是她,没能按下喊她的冲动。
乔宝蓓的丈夫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受了警告,该离她远些。但偶尔夜里,总不由想到她。
他不知她在那种男人身边,是否会吃苦,受欺负,毕竟她有那么点笨,还迟钝。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但同样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乔星盛放下餐盒,落在膝上的手轻微地攥了攥:“他怎么没来。”
乔宝蓓盯着他绷紧的面庞,挼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没找任何借口,如实道:“我想自己一个人。”
乔星盛愣了下,下意识问:“你们吵架了?”
“……没。”乔宝蓓声如蚊讷:“他工作忙,我也不是来旅游的,就想是来看资助的一些学生。”
闻言,乔星盛双唇抿平,忽然不知是否要向她告知那些事。
他说了,可能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破坏她的心情;他不说,她又蒙在鼓里,显得那样可怜。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问题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知情,他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何况她的丈夫怎么会允许她一个人来这里?是他表面逢迎,暗地里让人监视吗?
乔星盛心底生出一丝紧张,上次被打的伤还隐隐作痛。
他无可救药地想,如果乔宝蓓选择装傻,他也可以奉陪。
这里是小渔村,不比大城市,夜里也会有闲散的醉汉和街溜子。她一个女人形单影只地走夜路,总归需要一个人陪。
找到合适的理由,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些。拿过她手边的可乐罐,默不作声地单手开盖。
乔宝蓓还眼巴巴等着他说话,见他帮忙揭开易拉盖,懵了一下。
汽水在路上有过晃荡,开盖的一瞬,拥堵在顶端的气泡“嗤”地涌出,浸没了他一整个指骨。
乔宝蓓手疾眼快地抽出纸巾替他擦拭,声音绵软:“你小心一点啊……”
女人隔着极薄的纸巾包裹住他的手,乔星盛心里激起电流般的酥麻感,条件反射地抽了回来。
他不慎碰倒可乐罐,哐当一声,淌了一地深褐色的汽水。
乔宝蓓茫然地看着他,顿了顿,好像明白了什么,便把纸巾放到桌上:“你先擦。”
随后她弯腰去捡可乐罐。
乔星盛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捡起。
她的手再次碰到他,这次是腕骨。那股痒意再度袭来,乔星盛呼吸停滞,脖颈的青筋绷了起来。
他没收住力,放可乐罐的时候发出不小的声音。
乔宝蓓抖了一下,双手放在膝上,无措又紧张:“星盛,之前我是不是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
见她如此,乔星盛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不仅在暗地里对她想乱七八糟的事,又平白无故吓到她。
她没勾引他,反倒是他脑子不干净,在道德败坏的罅隙里,对她有着生理性的喜欢。她怎么会这么说?她没必要反思。
被碰过的手还在止不住地抖动,胜过那些日夜强忍的痛觉。乔星盛咬了咬后槽牙,低声否认:“不是。”
“你没做什么事。”
他注意到了,她没戴那只手表。发现这一点,乔星盛胸腔下的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是你的丈夫让人打了我,警告我别接近你。”
他脱口而出后,深深地看着她,血液在热腾的翻滚:“你知道这件事吗?”
第55章
路边的风飘来阵阵烟火气,三两人举酒碰杯谈笑,几辆摩托自行车碾过石板路向上坡路行驶。
灯带的光辉映在男人如炬的目光里,乔宝蓓从中找不到一丝玩笑意味。她瞳孔,呼吸,如同被相机按下快门般地定格僵持,呈现的模样满是茫昧无措。
见她如此,乔星盛心里隐隐有了倾向,攥着纸巾的手稍微松了松:“你不知道,是吗?”
乔宝蓓抿平双唇,没回答一句话。
乔星盛垂眼,望着她皓白修长的腕骨,嗓音轻沉,透着些许迫不及待:“你要信我,我会和你说,是因为你没戴那只手表。”
手表。他也知道这个?
乔宝蓓的腕骨像被烫到般,微不可查地向内稍掩。
乔星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在你的手表上装了GPS,窃听器,大概所有电子手表拥有的功能全都有,只是你一直不知情,在他眼皮子底下过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
“你是怎么知道?”乔宝蓓声音发哑,心在不经意地颤动。
“那天我去你家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手表有问题。”乔星盛解释,目光仍紧盯着她:“你的手表很厚,不像普通机械表那样轻薄。就算是花式定制,也不可能厚到那种程度。而且你没发现吗?他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每次都那么恰好,就好像他随时在听我们说话。”
“之后我回酒店,他就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乔宝蓓一瞬不错地望着他,没眨过一下眼,上挑的眼尾洇了丝丝酡红:“他为什么打给你?”
乔星盛回正思绪,隐去一些不合时宜的事:“他大概是不想你身边有任何异性,所以特意打电话警告我离你远些……还找人打了我一顿。”
说到这,他拿出手机,“我录了音,你要听吗?”
乔宝蓓不语,垂眸看着他的手机,像是默认。
乔星盛手心洇了汗液,不着痕迹地攥拳用纸巾擦拭,递去一枚耳机。在她戴好以后找出录音,从第一秒开始播放。
他录的不完全,是在接听后的十几秒才开始录的,但这也足够了。听到傅砚清的声音那一刻,乔宝蓓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录音带着沙沙的电流,她从来没听过傅砚清用这种口吻说话,很陌生。但她听得出他的警告,他对乔星盛态度的鄙薄,每个字每个音色,都和印象里的他大相径庭,却也的的确确是他。
而后,乔星盛将医院的检查报告和收据单拿给她看。有日期时间,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乔宝蓓低头看屏幕,眉头皱起,眼眶泛起酸意。
乔星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呼吸放缓,低声问:“你信我吗?”
隔着张桌子,乔星盛靠得很近。
乔宝蓓抬眼,能瞥见他眼角边未消退的淡红印子,那大概是他遭人殴打所致的伤痕。
她如鲠在喉,不知怎么回应他。
她或许装出一副刚知晓的模样,故作意外地问他怎么会这样。可那样太假,在她发愣不语的时候,早过了做出第一反应的时效。
从手表拆卸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说服自己,要装作不知情,要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催眠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被他装了GPS,只是被他监视,也算是一种保护手段,傅砚清又没把她怎么着,还好吃好喝供着,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哪怕心有不满,也只是不痛不痒地予以“反击”,伪造行踪,做戏,给他添堵,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故意瞒着跑来这里。想着他要是问起她,斥责她,就理所当然把发现的装置,那些行踪汇报甩他脸上。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露骨,她又想,傅砚清要是不问,她也陪他演戏,尽量给自己留点隐私。
乔宝蓓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她就是要住在盛大瑰丽的城堡,哪怕这是一座四面漏风的金丝笼。比起遭受外面的风雨,傅砚清的窥视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注目礼。
她不想和他吵架,觉得没必要,也承认自己窝囊,不敢和他吵。如果吵架会收回现有的一切,把彼此的关系闹僵,她情愿做个受气的草包。
她从来没想到,傅砚清除了在她身上安装GPS,还装了窃听器。只是对乔星盛说些好话,邀他到家里做客,他就这么不能容人,做出这样的事。
他很坏,而她又如此怯懦,喜欢逃避现实问题,直到被身边人提点,指出,才有了类似恼羞成怒的情绪。甚至她的恼羞成怒,并不完全因为得知真相,而是被指出者戳破泡沫,想沉沦着装睡也无能为力的抵触。
她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也深知自己离不开傅砚清。她哄着大脑告诉自己,是贪图傅砚清给的奢靡生活才忍辱负重,忍受他莫名其妙的行为。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时常觉得待在他的身边并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
她喜欢贴近他,喜欢他没由来的行径,他沉默寡言下的絮叨,一个吻,一个拥抱,可以原谅他无底线的监视。
但在乔星盛向她揭露恶行的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蒙着眼睛装睡沉沦了。
乔星盛的模样在她眼里逐渐模糊不清,眼眶兜不住的泪,顺着面颊往下淌。
“你别哭……”乔星盛出声道。
乔宝蓓反应过来,低下头,用手背拭去。
泪落在已经风干凉透的炒面上,她的胃口像灌满水的气球,没有丝毫饥饿感,反而翻涌着胃酸。
这里的夜市很短暂,十点就有人收摊,乔宝蓓打车回酒店,乔星盛不放心,想亲自送她回去。
乔宝蓓婉拒了,站在车旁,良心不安地询问:“你的伤还好吗?”
今夜风轻无月,她投来的目光像明月般清盈。
乔星盛不想承认,自己的伤好得很慢,淤青的痛觉每晚都在皮脂下攒动,但他轻咽喉结,脱口而出的却是:“全好了,你要看?”
乔宝蓓的状态不是很好,并没有承接他的玩笑。
他也后知后觉到尴尬,帮她把车门关上,补充一句:“到了说一声。”
乔宝蓓在车厢里很轻微地点了下头。
轿车沿着下坡驶离,乔星盛单手抄进裤袋,沉默着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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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酒店,乔宝蓓进入一台电梯间,对着轿厢内壁的身影怔忪出神。数字不断跳跃变大,停在21层才卡门。
她向左侧而行,提前拿出房卡,站在房间门前刷开锁,想起要给乔星盛报平安,边低头摸了手机,找到微信发去消息。
门向内推移,乔宝蓓的余光遥遥瞥见一道人影,在不断对着她靠近,再靠近。
抬起头看清来者的模样的瞬间,她瞳孔紧缩,松开了门把,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腕骨,那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戴。
“你在这里。”
深眼窝下的目光,如鹰隼般咬嗜她。她当即定在原地,任由血液倒流,肾上腺素飙升,也挪动不了分毫。
男人黑色马甲修身,衬衣考究地拢夹在窄腰里,这副穿着的他本该是八风不动,但他额顶碎发散乱,领带夹不知踪迹,浑身透着深沉的疲惫。
他稳步向她走来,在她终于懂得退后半步,偏离开时,他极快地牵住她的手,以绝对倾轧的力量将她拥入怀里。
乔宝蓓不堪重负的后退,踉踉跄跄地撞进房间,被高大的他抵在玄关处的墙面。脸埋扑在他肩边,需要踮起脚尖向上够,才能浮于水面得以换气。她不甘于此,本能地想挣脱开,但越挣扎,男人的臂弯收拢得越紧。
直至她喊疼,喊他名字,掌间的手机和房卡滑落到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傅砚清的思绪才拉回,适度地放松臂力,以她足够承受,却又没法脱离的间隙箍紧她。
他垂眸看着她,用另一个避无可避的矛,直捣她的灵魂深处。
乔宝蓓再度定住,为他赤红的双眼。
十几分钟的车程,显示屏跳转数字的时候,她一直在想,面对傅砚清时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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