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戏 第48章

　　她这一打开两天聊天窗口，就收到对方十来个表情包。

　　一只毛绒绒的企鹅在墙后探头探脑，询问“在吗”, 又趴在地上作出等待的动作, 还有吃着零食一边回头, 憨态可掬。

　　这一笑, 薄禾方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就已经忘到九霄云外。

　　薄荷茶：我来了。

　　川川：你晚上又加班？

　　薄荷茶：对，你绝对想不到, 我是在老板的监督下，光明正大, 加班玩游戏。

　　川川：那不正合你意。

　　薄荷茶：你恐怕误会了，此玩非彼玩。我们公司有个内部吃鸡友谊赛, 我不幸跟老板抽在一个队伍里, 你想象一下, 好不容易熬过每天的八小时之后，还需要跟老板打交道，这是怎样一种痛苦？

　　川川：很痛苦吗，不是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趁机刷刷好感，让他给你升职加薪？

　　薄荷茶：你这一听就是没有经历过跟老板相处的痛苦，看来你现实是个老板吧？

　　川川：没有，我只是很难想象，你那么热爱游戏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说痛苦的时候。

　　薄荷茶：我热爱需要学习才能掌握的游戏操作技巧，热爱通过自己努力打败敌人的感觉，但不包括跟老板搭档组队。为了让他放弃跟我组队的想法，我故意表现得很菜，但他居然不按剧本来，反而让我加班练习，这简直是——

　　秦川看着对方随即发来的抹脖子上吊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

　　薄禾想必是憋得久了，一肚子苦水，借此机会向游戏里的徒弟大肆吐槽。

　　反正隔着两个显示器，千里之外，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彼此真实姓名，跟“川川”谈论这些，自然比跟现实同事朋友说，还要安全许多。

　　薄荷茶：现在只要一想到明天上班，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又是另一段折磨的开始，我就想请病假了，像我这样积极向上的青年，完全是走投无路逼入绝境了，才会产生这种负面消极的念头。

　　川川：我觉得你们老板的想法跟你完全不一样，也许你应该找机会和他好好沟通一下。

　　薄荷茶：什么不一样？

　　川川：或许你们老板觉得你特别可爱，喜欢和你相处，所以才找借口让你加班的吧。

　　薄荷茶：你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我总觉得你对我的老板特别宽容，处处在为他说话开脱，你到底是我徒弟还是他徒弟？

　　川川：你老板真是个超级王八蛋，这种人活该喝水噎死，被空气呛死，说不定你明天去公司就发现换新老板了，让他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见鬼去吧。

　　薄荷茶：……

　　川川：这样骂可以吗？

　　薄荷茶：挺好，听你这么说，的确舒服多了，哈哈！

　　川川：那你明天准备怎么应付你的老板？

　　薄荷茶：他不是想保三进二吗，那我装出努力一 下，最后拿到第二名好了。

　　川川：你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你老板看见你的潜力，只会提出更高的要求，让你保二进一，到时候你不是又得再演戏，累不累？

　　薄荷茶：那怎么办？

　　川川：快刀斩乱麻，直接展示你的真正实力，带他吃鸡，拿到第一，这样他就没有借口找你加班了。

　　薄荷茶：好像也有道理。

　　薄禾发现，自己总能与在跟徒弟聊天的过程中逐渐放松下来，哪怕心情再不好，总会一点点缓过来。

　　“川川”之于她，在不知不觉之中，滴水石穿，分量一点点加重，许多现实中无法倾诉的烦恼，小小的快乐，妙手偶得的惊喜，对方总会耐心聆听，一起分享。

　　薄禾知道“川川”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轻易不会对别人说起自己的事情，更勿论是网友，可他现在慢慢地，也开始和薄禾说起自己去过的地方，遇到的人，世界各地，天涯海角。

　　他很少谈论起自己现实的职业，但薄禾知道他在经营茶馆，可能还不止一间，身家自然不菲。

　　薄禾从未想过两人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始于网络，终于网友，君子之交，就已足够。

　　一夜好梦。

　　隔天薄禾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唐蜜和方颖已经在了。

　　三人抬头打了声招呼，各自落座工作。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都市白领工作节奏，一切暗潮都在日以复日的平淡之下涌动。

　　薄禾还记得自己上次从这里被赶出去时的光景，虽然她的心态调整得足够好，当时也没有什么愤怒难过，但如今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绝对不想像上次那样铩羽而归。

　　若能选择，人人都愿光彩照人，骄傲非凡。

　　但在云淡风轻之下，薄禾难免谨慎许多。

　　她还记得李玺临走前的告诫，对唐蜜始终保持客气但不太亲近的距离，唐蜜几次请饭，都让薄禾给婉拒了，为此唐蜜有些不高兴，但薄禾宁可得罪她，也不想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薄禾。”

　　唐蜜的声音适时响起。

　　薄禾抬头，见对方递来一个文件夹。

　　“你帮我把这份文件拿去复印几份，唔，要六份吧。”

　　薄禾在总裁室干的就是此类琐事，这些正是她的职责之内，当然薄禾也可以不干，唐蜜也本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职场上有时没那么多可以和应该，幼狮除非成长为狮王，否则就要服从老狮，有时丛林法则在这里也适用。

　　“好的。”

　　她应声而起，拿去复印，顺道给老板和关慎泡好两人平时喜欢的茶和咖啡。

　　这项工作本来是关慎做的，但在薄禾临时调过来之后，就由她接手了。

　　回来的时候，秦川正好从里面转身欲出，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薄禾手中的杯子难免摇晃一下，滚烫热水溅出来，几滴落在自己手背，几滴则弹向对方西装和脖子。

　　完蛋！

　　薄禾暗道一声，心下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结果——

　　“您没事吧？”

　　“你没事吧？”

　　这句话倒是异口同声冒了出来。

第45章

　　话一出口, 秦川自己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却看见薄禾面露古怪。

　　他还以为对方烫伤严重，二话不说从薄禾手上抢过杯子放在地上。

　　又问一遍：“你没事吧？”

　　薄禾定了定神：“我没事，只是您的西装……非常抱歉, 我真不是故意的！”

　　如果秦川愿意, 这又是一条“工作疏忽”的证据了。

　　出乎意料, 秦川居然没有发飙。

　　他面色平和, 甚至带上一点儿担心, 就像一个好脾气的上司和男人, 甚至反过来安慰薄禾。

　　“我办公室有备用的，你手怎么样了？我看看。”

　　要不是薄禾瞧见他冷着张脸发表的样子, 还真就被迷惑了。

　　她将此归结为老板今天心情好, 可能是在上班路上买了张彩票，又恰好中了五百万, 又或者是昨天刚刚投入股市的几百几千万, 今天遇上牛市狂涨三千点, 一夜之间暴赚一套北京四合院。

　　薄禾伸出手背晃了一下，“没事。”

　　秦川下意识还真想捉住那只手察看, 但理智先一秒制止了他。

　　这不是他的师父“薄荷茶”，是现实的下属薄禾。

　　两人在门口的动静引来里面诸人。

　　唐蜜主动将地上的杯子拿起来放到桌子上去。

　　“关慎呢？”

　　秦川往里看了一眼, 没看见关慎的身影。

　　唐蜜道：“关秘可能有事耽误了，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算了, 来不及了。”

　　秦川道, “今天上午我有个会议, 要去奥林匹克会议中心那边开，你们找个人跟我去。”

　　唐蜜正要开口，又见秦川的目光落在薄禾身上。

　　“薄禾，你收拾一下，会议内容跟新楼盘发展项目有关，资料唐蜜和关慎那里都有备份，二十分钟后楼下见，别迟到！”

　　“啊？”

　　没等她发出更多的疑问，秦川就已经离开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而薄禾身上，则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样的外事活动，一般是由唐蜜陪同出面的。

　　唐蜜也早就习惯了，有时候根本无需秦川多说，这个人选只能是她，也只有她。

　　是以当秦川点名薄禾的时候，唐蜜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薄禾有些不好意思，问唐蜜：“关秘还没来，能否麻烦你将会议资料给我？”

　　旁边吃瓜群众的视线，又从薄禾转向了唐蜜。

　　唐蜜一口气堵在心头，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眼角常常展露的笑意了。

　　可秦川前脚刚走，这是他亲口说出来的话，唐蜜没法迁怒薄禾。

　　“都是文档，我这就打印一份给你，你先准备下其它东西。”

　　一转眼，唐蜜又是那个甜甜蜜蜜，快人快语的唐蜜了，她脸上甚至没有被薄禾抢走差事的怒气，反倒积极帮忙奔走，不一会儿就把资料准备齐全，还告诉薄禾里头文件分类的大概内容，可谓细心周到。

　　薄禾再三感谢，抱着东西赶紧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