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一
有啊,当然有。
今晚见的人,就是你喜欢的人么?
大概,大概是吧。
换个问法吧,你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梅超被心里的那个问题难住了。
她开始回忆,回忆。
沉默,又沉默。
思考的密度与强度太大,终于到了溃败的地步。
梅超半跪在地板上,一手撑在地上,一手伸长在床底下摸来摸去,很快就拖出一个上了一把小密码锁的铁盒子来。
铁盒子四四方方的,小时候还不觉得,后来稍微大些,梅超觉得这盒子简直像极了骨灰盒。
她拨弄了一会儿,打开了盒子,拿开面儿上的几本黑色日记本,底层铺着几盒烟,还有一个打火机。
梅超很早就学会了抽烟。
那是在刚上初中的时候。
从读书以来,她一直是属于优等生那一拨儿的,但奇怪的是,她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
小学、初中、高中,在这些时间段,好学生和坏学生总是阵营分明。
她就像是一条模糊的边界线,站在两方中间。
像个诡异的平衡点。
刚上初中,就有外班的“校霸”给她表白。
对于那场表白,梅超的感受是,还好那是放学后,全校都走得差不多了。
否则,以她那时候的功力,一定会被梅夫人的“操作”吓傻。
九月份,黄昏,教室。
梅超拎着苕帚全程茫然。
中二的过程省略,结果就是,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是要好好学习,你……”
话还没说完,小“校霸”眼眶都憋红了,带着哭腔说,“你别说了。”
扭头就跑。
她看看教室,又看看“校霸”的背影。
想想,还是先把教室打扫了吧。
就这么着,她扫完了教室,还打了桶水回来,拿着抹布把黑板擦了一遍。
等到锁教室门往楼下走的时候,橙红色的晚霞里已经掺了些夜色。
他们的教室在校园的角落里,和校门连条线,那条线就是矩形操场的对角线。
梅超背着书包在铺了草皮的操场上慢悠悠地走着。
书包里是空的,一本书都没带,只是背着装装样子,作业已经在课间时间写完了。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她看见“校霸”正靠着树下极其不熟练地点烟。
哎,到底是自己负了人家——你瞅瞅,良心这个东西,一般是越长大越少。
梅超走过去,“你在抽烟么?”
“校霸”的眼睛还是有点红,她看着树下的男孩,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清秀又顽劣。
看久了,梅超觉得他长得像只兔子。
“这里有监控,你在这儿抽烟,铁定明儿被批评。”
“校霸”捏着烟,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她伸手去牵“校霸”,“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校霸”别别扭扭地跟在她后面。
梅超带着他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废弃羽毛球场。
说是废弃的,但球场并不是很破旧,只是再没有人来这里打球了而已。
“抽吧。”她坐在台阶上神情自若。
“我……我……”,小“校霸”吞吞吐吐地。
梅超笑盈盈地,“不会?”
“谁……谁说的?!”
她也不多话,从小男孩手里拿过烟盒和打火机。
抽出一根烟跟叼棒棒糖似地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给你示范一下。”
小“校霸”傻了,“女孩子抽什么烟?”
梅超从嘴上把烟拿下来,认真地回答,“烟这个东西,不分性别。谁烦,谁就抽。”
“可你现在又不烦,烦的是我好吗?”小“校霸”郁闷地揪自己的头发。
她神秘一笑,“谁说的?我可是一直都很暴躁,我觉得自己就是座伪装成森林的活火山,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然后,小“校霸”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点烟,一吸一呼,烟雾袅袅。
没有被呛到,她只是觉得有些发涩,拿烟的姿势是正确的,但可能因为手比较小的缘故,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刚刚。”
“骗人。”
梅超耸耸肩,“我看见过别人抽烟,也学过唱歌。”
“唱歌?”
“是啊,唱歌要学怎么呼吸的。”
“是个人都会呼吸的好么?”
梅超将手里的烟扔地上踩灭,“这下不喜欢我了吧?”
小男孩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看,我根本就和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个乖乖女不一样,你喜欢错人了。”
“校霸”低着头,脸红红的。
她拍拍对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快回家吧,方舫,明儿学校见。”
一背身,她脸上淡定的表情就崩了,觉得嗓子火烧火辣地疼。
“梅超。”
身后传来男孩的喊声。
她不得不敛好表情,回身,“还有事吗?”
“校霸”哒哒哒几步跑到她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还喜欢你,真的,还喜欢。”
说完人就跑了。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
十一二岁的喜欢,固执得非要说出来的喜欢,似乎并不需要以在一起为圆满的结局。
梅超点支烟,靠在床边,想起以前的事笑了。
现在抽烟熟练多了,当初用来唬人的“歌唱呼吸”理论也还真被她用在了这上头。
她没什么瘾。
就像那个时候说的,谁烦,谁就抽。
窗户被她打开了,夜里一点,凉风习习。
有蚊子歇在她胳膊上,仔细看一眼,这蚊子应该已经吃饱了,身体都撑得呈半透明状了。
“你过分了啊。”她冲着蚊子低声说。
一支烟毕,她打了个哈欠。
起身漱了口,躺回床上。
迷迷糊糊地,神思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来,介绍一下,这是韩梅梅。”
明轩的脸迅速变成了秦遥的脸。
恍惚之间,秦遥将她的手摁在枕边,人凑在她耳边喊,“梅梅,梅梅。”
梦是什么?
是来自现实里的线索,毫无理由又颇具奇诡之风的拼接。
她猛地睁开眼,由那个清醒梦所牵扯出来的猜想,开始在心底蔓延。
梅梅,梅梅,除了秦遥,没人这么叫过她。
医院里,秦遥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消炎药,就着水服下。
秘书站在一边,已经跑前跑后忙了一天,她仍旧没有丝毫颓态,“秦总,您父亲那边想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秦遥并不知道秦勇已经被关进了警察局。
“是这样的,那位梅超小姐,说先把您父亲扣下,等您醒了再做决定。”
秦遥沉沉笑出声来,“可是够张牙舞抓的。”
秘书不动声色,看来这事儿没做错,起先她还担心秦遥会因为父亲被扣警察局的事情而生气。
毕竟是他的父亲。
“她还说什么了?”秦遥像是一个没吃够糖的小孩子,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