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女巫
倒不是她懂什么教育方式，而是她根本不屑说这些，让她觉得俗，尤其是跟我说。
今天她主动来跟我说奶奶的黑历史，多半是想靠这个和我缓和关系，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刚才吃瓜的劲头都淡了几分。
“你爸跟我当时是相亲认识的，双方看着觉得合适，两家就开始商量婚事了。”
那会儿我爸的厂子虽然刚起步，但一年也有十来万，我姥爷就按当时的行情，提出两万八千八的彩礼，这个数在当时虽然不能算少，但肯定不算多的。
我爸觉得姥爷要的不多，当时一口就答应下来，没想到奶奶立马就不乐意了，说姥爷是在卖女儿，他们村里给一万零一都算高的。
姥爷却觉得我爸家没诚意，明明我爸挣得不少，却连两万多都不肯出。奶奶当时扭头就要走，说这样的媳妇儿他们要不起。
可我爸不干了，说他给家里挣了不少钱，怎么会连这点彩礼都拿不出来？要是这样的话，以后挣的钱全都他自己存着。
奶奶没办法这才重新跟我姥爷商量，能不能减到一万八千八。
我姥姥爷当时是看中了我爸这个人，想想也就同意了。
我妈斜眼瞅了瞅我爸，“说好婚礼上拿出彩礼，结果你奶奶当时递过来的红包厚度明显不对，你爸那会儿也发现了，但是两边亲戚朋友都在，我虽然不高兴，但是那会儿年纪轻，脸皮薄，硬是忍着没说。
等到人都走后，那个红包里只有八千八。后来想想你奶奶就是吃准了我不会闹，才用这种法子拿捏我的。”
我妈这会儿说起，显然还有些生气，又狠狠瞪了我爸一眼，我爸忙安抚她，“后来不是都给你补齐了嘛。”
“不是我说你，当时你妈就不想让你结婚，你要是不结婚，挣的钱就一直是她的，结婚后你往家里拿的明显少了，所以她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什么看着是两个人挣钱，挣得比以前多了，对亲娘却远不如以前好了。辛苦养大的儿子被媳妇儿拐跑了。”
我妈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冷嘲热讽的，讲得有些干巴巴的。后来她越说越气，讲故事的生动程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我爸讪讪地说：“后来我不是都听你的，挣的钱都交给你存着了嘛，行了，别说这些了。”
“你少插话，我还没说完呢。”我妈转头看向我，“萌萌，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挑了一身很喜欢的婚纱，结果婚宴现场你奶奶非让我脱了，说白色不吉利，一定要换成红棉袄。
我解释说一会儿敬酒的时候，敬酒服是红色的，会换衣服的，可你奶奶不依不饶，死活不让我穿，当着宾客的面就拿剪刀来剪我的裙摆，我都惊呆了，本来还想着婚纱要保存一辈子，这可好，婚礼还没开始就被她剪了个大口子。”
我妈气得又狠狠瞪了我爸一眼，我爸一缩脖子，在边上装鹌鹑。
我听得也惊呆了，“爸，我的礼服也不是红色的，奶奶不会冲上来剪我的裙子吧。”
“不会不会，她现在肯定不会了，我会警告她的。”我爸忙不迭地跟我保证。
后来我爸妈的婚礼全程穿着敬酒服完成的，我妈恨恨地说：“当时你穿着黑衣服，你妈怎么就不嫌你穿的晦气呢，我那会儿就是太年轻，缺少战斗经验！”
我爸有些可怜兮兮地说：“这不是后来都听你的，过年都没让你跟我回去嘛，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妈，我也不能真的结了婚就不认她呀。”
他边说边抚着我妈的背帮她顺气儿，我妈总算缓了缓，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和你奶奶的关系就一直不好。
她总觉得我抢走了她儿子，我也懒得跟她计较，反正见不着面，她爱说啥说啥。
可这些年，她时不时就要闹点事出来，搞得家里鸡飞狗跳。我知道你爸夹在中间也不好受，谁家没点糟心事儿，这转眼也二十多年了。”
我妈看了看我，语气缓和了一些：“萌萌，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恨你奶奶，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要是来参加你的订婚宴，肯定会闹出点事来。你爸虽然答应会看着她，可你也知道，你奶奶那脾气，谁也拦不住。”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妈，你放心，我会提前跟萧世秋说好的。订婚宴上会有保安，大不了我专门给她安排两人跟着，但凡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人第一时间把她架出来，绝不会让她影响到宴会。”
第740章 姥爷的PUA技术十分过硬
回到房间后，我给萧世秋打了个电话，说了今天我妈跟我说的这些事儿，他沉默了下笑道：“这老太太够能闹事的呀，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萧家的宴会可不是能由着她想怎样便怎样的。”
由于后天便是邓思思父女俩的案子开庭，我不想来回折腾了，便在家多住一天。
不年不节的时候，我很少回家住了，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
下楼的时候看到我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我随口问道：“妈，您刚出院，怎么没在楼上休息。我爸呢？”
“你爸一早就去厂子里了，这不快吃午饭了嘛，我本来是想等你一起吃早饭的，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晚。
是不是昨晚熬夜了呀，你现在年轻，觉得熬夜没什么，时间长了就会发现皮肤会变差、头发还容易掉……”
对于我妈这种絮絮叨叨的关心，我很陌生，很不习惯，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我有些不自然地说：“妈，我知道我知道，您不用说了，关于熬夜的危害，网上各种科普多了去了，我没熬夜，就是单纯地不想起床，好久没睡家里的床了，十分想念。”
我妈这才笑了，拉着我的手说道：“你这孩子，这几年上学回家太少了，觉得家里的床好，就经常回来住住，唉，只怕你嫁人后，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感觉怪怪的。
原本邓思思离开我们家后，我是觉得我和我妈的关系应该会好不少，这也是我希望发生的。
可真的当我妈开始向我示好，开始对我表达关心的时候，我却有种自己是备胎的诡异感觉。
因为没有了她最爱的邓思思，所以她才不得不选择爱我。
我开始在心里假设，如果老萧有个很喜欢的人，因为得不到，才选择喜欢我，我会如何呢？
不行，不能想，刚想了个开头我就快气死了。
我想想老萧劝慰我的那番话，觉得跟我妈和解，也是跟我自己的心结和解。
我不能用她曾经的错误继续惩罚我自己。
于是我深吸口气，平静地说道：“妈，我以前放假不回家，您从来都不介意的，是因为邓思思不在了，您觉得寂寞了？还是母爱突然无处安放了，这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备用女儿？”
我妈听到我的话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不相信我会这么说。
“萌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生的，什么叫备用女儿……”
我心平气和地打断她：“妈，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聊聊，不过之前每次都以你发脾气而告终，今天你能不发脾气吗？
如果你还是说几句就准备拿出当母亲的权威来压我，那您就当我啥都没说，我们继续维持表面上的母慈子孝就行。”
骄傲的林书瑶女士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她忍住了，低低地说了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生气。”
终于我妈也开始有忌惮我的时候了。
我斟酌了下，用尽量客观不带情绪的话问道：“妈，我能理解您为什么疼爱邓思思，但是我一直不理解您为什么不能平等地同时爱我们两个？
她和您有血缘关系，我难道没有吗？我以为自己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更亲近些才对。
为什么您要用打压我，让我不痛快来表达对她的爱呢？”
说完，我静静地等着我妈回答。
我妈胸口起伏的厉害，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怕把我再次推开，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萌萌，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不爱你，可是你是当姐姐的，我觉得你让着妹妹没有什么不对，妈妈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呀。”
我闭了闭眼，姥爷的PUA技术真是过硬，这都走了多少的年了，还没过保质期呢。
“可是姥爷在要求您这样做的时候，您觉得快乐吗？心里就没一点点的不甘心？没有质疑过为什么出生的越早，得到的爱就越少？”
我的灵魂三连问，多少让我妈有些措手不及，她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说道：“不快乐，可是你姥爷说当长姐就是应该这样啊，照顾弟弟妹妹就是我的责任。”
我笑了：“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成了当姐姐的责任了，又不是你逼着姥爷姥姥生出来的。
就像邓思思，是我逼着您去捐卵的吗？为什么要把照顾她、处处让着她的责任强压在我身上？”
我妈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所措地说：“萌萌，妈妈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最初妈妈只是因为你小姨身体不好，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好，所以觉得同样都我的孩子，邓思思过得委屈了，就想着多关心她一些。”
她的声音有有些哽咽，我没见过她这种软弱无助的样子，我虽然心里还有怨气，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了。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如果我情绪失控，那这次沟通又会像以前一样无疾而终。
“妈，我觉得不管你想爱谁，都不能以伤害另一个人为代价，您为了让邓思思心理得到满足，就对我不假辞色，不顾我是否会难过，我何其无辜？”
我妈眼神躲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我心中暗自告诉自己，如果这次沟通还是不能让我妈意识到问题所在，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提起这事，维持表面的客气就可以了。
于是我一鼓作气，继续说道：“因为您的童年不快乐，所以我哪怕是个独生女也得过上您那种不快乐的日子，您这是把对姥爷的怨恨报复在我身上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您觉得不应该宠着我，为什么连平等对待都做不到？
我曾经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好，不够招人喜欢，甚至想过我是你和爸爸领养的！
如果没有能力同时爱几个孩子，那只生一个不就好了？
你怕她受委屈，却觉得我受委屈是应该的，我不理解这是什么逻辑？就因为我比大她？
我十六岁时，她十四岁，十六岁的我是大孩子了，可以受委屈，而她十六岁时您却说她还小，依然得哄着点。”
第741章 视频电话要趴着打
我妈这逻辑真是赶得上我中学时那个教导主任了！
我初一时，学校大扫除初一负责拔草，初二时又是我们拔草，有同学提出异议，为什么不轮换？
教导主任表示，轮换了呀，去年是初一，今年是初二，明年轮到初三拔草，相当公平！
“妈，现在邓思思伤害了你，被抓了，您才开始想着和我修复关系，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备胎，只有当她不在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我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低声啜泣着，声音有些哽咽：“萌萌，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平衡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吸了吸气，头转向一窗外，缓缓地说道：“我记得思思六岁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好羡慕你，大家都喜欢你，你有好多玩具、好多零食、好多漂亮衣服，可以住大房子，她的妈妈要是我多好。
我听了很心疼，为了哄她，告诉她可以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姨妈会比妈妈更爱她，她撅着嘴说我骗她，我告诉她是真的，她马上说那她想要姐姐的新玩具可以吗？”
说到这儿，我已经知道后续了，“所以您为了让她相信您是爱她的，把我当牺牲品，通过抢走我的东西来证明对她的爱。
您看，你还是把我当成衬托她的备胎了。”
“不、不是的，我最开始真的只是想哄她，觉得你有很多玩具，不会在乎那一件的。
但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事就变成了习惯，我总是觉得，你已经拥有很多了，不在会在乎失去那么一点的……”我妈的声音越来越轻。
“是啊，不光您成了习惯，我也成了习惯，每次失去一点母爱也成了习惯，我确实变得不在乎了。
那您现在为什么又要我相信您是爱我的，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仍是很平静，淡定地看着我妈。
我妈伤心内疚的样子，让我不忍再说重话了，我放柔语气，忍住身体的不自在，主动去拉她的手，“妈，我不需要您马上改变什么，我只是希望您能明白，我也是您的女儿，当我和别人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您能站在我这边。”
我妈睁大眼睛，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萌萌，以后没有别人了，妈妈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