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元
张远脸色刷白:“姐夫,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张哥拍案而起,“你他妈是不是跟钱老板签了新合同吃回扣?”
张远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恶狠狠地瞪向江起慕和贺乾,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个告状的碎尸万段,嘴上却喊起冤来:“姐夫,你可别听小人挑拨!钱老板说他丈母娘得了癌症,实在拿不出钱,让我们优惠给他,要不然明年他就不跟我们合作了,我一是出于好心,二是真心想留住客户,这才和他重新签了合同。”
“放你娘的屁!”贺乾冷笑,“你张远要是能有这份好心,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没拿回扣你能在静安全款买房?能买得起大哥大?”
静安区的房价那么贵,他却眼睛不眨一下就全款买下,还有那大哥大,一台就要上万元,他和江起慕都买不起,可这家伙却拿着大哥大到处招摇。
张远脖子一梗:“我的钱我姐给我的,贺乾你他妈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张!”
“说就说!”贺乾撸起袖子,寸步不让,“你要真没拿回扣,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大清早的,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众人回头,只见张嫂身穿一袭红色印花长裙,外搭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烫着时髦的大波浪,踩着尖头高跟鞋款款而来,打扮得洋气又时尚,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明明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看上去像三十来岁。
张远见靠山来了,腰杆顿时挺直,再次嚣张起来:“姐!你来得正好,贺乾这王八蛋污蔑我吃回扣!”
张嫂缓步走进办公室,目光在江起慕身上停留片刻,才转向贺乾:“我这人最讲道理,张远虽是我弟弟,但若真做了损害公司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他。”她环视众人,“既然你们告到张哥面前,想必证据确凿,证据呢?拿出来我看看。”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张哥拍桌道:“还要什么证据?这臭小子用半价跟人重新签合同,不是吃回扣是什么?”
张嫂不为所动,看着江起慕和贺乾两人似笑非笑说:“那就是没证据了?”
张远立刻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是!你们红口白牙污蔑人,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贺乾气得牙关紧咬,求助地看向江起慕。
江起慕沉声道:“张哥,未经公司决策就擅自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重签合同,这已经严重违反公司规定,也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利益,况且张远不是初犯。”他直视张哥,“作为公司合伙人,我提议立即辞退张远。”
辞退!
这话一出,办公室再次安静了几秒。
张远脸色骤变,猛地扑上来就要揪江起慕的衣领:“姓江的,你算什么东西?这个公司是我姐夫的,要不是我姐夫可怜你,你以为你能进这公司来?还合伙人,你们俩加起来都没我姐夫股份多,你有什么资格辞退我?!”
江起慕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就算我和贺乾的股份加起来不如张哥,我们也是公司合伙人,是你的上级。”他眼神凌厉,“我说有资格辞退你,就有资格。”
张远目眦欲裂:“你敢!”
张嫂听到江起慕要辞退弟弟,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不过她比张远沉得住气,扭头对张哥柔声说:“张哥,你就这么看着他们闹?不是我要护着弟弟,可没有真凭实据就要开除人,这说不过去。”
张哥被吵得太阳穴直跳,重重拍桌:“都给我住口!”他先瞪了张远一眼,又转向江起慕二人,“你们先回去,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江起慕沉默片刻,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工作了。”
贺乾虽心有不甘,但见江起慕发话,也只能咬牙跟上,谁知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张远阴阳怪气的声音:“一条看门狗也配跟我叫板?”
江起慕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他刚要拦住贺乾,却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贺乾已经转身冲了回去,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张远鼻梁上。
“啊!”张远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
鲜血顿时从他指缝间涌出,张嫂见状尖叫一声,冲上来就给了贺乾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贺乾脸上顿时浮现五道红印。
他双目赤红,强忍着没对女人动手,转而又要扑向躲在姐姐身后的张远。
“都给我住手!”张哥暴喝一声,气得脸色铁青。
江起慕赶紧上前拽住贺乾:“够了!给我冷静一点。”
贺乾这才收手,朝张远啐了一口:“*孬种!有本事别躲在女人裙子后面!”又转向张哥,“张哥,你说会给交代,我信你这次,可别又像上回那样,光打雷不下雨!”
这话说得太重,肯定会得罪张哥,果然,江起慕抬头看去,就见张哥脸色阴沉下来,正一脸不虞地看着贺乾。
他连忙把贺乾拉出办公室,身后传来张远不依不饶的叫骂声。
走出办公室,冷风一吹,贺乾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偷瞄着沉默不语的江起慕,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小慕,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你还知道自己冲动?”江起慕斜睨他一眼。
贺乾把头发挠得更乱了,像鸡窝般:“张远那王八蛋骂我是狗,我一时没忍住,打他我不后悔,就是觉得不该那么跟张哥说话……”
江起慕叹了口气:“张哥确实不高兴了。”
“你说……”贺乾压低声音,“张哥会怎么处理?真会把张远赶出公司吗?”
江起慕望着天上压得低低的乌云,摇头:“一来我们拿不出证据,二来有张嫂在,我猜张哥应该不会辞退张远,但会把他调到其他岗位去。”
“这有什么用!”贺乾一拳砸在墙上,“只要这姐弟俩还在公司,这事就没完!张远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肯定会想别的法子捞钱!”他转向江起慕,“你之前说过我们跟张哥合作不会长久,现在……你怎么想?”
江起慕沉默片刻:“再等等,看张哥怎么处理再说。”
办公室里,张远已经被张嫂劝走了,只剩下夫妻二人。
张哥依旧阴沉着脸,张嫂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走到他身后。
她涂着红指甲的纤手搭上张哥的肩,轻轻揉捏着:“张哥,不是我要挑拨离间,只是你好心让贺乾进公司,还分他股份,结果养出个白眼狼,刚才他那态度,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再这么下去,他只怕是要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见张哥阴沉着脸不说话,张嫂继续道:“贺乾是个没脑子的,这事只怕是江起慕在背后撺掇,张远擅自改合同是不对,可也是为了留住客户,我自己的弟弟我最清楚,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回扣。”
张哥冷哼一声:“那静安区的房子和大哥大怎么回事?”
“哪是全款啊,”张嫂叹气,“我凑了点,娘家把所有存款都拿出来了才够首付,剩下的都是贷款,至于那大哥大,买的是二手货,还不到两三千块,阿远说他好歹是个副经理,没有个大哥大不方便,我想也对,就拿钱给他买了。”
张哥一听这话,紧绷的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
见张哥脸色稍霁,张嫂趁热打铁:“当初我就说不能让他们进公司,外人终究是外人,怎么可能跟你一条心?更别说贺乾只听江起慕一人的话,他们现在想赶走张远,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呢,不过张远这次确实做错了,要不……把他调到财务部?”
张哥沉思片刻,终于点头:“行,就调去财务部吧。”
张嫂嘴角扬起,笑容比她印花裙上的玫瑰还要明艳动人。
第二天,当江起慕和贺乾得知张哥的决定时,两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贺乾这次倒没在办公室发作,等走出来才咬牙道:“还真让你说中了。”
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滴下水来,却迟迟不见雨落下来,空气沉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江起慕拍了拍贺乾的肩膀:“先忍一忍,别跟张远起冲突,一切等年后再说。”
话音未落,就见张远趾高气扬地迎面走来。
经过贺乾身边时,他故意狠狠撞了一下:“有些人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想辞退我?”这话明显是在嘲讽昨天江起慕的话。
江起慕面不改色,贺乾却已经黑了脸,刚要发作就被江起慕一把拽住胳膊。
张远见两人不敢回嘴,更加得意,临走前还冲贺乾啐了一口:“你不也只会躲在别人后面?孬种!”
“你他妈给我站住!”
贺乾怒火中烧,却被江起慕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远扬长而去。
“你拦我干什么?”贺乾气得直喘粗气。
江起慕只说了四个字:“好聚好散。”
张远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和张哥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不能混为一谈,合作不下去那就分开,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但没必要因此闹翻脸。
贺乾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一把搂住他肩膀:“这么说你是下定主意了?”
江起慕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等过了这个年再说。”
贺乾咧嘴笑了起来,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怒火:“成,我都听你的。”
***
到了中午,贺乾来找江起慕吃饭,一进门就见他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丢东西了?”贺乾倚在门框上问道。
江起慕头也不抬:“我钥匙扣上的红绳鱼不见了。”
贺乾顿时站直了身子:“就你当宝贝似的那条手编红绳鱼?”
江起慕这才抬头,眉头紧锁:“我记得早上还在的,这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
“该不会落在张哥办公室了吧?”贺乾提议道。
江起慕眼睛一亮:“有这可能,我去找找。”
贺乾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立刻动身去找。
江起慕走得飞快,贺乾小跑着才能跟上,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条红绳鱼对江起慕有多重要,平时连碰都不让碰一下。
两人往张哥办公室一路找过去,但都没有看到红绳鱼,张哥不在办公室,在林秘书的陪同下,他们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连地毯都掀起来看,却一无所获。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林秘书忍不住问,“说出来我也好帮忙留意。”
江起慕比划着:“一条红色编织的小鱼,大概拇指大小。”
他性子向来沉稳,甚至在有些人看来可以说很沉闷,但这会儿声音却难得带上了焦急。
听到他的话,林秘书脸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神色,眼神更是闪烁不定。
江起慕立即察觉到了异样:“林秘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秘书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一对上江起慕那张帅气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没原则了,她压低声音说:“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半个小时前,张远来过张总办公室,走的时候手里好像拿着个红色东西,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
江起慕说了声谢谢,立即转身冲向财务部。
张远知道他要找的东西,也没否认,而是脸上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指着垃圾桶说:“你说的是这个垃圾吗?”
江起慕和贺乾低头看去,就见垃圾桶上正躺着江起慕那条宝贝编织红绳鱼,只是此时那编制鱼被剪得七零八落,就是拼凑也拼凑不起来。
江起慕看着桶里的红绳鱼,眼睛赤红。
贺乾瞬间暴怒:“张远你他妈找死!”
张远耸耸肩,一脸无赖道:“我怎么知道是谁的?看着像垃圾就随手……”
“砰!”
话还没说完,江起慕就一拳朝他的鼻梁狠狠砸过去。
张远昨天才挨过揍的鼻子再次鲜血直流,他踉跄着后退,同时撞翻了一摞文件。
“你、你敢打我?!”张远捂着鼻子,声音都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