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这个念头让他越发不安，之前的猜测也更加肆虐。那晚的事，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他纠结许久，猛地坐直了身体。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到底什么情况他必须搞搞清楚！
沈意这个点已经回家了，正坐在书桌前写一套文综卷子。但她写的不是很专心，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这个动作她已经持续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自从她发了那条微博，就忍不住每隔五分钟看一下手机。
但等来等去，始终没有等来想要的回复。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时，手机忽然弹出消息提醒，有人评论了她。
沈意立刻丢下笔，抓起手机就点开评论，果然看到了熟悉的ID。
@今天又不想上班：这么夸张吗？那你试试把卷子妈妈关起来，看能不能阻止它们孵化小卷子。
时隔一周，她又看到了肖让发给她的消息。
沈意觉得心脏某处酥酥麻麻的，连呼吸都紧了。在那晚的记忆之后，她觉得肖让好像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而她连再看到他的消息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窘迫，又像羞涩，还有不敢面对……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复。可是说什么呢？她咬了咬唇，点开回复烦恼好半晌，胡乱按了个“……”，谁知手一抖竟发了出来。
沈意：“！！！”
“……”是什么东西！她等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才等到他的评论，怎么会回一个这个？！
是脑抽了吗！
她手忙脚乱，想撤回才想起来这不是QQ，立刻改成删除。可没等删除成功，那边已经回复了：“‘……’是什么意思？”
沈意深吸口气，让自己别慌。大脑飞速转动，手下也不停，补救道：“你在外面，又不用做这些卷子，怎么还这么积极迫害它们？这个话题你最没有参与资格。”
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边肖让也松了口气，他本来还以为“……”是对他无语的意思，“我虽然自己不做，但我关心同学啊。看到你们被它迫害，我于心不忍。”
沈意看着他的话，慢慢趴到书桌上。
肖让的态度看起来很正常、很自然，所以，那天晚上的一切真的是她的梦吗？
沈意双颊一烫，又想把脸藏起来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还是跟他。少女思春吗？
那她思的也太大了吧……
正羞愤交加，却又看到他说：“不过，你最近很忙吗，都没有收到你的消息。”
她没有消息，因为在怀疑他是不是偷亲了她……
沈意腾地坐起来，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生怕自己不可见人的小心思被他看穿，慌忙回道：“啊，很忙，特别忙！那个，学校里一模刚结束，又开始二轮复习了，每天都有好多题要做，我都没空……”
这一次，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道：“这样啊，你说得我都紧张了。我最近也挺忙的，在彩排春晚——我要上春晚了你知道吧？不过学习也不能丢，下个月还要艺考，你还是帮我把那些卷子还有孵化出来的小卷子都收一下吧，我回来还是得做一做。”
她当然知道他要上春晚了，想到他这么忙碌，她却在莫名其妙地怀疑他，她更羞愧了，主动说：“你别担心，等你回来集中复习的时候，我会帮你的。你需要复习笔记吗？我还可以给你做别的科目的笔记，或者你直接用我的笔记也行。我的笔记乔老师都说做得好的。”
因为急切，她忘了修饰语气，透出一点小女生的炫耀。肖让察觉了，回复时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好啊，那提前谢谢班长了。”
他又叫她班长，这个称呼仿佛有魔力，沈意盯了片刻，忽然弯了弯唇。
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把那些东西都先抛到一边，她两只手握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打字道：“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好好排练，我等着在春晚上看你。”
明明只是文字，他却仿佛透过那行字听到了她的声音。温柔的，轻盈的，像夏夜的风，吹拂到面上，带来一个绮丽而美好的梦。
让他心驰神动。
肖让忽然把头往椅子后背一撞，哀嚎：“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旁边姗姗姐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什么完了？”
肖让没理她，只是想着刚才的对话。从沈意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真不记得那晚的事了，他却没有因为得到逃出生天的感觉，反而觉得另一个问题如一座大山般压下来，迫在眉睫了。
他呆呆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一直以来任劳任怨的宣传姐姐，道：“姐，一个问题。我如果谈恋爱的话，你不会辞职吧？”
姗姗姐：“……哈？”
春晚的彩排在一轮又一轮地进行着，春节也在这个节奏里渐渐逼近。大街小巷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高一和高二年级也相继放了寒假，高三却还在补课，直到腊月二十七大家还关在学校里。
对于学校此种丧心病狂的行为，高三学子们都叫苦连天，再加上复习的日子又是那样一成不变，整个年级人心浮动，都期望至少发生一点不一样的事，就当听个八卦调剂一下也好。
也许是大家的祈祷太虔诚，这个不一样的事终于不负众望地来到。
沈意吃过午饭，刚走到教室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呼声。她奇怪地进去，发现好几个女生围着周静书，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着什么。而她们中间的周静书满脸笑容、双眼发亮，看起来比考了全市第一时还要喜庆。
杨粤音解释道：“复旦的结果出来了，周静书通过了，保送。”
原来如此。沈意点点头，又有点惊讶，往年都是年后结果才会出来的，今年居然提前到年前了。
看着周静书喜悦的脸，她忍不住感慨，周静书固然有实力，但运气也是真的好。误打误撞的一模第一，最后居然换来了复旦的保送资格，真是不服不行。
不过，她忽然想到，复旦都出来了，清华和北大比复旦还早一点考，现在结果出来了吗？
像是为了回答她，教室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是宋航。他一露面，周静书立刻扬声问：“宋航，乔老师叫你是说冬令营的事对吗？你过了吗？”
宋航没回答，旁边的张立峰抢着答了：“当然过了！你都过了，咱们宋学神能不过吗？我躲在门口都听到了，清华降分三十分，哈哈哈，咱们班现在已经有一个准清华和准复旦了！”
他喜气洋洋，仿佛自己过了似的。和他比起来，宋航的神情却很冷静，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后面的沈意。
沈意和他的视线对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张立峰恰在此时也看到了她，笑着说：“哎对，班长，现在就差你了。乔老师还没跟你说你的结果吗？”
沈意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周围人察觉她情绪不对，彼此对视。宋航眉头微皱，刚想上前，沈意却后退两步，转身就出了教室。
她往办公室的方向跑，还没跑到就看到拿着几本书出来的乔蕊。她也看到了她，脸色一变。
沈意站定，只觉胸口的一颗心砰砰砰乱跳，强忍着那股不适问：“乔老师，北大的结果，出来了吗？”
乔老师没有回答。
她觉得喉咙有点发紧，慢慢说：“不好，对吗？”
其实，看到宋航单独进来时她就有预感了。复旦的面试时间和他们不同，可能单独通知，但清华和北大的考试时间是一样的，成绩也都是一起出来，乔老师却只叫了宋航去。
这不合理。除非，她不希望她和宋航一起听到自己的成绩。
仿佛验证她的猜测，乔老师沉默良久，终于轻叹口气，“其实，冬令营只是一个保险，有是好事，没有也不要紧。这次虽然结果不好，但老师希望，你千万不要丧失信心……”
冬日惨淡的阳光照过来，沈意站在原地，只觉得满心满脸都是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一模考到全市第一，然后得到了复旦的邀请去面试、最后获得保送是真实的例子，但复旦的面试应该是在年后进行、然后当场就知道结果了，清华北大的冬令营结果也该是在年后才出来的，不过我为了文章的节奏考虑，把它提前到年前了。必须把这个矛盾在春晚之前爆发了，所以大家理解精神，知道区别就好啦~！
第50章
沈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完后面的课的。
班上同学很快都知道她没通过北大的考试，而且不是普通的没通过，冬令营的降分从五分到三十分不等，宋航拿的是最高档位，相当于保送，但她甚至连最低档位五分的降分都没拿到。
“听说是笔试考砸了。面试成绩还不错，可笔试考得太糟，最后没选上。”
大家私下议论，因为沈意为人和善，又人人都知道她努力，所以倒也没谁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替她惋惜。
“我要是班长心态真的得崩了，本来是我最好的，结果现在他们俩一个降分一个保送，就我没有，变成我最差了。这谁受得了啊。”
杨粤音和关越越估计也这样想，都很担心沈意的情况，课间一直过来和她说话。杨粤音安慰说：“其实，冬令营没过就没过嘛，又不是没有这个分就一定上不了北大了。以你的成绩，高考裸分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关越越的安慰则更直接，吃晚饭时提议道：“不然我们今天别吃食堂，去吃点好的吧。我知道学校附近刚开了家韩式烤肉店，我们去吃烤肉吧，我请客。”
两个女生都期待地看着她，沈意却摇了摇头，“我没胃口，你们去吃吧。”
关越越立刻说：“那我们也不吃了，我们在教室陪你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一待。”
关越越还在犹豫，杨粤音却扯扯她袖子，使了个眼色过去，然后笑着说：“你休息一下也好，我们吃完饭给你带好吃的，等我们哦。”
和粘人精关越越不同，杨粤音觉得沈意现在的情况，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人清静一下。她们一直围在旁边，搞不好只会让她更心烦。
两个好友离开了，沈意坐在座位上，教室里还剩下十来个人，都是懒得去吃晚饭的。有人在做题，还有人在悄悄看她，小声说着什么，面露同情。沈意任由他们看了会儿，忽然起身，离开了教室。
她顺着人流走出了学校，漫无目的地往前，等终于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学校附近的另一条街上。这里没有拥挤的学生，街边空旷，两侧的梧桐树枝干光秃，偶尔有几辆车开过，透出股冷清寥落。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杨粤音说，冬令营砸了还有高考，乔老师也说，让她不要丧失信心。可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心。
第三次月考考砸的时候，她安慰自己好歹不是模考，可是一模她已经错过了，放弃一模选择的冬令营又失败了。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明明面试题目是她前一晚和肖让聊过的，她以为那是自己好运的表现，可没想到面试过了，笔试却砸了。
这样都能输，让她怎么去相信自己一定能在高考考好？
往年的例子那么多，多少尖子生都在高三陨落了，也许，她就是下一个……
沈意越想越压抑，心头像压了块大石，让她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终于，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爸爸。”
上一次在北京，沈平没有如约来接沈意去吃饭，甚至晚上也忘了再给她打个电话，第二天一早才终于想起来，歉疚地表示，昨天晚上恬恬一直哭闹，他们忙着哄她，别的事都顾不上了。
沈意当时没有说什么。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她安静地听完，然后说没关系的，她可以理解。她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他。
那样平静，就好像前一晚因为这个失控大哭不是她。
因为经过了一夜，所以再次面对他时，她已经可以隐藏好一切。
可是这一刻，当她听到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上涌，就要克制不住了。
“怎么了意意，突然给爸爸打电话。”
沈意抿了抿唇，“爸爸，我北大考试的结果出来了。”
“是吗，怎么样啊？”因为她这么积极通知自己，沈平以为是好消息，声音都跟着上扬。
可是下一秒，他却听到沈意低低的声音，“我没有通过。对不起爸爸，我考砸了。”
沈意捏着手机，眼前闪过十年前的未名湖畔，小女孩抱着爸爸，发下雄心壮志。她说，她要考上北大，这是他们的约定。
后来的许多年，这就成了她的执念，她把它珍藏在内心深处，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她知道大家背地里怎么说她，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从高一就进入了高三模式，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
可，怎么可能不累呢。她这样，只是因为她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的目标。
她就这样坚持了十年，眼看这条路就要走到终点，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走到吗？
沈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声音里的哽咽，“爸爸，如果我考不上北大怎么办？”
这是她最大的恐惧，在北大那几天她总是想着这个，日夜担忧。过去不敢面对，可如今，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他会怎么说她呢？会不会说她没志气？小时候他其实经常这么说她，他是军人，习惯了要求严苛，不仅逼着她晨跑，学习上也管的很多。她一年级时成绩其实并不好，有回数学没还及格，他不打她，却强行抱着她讲了三个小时大道理，最后愣是把她给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