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扯梨子
学生活泼一点不是坏事,比起说两句话都战战兢兢,季正谦更喜欢现在的氛围。
小饭馆需要自己动手拿餐具,林子睿替他拿了一份,季正谦说了句谢谢。
作为大师兄,又是得意门生,季正谦难得开玩笑:“你这几天都待在学校里,妻子没意见吗?”
林子睿笑了笑,摇头,“她习惯了。”
他从本科开始就是这样,读研读博这几年,女生早就适应了。现在办完婚礼,女方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由他去了。
季正谦就没再问。
林子睿反问:“教授,您呢?新婚燕尔,应该想多点时间相处吧。”
他们背地里都很关注季正谦的私生活。
每次季正谦按时下班,他们都会踊跃到走廊上的窗口观望。
但是没过几天,季正谦就又打回原形,醉心于研究了。
黎筱琳还说不会吧,这么快就没新鲜感了?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变化的。
以前季正谦经常会睡在学校配备的教师公寓里。
现在他无论多晚都会回家。
季正谦想了想,发现这个问题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含糊地说:“还好。”
话题很快被其他人的交谈揭过。
季正谦却无可避免地陷入了短暂的思考里。
——相处这个词语,因为需要两个个体同时参与,所以包含了两个人的意愿。
然而舒可童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也很少。
她从来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有空,也不说她想干什么,更不会提让自己陪同的要求。
这样似乎很好。
毕竟季正谦不希望任何人阻碍自己的脚步,也不希望自己的节奏被干涉、打断。
但他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这股不对劲,让他感到些许郁闷。
季正谦博士毕业的次年就被破格录取为相关领域的研究员,同时担任课题组组长,所以除了带那几个不省心的博士生以外,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沿着自己既定的方向不断前进。
他经常会在实验室里呆到很晚,这是他结婚之前的常态。
舒可童刚搬进来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早点回家,但还是常常会陷入心流般的狂热状态里,忘乎所以的同时也忘记了时间。
他的老师以前说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人才,天赋、耐心都很充沛,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一般人没有的家世,这坚实的物质基础给予了季正谦心无旁骛的保障。
“他从小就爱读书,我和他爸爸一开始既高兴又骄傲,毕竟他哥哥在这方面并不突出。但是时间久了,我们又慢慢地开始不满了——一年又一年,他好像就想这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但我们都不知道他要走向哪里。”
接到季母电话的时候,舒可童刚从店里出来。
陪婆婆喝下午茶这件事对她来说易如反掌,毕竟过去的日子里她经常游走在这些世家大族的太太和小姐之中。
季正谦的母亲她也见过许多次,只是以前季母都是拉着她妈妈攀谈,偶尔夸她几句。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季母开始拉着她的手,真情实感地掏心窝子说话。
“可可,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到来。你加入了正谦的人生,这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和他爸爸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妈,”舒可童乐呵呵的,“您言重了。”
季母被她这声“妈”喊得心花怒放。
要知道小儿子一直没结婚的事情几乎成了她中年的梦魇,似乎每一个母亲从生育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办法阻止忧虑的产生。
就像现在,季正谦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她又开始不知足地开始担心他们夫妻的感情问题。
季母攥着舒可童的手,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刷卡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俨然把她当作亲女儿来疼。
“可可,正谦虽然比你大了不少,但是因为他的成长经历比较单一,所以很多时候他会拿捏不好尺度。如果你觉得太近了,你跟他说;但如果你觉得他离你很远,阿姨希望……你能主动向他走一步。”
如果这番话在相亲之前说给舒可童听,那么舒可童一定不会去见这个人。
因为这形容实在太像妈宝男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和季正谦相处过了,她知道他并没有他母亲所描述得那么脆弱,所以舒可童口头应下了,心里没当回事。
逛街结束以后,季正谦来接人。
是季母的意思。
舒可童意外了一秒,很快接受。并且在回去的路上出于顺应长辈意愿的目的,主动提议:“我们晚饭在外面吃吧?”
其实季正谦带了工作回家,毕竟季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忙完。
但是因为舒可童很少开口,所以他同意了。
舒可童作主,去吃她常去的Omakase。
看得出季正谦很少来这种地方,但是他表现得并不局促。他的教养能够令他在任何场合里从容以对。
舒可童让他试试用海胆沾柚子啫喱,然后期待地问他:“怎么样?”
季正谦诚实道:“很清爽的口感。”
“那你喜欢吗?”
“还好。”似乎是觉得这个答案太简短,季正谦主动分享起自己的留学往事,“在英国的时候,有一次和我住同一栋studio的邻居邀请我去他家吃饭,那顿饭只有一道菜,就是海胆和牛饭。我记得当时Celeplate一只活海胆卖到将近十二磅,我当时一边吃一边在想要怎么付他食材费才不算突兀,想得太认真了,都没好好品尝。后来我才知道他决定辍学回国了。”
舒可童首先惊讶的是:“你留学的时候住的居然是studio吗?我以为你们家会给你配置房子。”
“有的,只不过我没去住而已。”季正谦说。
他没那么多时间置办家具、打扫房间,求学阶段的季正谦时间非常紧张,因为这个世界的太多知识都还在他的指缝之外。他总为自己抓不住的东西而不甘。
“不过后来因为我的房间总是漏水,所以还是退租了。”
舒可童点点头,对留学的住房问题所产生的烦恼身同感受:“我在日本的时候一开始也是租房,不过后来算了下汇率和居住时间,感觉还是买一套房子比较划算,就找了一套一户建。”
师傅捏寿司捏得很慢,季正谦觉得今晚应该是没时间工作了,索性把计划推到隔天,陪着舒可童慢慢吃。
“一个人在外留学会不会很想家?”
舒可童说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
“为什么?”
季正谦想了想,道:“可能是确定吧。我确定家人的爱不会因为我不在身边而改变。”
舒可童想起今天季母那副紧张的样子,问:“那你们会经常联系吗?”
“他们知道我学业繁忙,都是定时打电话。”
“哇,那很好啊。不像我妈妈,我念大学的时候她经常突然打飞的过来,突击检查我有没有好好学习。”
季正谦对自己活力四射的岳母印象深刻,听舒可童这样说,不由得脑补出舒母逮她的情景,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舒可童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日本呆过几年,所以我对三文鱼有种特殊的情感。”
“为什么?”
“因为那边的饭量普遍很小,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吃深海大肥猪来补充营养。”
“……”季正谦看着碗里的三文鱼,突然舒可童的形容是那么生动。
不过他时常会为妻子口中蹦出来的陌生却时髦的词汇而感到无奈。
季正谦对食物的态度很虔诚,无论吃什么都是一副感激的态度。所以无论和谁吃饭,好吃或难吃,他心情都很平淡,觉得吃饱了最要紧。
Omakase并没有满足他的这个最基本的需求,但是和舒可童的约会让季正谦很高兴。
他们目前最缺乏的就是沟通的机会,而今晚这个机会不仅降临了,还发展得不错。
回去的路上舒可童又回到了他之前说过的话题上。
“你的那个邻居……为什么要辍学啊?”
“因为牛津的学费很贵。”季正谦回想起这位友人,平静的语气里蕴藏着的不是可惜,而是释怀。
“虽然他告诉别人的理由是因为钱,但是我觉得真正的原因在于,他找不到意义了。”
科研就是这样,并不是走着走着就能找到出口的,而是走着走着就意识到自己该回头了。
沿着原路返回,在意识到这个世界其实没有终点之前,从入口逃离。
这话题太沉重了,舒可童听完便沉默下来。
季正谦也没打算和她说太多。
他分享这件事的本质是想分享令他记忆深刻的海胆,而不是悲伤和遗憾。
过了一会,舒可童问。
“那你呢?坚持到今天,找到你想要的意义了吗?”
季正谦摇了摇头。
他没有因为舒可童是门外汉就随口胡诌,也没有去探究她的询问是否发自内心想了解,他认真回答是出于习惯,像平时每一件事情都认真完成一样。
“其实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所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与其说是挖掘出什么撼动世界、重塑自我的规律,不如说我只是在搞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定义。”
舒可童把这番话在心里倒腾了两遍,觉得还是听不太懂。
季正谦看穿她的迷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用为听不懂而沮丧。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也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解是正常的。”
舒可童点点头。
“好呀。”
她不想了。
回到家里,两个人各自使用自己的洗盥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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