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元
擦黑板可不是什么好活儿,一擦粉笔灰就会齐刷刷飘下来,吃了一头一嘴的灰,所以每次轮到她擦黑板,她都会屏住呼吸。
如果黑板上面的字太高了擦不到,全班就看着你在讲台上蹦跶,每次她都感觉特别丢人。
擦完还要把黑板擦拿去窗台磕打,每次磕打完一手粉笔灰,放学后,还要用湿的抹布把黑板擦干净。
总之,她觉得这世上应该就没有人会喜欢擦黑板。
没想到江起慕居然喜欢擦黑板,这兴趣爱好真是特别。
江起慕被她看得一脸不自在,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的同桌追上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原来你喜欢擦黑板啊,你早说啊,以后轮到我们值日的时候,我把黑板全都留给你擦。”
同桌说完,用“你不用感激我”的眼神看着他,且感觉自己全身沐浴着善良的光芒。
江起慕:“???”
【作者有话说】
【注】①中信牌手表:广州钟表厂生产的机械腕表,始创于1961年,七十年代中期,中信手表的产量已达到每年60万只以上。
②猪头肥:是一种流行性腮腺炎,俗称“痄腮”、“猪头肥”。
③木棉花:在1982年,被定为广州市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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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太好了,以后不用擦黑板。
江起慕:想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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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知道小儿子把工作让给女儿,朱六叔怒不可遏。
他气得把桌子都掀了:“你现在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朱翠芳冲出去,挡在朱国文面前说:“这事是我逼着国文做的,你要打要骂冲着我来好了。”
一开始听到弟弟要把工作让给自己,朱翠芳是不信的,但朱国文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去厂办把工作转给她。
有了工作,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一来她可以养活自己和儿子,二来儿子也有地方读书和落户,如此一来,他们母子两人才算是在城里立足了脚跟,这让她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可此时看着满地狼藉的饭菜,她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去。
朱六叔气得脸色发白,吼道:“别人的女儿天天往娘家带东西,我们朱家却养出了你这么白眼狼,天天就会算计娘家的东西,回来到现在天天拉着个脸,把家人当成仇人!从小到大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一点都不懂得感恩,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孝女!”
朱六叔高高举起厚大的巴掌。
朱翠芳朝母亲看去,后者把身子扭向一边,那冷漠的背影说明了一切,也让往她千疮百孔的心里再次捅了一刀。
她到底在奢望什么?
其实从小到大不都这样?
只要不涉及到重要利益,母亲还是愿意分给她零星半点的母爱,可一旦涉及到哥哥和弟弟的利益,那她肯定会第一个被抛弃。
朱翠芳紧咬着唇,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
左右邻居听到动静纷纷过来劝架,却看到朱国文抱着他爸说道:“爸,我姐没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这事我也跟小沁商量过了,河鲜货栈那边摆摊的位置我也搞定了,下周开始我就去卖鱼。”
卖鱼?!
邻居们听到这话,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还以为朱家又在为朱翠芳回来的事情吵架,没想到居然是朱国文把工作让出来了,怪不得朱六叔会发那么大的火。
对于朱国文这一举动,有些人觉得他手足情深,够男人;
也有人觉得他太义气用事了,居然扔了工人这个铁饭碗跑去当卖鱼佬,卖鱼能赚到几个钱?朝不保夕不说,还没有任何福利,以后老了更没有退休金。
总之,大家觉得朱国文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朱六叔一巴掌扇在了朱国文脸上,怒吼道:“滚!通通给我滚出去!”
最后朱六叔被常明松给拉回家,朱翠芳则是被李兰之和刘秀妍两人给拉出了家门。
常明松为了让朱六叔消气,把臭棋周给他带的茅台酒拿了出来,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说:“我爸以前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还说等他老了,他肯定什么都不管,可惜他福薄,没等到我们长大就没了,六叔比我爸有福气多了,儿孙满堂,国文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六叔可要想开一点才好。”
朱六叔端起酒杯闷了一大口,被呛得连连咳嗽,好一会儿才余怒未消道:“狗屁的福气!现在我在这家里,早就成了一个没用的摆设,哪还有人把我这父亲放眼里?”
说着一杯酒仰头闷下,不知是被呛着,还是太伤心,酒杯放下来,他老泪纵横。
以前他们朱家是“五好家庭”,人人羡慕,可最近他觉得自己这把老脸都被踩在地上摩擦,整个大院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女儿离婚带着孩子回来,丢人现眼!
小儿子好好的工人不当,居然要去当卖鱼佬,脑子进水,荒谬至极!
他到此时此刻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有任何问题,哪家不是把工作留给儿子?他不过是做了全天底下所有父亲都做的事,怎么到朱翠芳眼里,他就变得那么十恶不赦了?
他想问常明松,他要是遇到自己这种情况,会把工作留给儿子还是女儿,但话到嘴边,他想起夭折的常小满,只好咽了回去。
常明松从他脸色一下子就猜到他想说什么,想到那可怜的孩子,他也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于是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对着灌,喝得酩酊大醉。
李兰之和刘秀妍两人陪着朱翠芳,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朱翠芳抿着唇,一路一句话也不说,一行人走到珠江边才停下来。
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江边嬉戏打闹,几个小的孩子嘴里嚷嚷着水猴子之类的话,一个稍大的孩子捡起一块石头往水面斜丢出去,石头在水面蹦出一个漂亮的六连跳,再远些,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摇着小艇朝她们驶来,船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等小艇靠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渔船,而是卖艇仔粥的艇仔。
朱翠芳朝阿婆摇手让她靠过来,三人相继上了小艇,朱翠芳开口要了三碗艇仔粥。
李兰之和刘秀芳两人抢着要付钱,毕竟朱翠芳刚从云南回来不久,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来出,却被朱翠芳抢先了一步。
朱翠芳看出了两人的心思道:“你们不用担心,这次回来,孩子他爸把家里的存款都给了我,而且我很快就要去上班,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们要是过意不去,下次请我就好。”
李兰之和刘秀妍两人听这话,对视了一眼。
朱翠芳回来后,对于她的婆家前夫,以及有没有其他孩子等事情一概不提,朱六婶倒是问了,但她不愿意开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婚姻。
李兰之点头,接她的话道:“成,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去夜游珠江。”
刘秀妍听到这话,愣了下道:“现在可以夜游珠江了?”
李兰之说:“对,去年五月份,市轮渡公司就恢复了“珠江夜游”的项目,我们在郊区什么消息都慢人家一步,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刘秀妍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一会儿才道:“好啊,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她和梅为民领证都快三个月了,他的父母却还不愿意见她,她也问过梅为民原因,他总是以他父母没空为理由,但一个人再忙,怎么会连见新儿媳妇一面都没有时间?
她不好意思去问蔡姐,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这会儿听到李兰之的话,她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四月末的微风从江边吹拂而来,晚霞璀璨倒映在江面上,半边瑟瑟半边红。
阿婆很快端来了三碗用鸡公碗盛着的艇仔粥,粥上撒满了新鲜的小虾、滚鱼片、蛋丝、炸花生米,油条块和葱花等作料。
艇仔粥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舀上一勺,粥底绵烂而鲜甜,作料多而不杂,鱼的鲜,和各种作料混合得天衣无缝。
朱翠芳不顾滚烫,迫不及待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爽滑鲜嫩的滋味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哈着热气说:“就是这个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完,她扭过头看着江面,眼眶倏地红了。
李兰之和刘秀妍两人见状,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感受。
人在异乡为异客,这十年她一次也没回来,一封信也没写,其实最难受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反而是朱翠芳自己。
要不是在乎,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亲人,同时也惩罚自己?
李兰之想缓解一下气氛,便自嘲道:“不怕你们笑话,我小时候可没吃过艇仔粥。”
至于原因,在座的人都知道。
朱翠芳听到这话,眼眶却更红了,顿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等接了我女儿小妞回来,头件事就是带她来喝这热乎的,要加双份鱼片。”
她这次回来是以死相逼才让前夫和公婆同意离婚让她离开,最终他们同意了,却也提出来一个要求,让她把儿子带回城,让他在城里安家立业,但同时,他们扣下了女儿。
想起她走的那天,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活生生挖出来一大块。
李兰之和刘秀妍两人听到她提起女儿,又是一愣。
但更多的细节,朱翠芳却是不愿意说了。
以前没去下乡之前,朱翠芳一张嘴巴叽叽喳喳,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十年过去,她的嘴巴变成了锯嘴葫芦,撬也撬不开。
刘秀妍当晚跟梅为民说了她的计划,但梅为民显然不太想。
他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打了个哈欠说:“不是就跟你说了吗?我爸妈没空,等他们有空了我再带你回去见他们。”
刘秀妍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你这话从我们没领证就开始说,说来说去都是这句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梅为民翻身仰躺着,蹙眉看着她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老想一些有的没的?”
刘秀妍被这么一说,顿时更不高兴了:“你是说我疑神疑鬼?可这能怪我吗?咱们领证都快有三个月了,我连公婆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万一哪天在路上遇到了,谁也不认识谁,你不觉得很可笑很荒唐吗?”
梅为民否认道:“我可从来没说过你疑神疑鬼的话,你这人就是爱想多。”
刘秀妍快抓狂了,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你还说自己没说!爱想多难道不就是疑神疑鬼的意思?”
梅为民“啧”了一声,一脸费解又谴责地看着她:“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差?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样大喊大叫的?”
刘秀妍看着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太激动了,深吸一口气,把声音压下来说:“我就是想请你爸妈周末去南园喝个早茶,顺便晚上带他们去夜游珠江,我听说珠江夜游的项目去年就恢复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梅为民给打断了,他声音严厉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好逸恶劳?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你这么不会过日子,哪家人过日子会天天去酒家喝早茶的?”
刘秀妍彻底炸了:“我哪有天天去酒家?我就跟蔡姐去过一次,那次还是蔡姐请我去的,而且你自己不也去过吗?再说我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苏奶奶在外面关心道:“你们俩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停顿了一下,房门被打开了,梅为民一脸抱歉道:“把婶子您给吵醒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秀妍情绪有些失控,实在很抱歉。”
苏奶奶往里头看了一眼,但被梅为民的身子给挡住了,她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