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墨
第145章
尤明许这时问:“有关向荣过去的家庭背景,有什么发现?他儿子多年前溺死的事,是否可疑?”
殷逢又瞟她一眼。这正是他想问的。想不到这女人也如此敏锐。转念又感到释然,似乎有点理解失智的自己,为什么愿意同她在一起。
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许梦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说:“尤姐就是尤姐,问到点子上了。这起案子,当时县里派出所,只报了意外上来,也没有更多的内情记载。我就找了当年办案的警察问了问,原来那个夏天,向荣的儿子向慕华是在河边玩耍溺毙的。那天和他一起玩的,还有几个孩子。”
尤明许目光如电:“难不成……”
殷逢:“李必冉、刘若煜也在其中。”
尤明许闭口不语,许梦山看看他俩,若无其事地答:“正是。在那个夏天,刘若煜还住在村里,李必冉放暑假回乡下老家玩。那天他们都在河边。其实当时的办案警察也有怀疑过,几个孩子玩耍,向慕华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恶作剧推下水,或者是游戏时的意外。但孩子们全都矢口否认。而且确实也有可能,是向慕华自己不慎落水,被河水卷走。而其他孩子被吓怕了,当时都跑了。所以等向慕华的妈妈发现孩子不见时,人已经在下游了。其他孩子的家长也护得很紧,情绪反应很激烈。又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和证据,最后,案子不了了之。”
尤明许问:“当时向荣在哪里?”
许梦山答:“他在外地做生意,这些年他挣了不少钱。两天后他才赶回乡下。没多久,就和老婆离了婚,他也搬走了。”
三人都静了一会儿。
殷逢问:“当时在河边的孩子,还有谁?”
许梦山眸光明亮:“还有两个。一个叫陈凯泽,年龄最大,已经念大学了。去年暑期他去贵州徒步失踪,现在还没有找到。多半已经意外或者遇害;另一个,叫周少凌,高中毕业就没读了,家里条件比较好,现在人在辰溪县,开了个手机店。”
尤明许下意识就抬头,看向了殷逢。殷逢也正看着她。
目光一触后,两人都神色平淡地移开。
“你盯哪头?”尤明许问许梦山。
许梦山还没答,殷逢就开口:“涂鸦可以盯一头。”
尤明许目光垂落,许梦山疑惑道:“涂鸦?”
殷逢笑答:“就是我的司机。”
许梦山:“呃……”
尤明许淡道:“咱们该怎么盯怎么盯。”
殷逢说:“他当司机前,是在地下打黑拳的,很少输。让他盯着周少凌那头,不会出错。”
尤明许不吭声了,许梦山看一眼他俩,笑着点头:“行。那我们就正好集中注意力,守在向荣家里。万无一失。”
殷逢离开后,尤明许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整理好装备,又去了许梦山房间。
许梦山忙活了一天,这会儿短暂补了个眠,看着还有点颓,眼神却明亮得很,他手里还拎了几个饭盒,说:“这就走?”
尤明许“嗯”了一声,一看那饭盒不止两个人的量,淡道:“你不必对他太客气。”
许梦山叹了口气说:“那哪儿成啊,他好歹是个专家。过去查案也挺管用的,帮了咱不少忙。尤姐,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当不成情侣可以收小弟嘛。”
“滚。”
一走出房间,就见殷逢已等在宾馆门口。夜色幽深,寒风微微。他一身笔挺考究的大衣,俊朗的相貌,和周遭的村镇夜景着实格格不入。尤明许只看一眼,就移开目光。
听到动静,殷逢转身,目光越过笑呵呵的许梦山,就落在后头那冷脸女子身上。注意到她换了身宽松衣物,便于行动,发梢也是湿的,洗了澡,更显得面孔白皙漂亮。到底……他想,是个女人,该讲究时还是讲究的,有了那么几丝女人味。
三人上车。
涂鸦已经被殷逢派去辰溪县里,盯着周少凌了。连人带车消失。殷逢以前出行,衣食住行向来都是手下的人安排。如今涂鸦被派了出去,夜色已深。他本不觉得,直至闻到许梦山提上来的食物味道,才感觉饥肠辘辘。
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塑料饭盒,他又转头看向窗外。
哪里想到坐在副驾的尤明许,拿起个饭盒,在车上就开始扒。于是那饭菜的味道更重了。她自吃自的,不管别人。许梦山倒是说:“殷老师,也给你买了,让宾馆老板娘炒的,挺干净,自己拿着吃哈。”
殷逢什么时候在车上吃过饭?但他也知道,警察出任务,没那么多讲究,时间紧迫。加上他确实也饿得厉害了,刚要伸手拿一盒,就听到前面的女人淡淡地道:“咱们吃的农村便宜盒饭,人家能吃得下去?别瞎操心了。”
许梦山“嘿嘿”一笑:“以前不也一块吃过吗?”
这时就见一只白皙瘦长的手,从精致的男装衣袖里伸过来,从尤明许身旁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盒饭。那低缓的嗓音,就在尤明许耳边:“我怎么就不能吃了?”
尤明许没理他。
许梦山当隐形人。
尤明许一盒饭几分钟刨完,又从袋子里拿了瓶水,灌了半瓶,丢回去。殷逢的饭才吃了一小半,抬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既觉得看不惯,可又觉得这个女人似乎理应如此。不知不觉,大半盒饭倒是吃完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车停在县道的一个拐弯路口的草丛里。
因为再往前,就能看到向荣的家,一览无遗,也没有别的明显遮挡。远远望去,只见他的家黑灯瞎火,门口也没停着车,人应该不在。
三人循着夜色潜过去,许梦山和尤明许向来配合默契,不用言语,分头包抄,从两侧翻进院子。殷逢在后头看着两人矫健身影,快步跟着尤明许。
尤明许伏在窗下墙根,刚要起身看,就察觉身后多了个人。她没好气地说:“你跟着他。”
第146章
殷逢刚才全神贯注也盯着窗,跟上她完全是身体自发反应,此时再改投另一方,显然颜面全失。他静了一下,淡道:“我不会碍着你的事。”
阿许,我碍着你的事了吗?
我保证不会碍着你的事。
那两道声音依稀就在耳边。尤明许的眼角余光,就能看见那熟悉的面孔身姿,依然紧跟着自己。她扭头不再理会他。
屋内没人。
那就意味着,警察将要开始或许漫长的、时间节点不明的蹲守。尤明许和许梦山碰了个头,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在院子里各自找了阴暗隐蔽处,藏了起来。
乡间的月光极亮,洒满整个院子。尤明许就藏身在院子里一排废弃的鸡笼后,靠坐在篱笆旁,脚边只放一瓶水,阖目不动。
殷逢靠在距离她一尺远的篱笆旁,以往他协助警方破案,都是和局长、大队长坐镇指挥部,什么时候和这样的基层警察一起混过,还蹲守嫌疑人。他既觉得有些新鲜,又有种从习惯的高处俯视小兵的感觉。
这样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身旁的女人把手机亮度调低,一直在看,没搭理他。殷逢也看了阵手机,白天在路上就没怎么休息,感觉到困了,索性阖眼小憩。
“有情况叫我。”他说。
人依然不搭理她。
他的嘴角扯扯,安心打盹儿。
又这么过了一会儿,尤明许听着身旁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这样的呼吸声,她是非常熟悉且习惯的,代表他已经睡熟了。
尤明许转过头,看着他。
睡梦中,那白天总是波澜不惊的深沉表情,有了改变。他的眉头轻轻皱着,那是个成熟男人的眉眼。看了一会儿,尤明许目视前方。
却没想到旁边有了动静。等她回过神时,殷逢已脑袋一歪,栽在了她的肩膀上,就这样,依然睡得死沉,没醒。
他的呼吸很轻地拂过她的下巴,尤明许就跟被人施了定身咒,僵坐了一会儿,这才偏头,可以看到他的眉骨、鼻梁和下颌线条。眼眶一热,旋即强压下去。
“阿许……”含糊低喃的声音,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甚至还把脑袋往她肩窝深处钻了钻,似乎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后,眉头才下意识舒展开。
“阿许……”他又唤了声,呼吸声越发悠长,靠着她不动了。
尤明许一动不动,过了好一阵子,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殷逢是被手机的震动给震醒的,他一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院内地上,兜里的手机在震。脑袋有些痛,似乎做了什么梦,极迫切地在寻求着什么,醒来却半点记不清楚。他摸出手机,人也坐起,是涂鸦打来的。
“嗯?”
涂鸦说:“我到辰溪县了。周少凌不在家,也不在店里。我问了他女朋友,她说他今天要和一个湘城来的老板谈生意,从吃晚饭就没见着。”
殷逢眸光微敛,说:“你怎么问他女朋友的?”
电话那头,涂鸦如同一头黑熊,坐在周少凌家的阳台上,看着屋内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静默了一下,答:“就是……直接拎过来问。”
殷逢:“行了,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看向尤明许,这才发现自己躺下的就是她原本坐的位置,而她往旁边平移了一米多的距离,依然低头在看手机。
就这么嫌弃他?躲那么远?
殷逢心中有些不悦,淡道:“目标很快会回来,带着猎物。”
尤明许依然不看他,点了下头:“知道了。”
第147章
向荣抬头,望着乡间一轮莹亮的明月,竟比城市里干净、清晰许多。明月当空之下,就是起伏的黑色群山,一座座扑在那里。繁华的乡镇在远处山谷间,那里住着许多与他无关的人。
他的家,原本是很好的。背山靠水,还在一条公路旁,他记得向慕华小时候,就很喜欢在屋前屋后玩耍,和一些村里的,或者新来的小孩玩在一起。
但这世界的变化,如此之快。这么快,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乡镇繁荣起来,一条条新公路修起,这一片区域几乎荒废。认得的邻居,一家家搬走。
孩子的妈妈早已另组婚姻,跟着别人在杭州打工。几个月前,向荣刚去杭州看过,远远地看着她,觉得她过得应该不错。那他就放心了。
六年了。
埋在屋子底下的孩子,应该只剩白骨。没人认得出。他认不出,他手里的这个小子,也认不出。
即便是几个月前,刘若煜和李必冉相遇,他们都认不出彼此,曾在这村里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更加认不出向慕华了。
手里的半大小子周少凌,还昏迷着。把这样一个19岁的少年诱拐到手,对向荣而言,轻而易举。他扛着周少凌,走回院子,径直走进屋内,锁上了门。
打开一盏柔和的油灯,即使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也察觉不了这乡村老屋里的端倪。向荣把人放在地上,用铁链锁好四肢,确保他不可能挣脱。又扭头看了眼窗外,夜色还深,夜还长。
他从柜子里取出瓶二锅头,倒上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浇在地上。而后点了支烟,坐在桌旁,看着那伏在冰冷地上的少年。
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对于李必冉和刘若煜,只是诱使他们把自个儿送进了牢里。并不能像第一个或者这个,亲手折磨、杀了。但当时李必冉和刘若煜本身已经走在歪路上,向荣把网吧最好的两个位子给他们留着,装了监听器,察觉他们有杀人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向荣觉得,让他们动手杀了人,比直接杀掉他们,更能令自己感到满足。
况且,那个人也这么对向荣说:看着仇人自己走上绝路,众叛亲离,家破人亡,从此不得解脱,不比你直接动手,更好。即便将来他们出狱,你可以那时再动手。
向荣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
药是那人给的,或许是某种新合成类毒品。不知不觉下到两个男孩的饮料里。剂量不多,只会令他们比平时更容易兴奋,情绪冲动。没多长时间,就验不出来了。
时常和他们聊天,谈及自己的成长经历,与长辈的抗争,快意恩仇。说起自己曾经知道的某个少年,亲手砍了学校的仇人,反正也只用在少管所蹲几年,是个汉子……诸如此类。
几个月时间,密切关注,潜移默化,心理暗示,生理削弱……都按照那个人给的指示。不过,走出最关键那步,还是两个少年自己。是他们想杀人。
就像他们当年杀死他的儿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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