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甄繁逢赌必输,她从来不买彩票,玩这种游戏也毫无意外地输了。
苏总特意为甄繁增添了第三个选项,如果不想真心话,也不选大冒险,就将杯中的“四种全汇”一饮而尽。
当甄繁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大家都默认繁姐是个狠人。
甄繁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开始专注现在,不出意料,她又被骂了。
她担任总编剧的大型女性传奇剧《女校书》正在热播,据网友不完全统计,剧集进行到二十五集的时候,已经有五个男人爱上了女主薛涛。昨天晚上正播到白居易和元稹为薛涛反目成仇的戏码,甄繁早就预料到了历史爱好者和从业人员会恼羞成怒,她对此有十分丰富且惨烈的经验。
《甄繁学姐,请你放过n大历史系吧!》的长微博已经转发了两万条,微博是她历史系的小师妹写的。长微博历数《女校书》里种种的史实错误,倒数第二段从电视剧过渡到甄繁,请甄繁作为n大历史系毕业生承担起科普历史的责任,不要再胡编乱造,如果不能的话,那就不要打着n大历史系高材生的名号宣传她的狗屁传奇剧了。文章结尾是典型的恨铁不成钢。小学妹痛心疾首地表示,白居易和元稹为了薛涛反目成仇,甄学姐你怎么写得出来?
小师妹很是俏皮,结尾还附了一个“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么”的表情包。
写这种剧,甄繁的良心确实有一点痛,但她不写,她的钱包就会瘪。
甄繁,n大09级历史系毕业生,连续三年n大历史系本科国奖获得者,因国奖奖学金八千,人送外号“甄八千”。大四那年她十分豪爽地拒绝了本校保研,手握耶鲁普林斯顿历史系和哥伦比亚东亚研究的全奖offer,一时风头无两,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就此走上学术道路,就在大家好奇她选耶鲁普林还是哥大的同时,甄繁选择留在了中国。半年后,一部编剧署名甄繁的大型女性历史传奇剧播出,那是一部收视率不错风评极差的电视剧。
那部电视剧除了套用历史人物的名字,和历史本身没有一点儿关系。
甄繁随便扫了几眼骂她的微博,实在缺乏心意。
流量就是金钱,甄繁告诉自己。
她早上发的微博评论早已过了万,骂她的和捧她的各占一半。骂她的大都是真实用户,捧她的一多半是水军。
甄繁的微博除了宣传在播剧,就是各种晒图。
最新一条微博晒的是早餐。
意面盛在梅森的手绘磁碟里,银制刀叉是昆庭出品,韦奇伍德的杯子里盛着速溶咖啡。雪白瓷碟里盛放着100块一斤的车厘子。甄繁很少喝手磨咖啡,她嫌麻烦。反正网友们隔着网页也不知道她喝的是手磨咖啡还是速溶。
对于甄繁来说,别人认为她过得好比她真过得好要重要得多。不拍照的时候,她煮两块一袋的泡面,喝两块五一包的百利包牛奶,泡面里加的蛋也是十块钱三斤的,她从来不会为了所谓的营养去买更贵的土鸡蛋。
微博里的照片是从拍好的十多张照片里精心挑选出的。她的微博一共四百多万粉丝,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真粉,剩下的除了她自己买的,就是微博送给她的僵尸粉。
而在那百分之二十的所谓真粉里,真正是她粉丝的大概有百分之十,剩下的都是时刻准备看她笑话的。关注和粉丝是两个概念。
她的膝盖又开始疼了,不过因为醉酒的缘故,疼得并不真切。
往常看到那些□□,甄繁都选择略过,毕竟鲁迅先生说过“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沉默就可以假装她真不在乎,假装她真的过得很好。
可今天甄繁喝了酒,她有了失控的理由,于是她按照热度高低一条又一条地回复过去。
米兔小姐:你再怎么蹦跶,上流社会的人也不会给你个眼神。
上流这两个字刺痛了她,她又想起了简居宁看她的眼神。
甄繁边冷笑边回复:知道人人平等是什么意思吗?看您的手机型号,您肯定不是您口中的上流社会吧。您这么自甘下流,您爸妈知道吗?
爱吃秋刀鱼:缺什么炫什么,师太的话送给你,‘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看看索钰,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名媛了。不过出身决定眼界……”
甄繁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回复道:您什么眼界?一百块的抽奖接连转发三次的眼界?
但丁在人间:一看就是暴发户审美!
伴随着膝盖的疼痛,甄繁的回复越来越快:您第一条微博还抨击阶层固化,转过脸来就开始歧视暴发户了?暴发户是阶层流动社会的典型产物。您一面推崇贵族反对暴发户,一面抨击阶层固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酒精助燃了甄繁的愤怒,以至于当她所乘的出租车和前车相撞都没意识到。
碰撞就发生在一瞬间。
甄繁系着安全带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只不过对于一个醉酒的人,任何震动都可能刺激呕吐,她没怎么进食,吐出来的都是酒。她艰难地去摇车窗,指望能透透气,就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她看到了简居宁。
她下意识地翘起她的嘴角准备露出一个微笑,可因为酒醉导致她的大脑失控,她没控制住自己微笑的弧度,微笑变成了傻笑。那笑容还没定格几秒,她又呕了出来。
第2章 Chapter2
撞上甄繁之前,简居宁和索钰刚从一家日料店出来不久,在此之前,他俩去听了费城管弦乐团演奏的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
七年前,芝加哥乐团在同一个音乐厅演奏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那时简居宁旁边坐的是甄繁。
他刚从牛津本科毕业短暂回国,自从不久前偶遇甄繁,就经常约她出来。
虽然他俩以前也遇到过,不过真正有交集却是在七年前的夏天。那天,甄繁站在公交站前等公交,她身穿白色连帽卫衣配牛仔短裤,脚下却奇异地搭配了一双银色高跟鞋,一隻鞋的跟儿扭掉了,导致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他停车打开车窗同她打招呼,甄繁愣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那双眼睛也突然生动起来,她摆手大声说不用。
他走下去为她摇开车门,请她上去。那之后,他俩的交集多了起来。
虽然他对她很有些兴趣,但两人的关係并未上升到男女朋友。
听芝加哥乐团那次他买的也是第八排的票,甄繁坐在他旁边,对于布七的第二乐章他太过熟悉,当升C小调骤然转为升C大调时,他把目光转向了甄繁,她正在打哈欠,见到他的馀光,她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演出结束后他问甄繁乐团怎麽样,甄繁说很好,她说她也很喜欢布鲁克纳,接着像背书似的说了一长串,从布鲁克纳的生平讲到他对瓦格纳的推崇,最后谈到他的音乐特点,如数家珍,一副听了多年的样子。
她说的和他不久前看的乐评如出一辙。
恰巧简居宁极其厌恶那个乐评人,他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乐评人连乐谱都不怎麽懂。但他什麽都没说,而是开车把她送回学校宿舍。
车载音乐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交响曲,简居宁出于一种近乎恶作剧的心理问甄繁的感受。她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长串,不过那些惯用的形容词通常都是用来描述布鲁克纳第二交响曲的。
简居宁扫了她一眼,甄繁身上溷合着一堆名牌,不过山寨痕迹太过明显,连高彷都算不上。
他那时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都是他的堂姐妹表姐妹们常穿的品牌。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那些衣服他都剪了标,但她收下后他一次都没看她穿过。
汽车到N大下车,就在他准备下车给甄繁开车门时,甄繁从她那个山寨香奈儿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盒里装着一块阿玛尼的时装表。
她看向他的眼神饱含期待,“我的奖学金到手了,以前总收你的东西,心想着怎麽也得回赠你一次。也不知道你喜欢什麽,就随便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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