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汀
孟微道:“秦雨和我们说,你当时威胁她,她才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
赵抒晗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那不算威胁吧?我就是逗她要把她照片传到表白墙上,没想到她真的会在意这种事,全都告诉我们了。那个表白墙上大家经常发各种照片,就图个好玩而已,这也算威胁?”
孟微忍不住蹙起眉尖,严肃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不在意的事情,别人很在意?你以为随口一句玩笑话,对别人是致命的打击?”
赵抒晗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她低下头,嗫嚅了声:“也太脆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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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目前情况来看,很难断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啊。”
忙忙碌碌一整天,案子却像是停滞一般,毫无进展。
会议室里,死气沉沉。
孟微瘫在椅子上,抱着一个咸鱼抱枕,试图扮演一条活的咸鱼。
“现在证据不足,没有能证明赵抒晗把杨雪推下去的直接证据。”坐在她旁边的贺寻道,“而且目前来看,赵抒晗的杀人动机也不充分。”
孟微:“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很难用理智思考吧?现在只有赵抒晗单方面证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以赵抒晗的年纪和刚才的反应来看,倒不像是在说假话。”沈岁寒道。
“连你都这么说了……难道要以自杀结案了吗?”孟微有点沮丧。
她撇撇嘴,道:“我倒认为赵抒晗就是个撒谎精。最开始隐瞒真实情况,后来又说什么自己没造过黄谣,也没霸凌过杨雪。她没做过这些事,为什么说杨雪想杀她?有什么理由杀她?自相矛盾。”
沈岁寒淡淡道:“最可怕的不是霸凌,而是成为霸凌者而不自知。”
“赵抒晗自始至终的言论,都是认为自己只是单纯讨厌杨雪,所以嘲笑她、针对她,并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但她这样做,其他人效仿她这样做,看似所有人都没有过激行为,却演变成一场集体霸凌。”
“确实。”周黎森附和道,“有时候连我们都意识不到自己伤害到了其他人,更何况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他轻哂了声:“没有酿成大祸前,他们可能还把自己想象成代表正义处罚邪恶的使者了吧?”
孟微默了许久,沮丧地将脑袋埋进咸鱼抱枕,喃喃道:“我们至少替杨雪做点什么吧……”
“现在,还有几条线不清楚,肯定不能草草结案。”沈岁寒想了想,给几人布置了任务,“贺寻,你和老周再重新检查遍当天视频,尽量扩大搜查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目击证人提供线索,最好能找到当天拍摄到天台事发经过的视频或者照片。”
“张言澈,你跟杨雪‘男朋友’的线,再好好检查一遍她的私人物品,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OK。”张言澈朝他比了个手势。
孟微兴奋地举起手:“我呢我呢?”
沈岁寒乜她一眼,笑着问:“你不觉得那位梁老师,今天有话没和我们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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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晚自习,下班时间比较晚。
梁嘉然收拾好东西,忙碌一天,身心俱疲。
她思考着要不要打车回家,但一想霖城的晚高峰还未结束,还是决定去挤地铁。
梁嘉然幽幽叹了一声,拾起椅子上的背包,出了办公室。
华灯初上,学校对面的商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仿佛昨晚的一切全然没有发生过。
梁嘉然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对面买个煎饼垫垫肚子,余光便瞟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迅速收回目光,折返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沈岁寒和孟微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明早来学校和校长说吧。”
沈岁寒笑吟吟道:“我们有些话,想单独和梁老师聊一聊。”
“我没什么好和你们聊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可我总觉得,你有其他想和我们说的。”沈岁寒慢条斯理,“你们班存在霸凌行为,你了解吧?”
梁嘉然顿住脚步。
她转头看向沈岁寒。
虽然在他面前,她身型娇小,可面上的气势却不输他。
“沈警官,你如果认为我们班存在霸凌现象,请拿出证据。你们当警察的都这么想当然信口开河?”
“梁老师,你作为杨雪的班主任,很清楚她经历过什么,不是么?帮助我们取证也是你作为公民应有的义务。”
“你不去查跳楼的真相,揪着我们班到底存不存在霸凌这件事不放,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岁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这件事不重要么?”
梁嘉然怔了怔。
沉
默片刻,她缓缓道:“我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老师,只会教书,没什么能帮到你们的。更何况,你为什么就认定我会告诉你?我如果承认我们班存在这种事,你知道我要承担什么后果么?沈警官,我能为杨雪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剩下的,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沈岁寒笑道:“‘剩下的’?看来梁老师还是有什么话没和我们说。”
梁嘉然被他一噎,生气道:“你这么抠字眼有意思吗?我说了没有其他要和你们说的,就是没有!你们再这么骚扰我,我就、我就——”
梁嘉然本来想说“报警”,可发现对面两人就是警察。
好气啊,警察都可以当得这么无赖了吗?
沈岁寒不紧不慢:“你就‘报警’?没问题啊,我把我们办公室的座机留给你,想报警随时打电话。”
“你——!”梁嘉然被他气得没脾气。
沈岁寒让孟微把电话留给梁嘉然。
他忽地敛了笑意,神色严肃对梁嘉然道:“梁老师,杨雪也是你的学生。我清楚你需要对每一位学生负责,但至少,我们一起为杨雪做最后一件事,不要让她走得不清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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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寒到家的时候,直接去了岑绵家。
甫一开门,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
他下意识想关门回家,岑绵拽住他,笑吟吟地拉着他往屋里走。
“就差你了,都等你吃饭呢。”
屋里弥漫着火锅的热气和鲜香的味道,原本冷清的家里此时仿佛堆满了人。
沈岁寒望了望餐桌前四尊大佛,眼皮跳了跳,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今天过年?”
许知嗔怪道:“怎么说话呢!你陈阿姨和岑叔今天刚回来,难得聚一聚,赶快去洗手,就等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对旁边的陈锦书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半年见不到一次面,他可不愿见我们了。”
陈锦书忍俊不禁。
她和岑远舟刚度假回来,顺路来看望岑绵。
想着沈岁寒就住隔壁,干脆邀请他们一家吃个饭,聚一聚。
岑绵转述给沈岁寒的时候,只说了叫他来家里吃饭,没说其他。
如果知道是聚会性质,沈岁寒多半会用加班推脱掉,在单位凑合一晚。
倒不是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大矛盾。
只是连轴转了好几天,谁也不想一回家就开始听机关枪似的叨叨叨。
他从小到大教育本就严苛,沈政川和许知退休以后,对他的关注更甚。
偶尔回家吃饭,一顿饭的议题十分充实,一半时间用来听沈政川对他工作的指点批评,一半时间用来听许知从医学理论科学分析早婚早育的十大好处。
翻来覆去就这么点事,他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洗完手,沈岁寒帮岑绵去厨房端菜。
许知向来喜欢岑绵,长得漂亮嘴又甜,每天都笑眯眯的,像个小开心果。
见她活泼可爱的模样,许知忍不住向陈锦书感慨:“哎呀,我要是有个女儿,肯定像绵绵一样可爱,多叫人喜欢呀。”
正巧沈岁寒听到了,皮笑肉不笑地回:“就你教出来的,男孩女孩都我这样。”
许知气得瞪他一眼。
她满是嫌弃地对陈锦书道:“你看他这性格,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沈岁寒回:“我找到女朋友,也受不了你这张嘴。”
“你——!”许知哼哼两声,嘲他,“有本事你先找一个让我长长眼,看看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你当我三岁?激将法对我没用。”
许知被他气得要命,忍不住和陈锦书抱怨,自己自从遇见他们爷俩后温柔知性的知识分子形象荡然无存。
陈锦书咯咯直笑。
沈岁寒懒得听她那套催婚的长篇大论,拉着岑绵去厨房收拾。
见两人离开,许知顶了顶陈锦书的胳膊:“咱家绵绵找男朋友了吗?”
陈锦书看了眼岑绵的方向,迷茫地回:“不知道啊。”
“绵绵都25了,你也该着急了吧?”
“才25,着什么急。”陈锦书笑吟吟地端来桌上的瓜子,递给许知。
许知抓了一把,打量着两人的背影。
她嗑着瓜子,对陈锦书道:“你也该着急了吧?你说咱们退休以后,天天在家没事闲着,一起……咳,我意思是,你在家抱孙子,多舒坦啊。”
陈锦书好笑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考虑。有喜欢的男生就谈个恋爱,没有的话自己一个人也不差。她自己开心就好了,我操什么心呐。”
她数落许知:“你也是,瞎操什么心。以岁寒的条件想找女朋友还不简单呀?人家自己不想,你就别掺和了。”
许知幽幽叹了声:“也是,别祸害人家姑娘咯。”
……
进了厨房,沈岁寒无奈地叹了一声。
岑绵一直憋着笑,打趣他:“我可算知道你这张嘴从哪儿遗传的了。”
沈岁寒不悦地乜她一眼:“早知道许女士也在,我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