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灯 第96章

作者:牵一 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现代言情

  车轮胎碾压雪籽的声音咯吱,在像是结了薄冰的空气中异常清晰。

  破旧院落里,秦勇和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屋檐底下,堂屋的灯开着,只是也不怎么亮。

  “你确定他回来?”其中一个男人有些不耐烦地问。

  秦勇舔舔牙齿,往雪地里啐了一口,“会来的。”

  这回答逗笑了另一个男人,“秦勇啊秦勇,你他妈还真不是个东西,这么搞自己的亲儿子。”

  “他要是拿我当亲爹,我也不能这么对他,一个破便利店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儿!”

  梅超蹲在窗户脚下,暖气片离得不远,烤得人脸上的皮肤像是有了干纹。

  真是满目荒唐,她缩在角落里,觉得无力又愤怒。

  “我说你也赌了这么半辈子,也没赢几回,怎么不收手?”一个男人点着烟问。

  “不然呢?”秦勇干瘪的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凶狠。

  “什么?”

  秦勇不再回答,像是一根针刺到心间。

  这就是一个人被欲望完全操控的模样,他们最接近答案,却装聋作哑继续寻欢。

  最接近答案的人,是最为懦弱的人,站在答案旁边,却不敢抬头去看,以自我愚弄的方式在真相周围盘旋。

  “这天气,真是贼他妈冷。”男人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几个人进了屋,堂屋门也被关上,只一条缝里透出些光。

  院子里静了下来,偶有树枝上的积雪砸在地上的轻响。

  过了好久,梅超站起身,腿已经有些麻了,她扶着墙慢慢地活动。

  靠墙放置的低矮床头柜破旧不堪,她仔细瞧了一下,柜子和墙中间卡了一大本相册,梅超弯腰拿起来,翻开,翻了几页,婴儿变成男孩,最后一页,是二零零九年,她算了算时间,应该是秦遥刚刚上高中的那一年。

  她看着数码照片角落里的时间,大概他的母亲就死在二零零九年。

  已经十年了。

  秦勇依旧没有变,或者,只是更甚。

  梅超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秦勇的时候,在酒吧里随手操起酒瓶子就往秦遥身上砸,那时她和秦遥还没有多熟,依照以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她是不会让自己掺和进这种事情里的。

  若那一次被解释为不明事态下的冲动,那么,后来知道了一切,她仍旧搅和进去了,是为什么呢?

  她翻着手中已经有些化渣的相册,看着十六岁的秦遥,她忽然明白了。

  不一样,他们不一样,纵使秦勇是他的父亲,可他们就是不一样。

  她和秦遥一样,不愿意承认秦勇和秦遥之间的联系。

  “不一样的,你和他不一样”,梅超轻抚着照片低喃,“你只是没得选而已。”

  夜深了,她贴在门边,堂屋里连仅有的电视声音也没了。

  她握着里屋的门把手用力一提,将门严丝合缝的关上,然后拿出在房间中翻出来的一字螺丝刀,一点点地开始拧木门垫片上的螺丝,动作利索轻快。

  老式的木门本就松垮,还只有两个垫片,她很快就卸下来了。

  胸腔里的心跳得厉害,她一闭眼,手下一个巧劲,门轻蹭一下地面就开了。

  堂屋里的灯开着,三个人打了地铺,歪倒在地上睡得香。

  她扶着门屏着气走出来,然后将门轻轻地靠在门框上,堂屋没上门拴,很轻易地就开了门。

  地上的被子拱了拱,又不动了。

  小院的铁门锁了,好在围墙低矮,借着月亮照在雪地里的光,她小心地避开围墙上的玻璃碎片,手掌刚撑在上面,就被人揪着衣领摔在了雪地里。

  “睡睡睡,就他妈知道睡。”男人凶神恶煞,一手拎着梅超的衣领子,一边蹬了秦勇一脚。

  秦遥晃了一下身子,搡了她一把,“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还有两下子。”

  梅超几乎是被拖回屋子的,脖子上被拽紧的衣领勒出了红痕。

  “老子让你跑,衣服给你扒光,老子让你跑!”秦勇上手去拽梅超的羽绒服。

  她眼皮一跳,恐惧此时真正地袭来。

  另外两个男人很快将她摁倒,秦勇次啦一声,就用□□将梅超的羽绒服划破,漏出了里面的毛衣。

  秦遥砸开门进来就看到这幅景象,他眼底一片猩红,将秦勇一脚踹翻在地上。

  身后柳荫带着人跟着进来,很快将另外两个男人制服。

  梅超衣衫不整,还没反应过来,秦遥就已经捡起一边的□□朝秦勇扑过去。

  过去令人绝望的体验,成了他现在行动的指令。

  梅超的脸变成了当时母亲的脸,母亲也是这样,被他拿去卖掉。

  杀了他,杀了他。

  ”秦总,不可以!“柳荫大惊。

  梅超被这声音惊醒,她翻身起来,就看见秦遥一刀一刀地捅在秦勇身上。

  闷不吭声。

  她连滚带爬地朝秦遥跑过去,拦腰抱着他,他的动作不停,她人几乎被他带到,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秦遥!秦遥!秦遥!住手!住手!”梅超绝望地哭喊。

  柳荫很快让人将秦遥拉开,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在场的人俱是震惊。

  秦勇倒在血泊里,身体不断抽搐,没一会儿就没了反应。

  梅超使劲抱着秦遥,“秦遥,你醒醒,你醒醒!”

  秦遥染了满身的血,此刻被她抱着,只是大口地喘息,他还在笑,“去死吧,去死吧。”

  她号啕大哭,“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的,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是这样!”

  柳荫忍不住背过身去,她腿有些发软。

  月光亮堂堂地映照在屋檐下,小巷里连个路灯都没有,漆黑一片,让人看不见来路。

  他渐渐在她的哭声中清醒过来,“梅超,梅超。”

  “我在,我在。”

  秦遥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毫无章法,他只是冷,太冷了。

  她一下一下地捶在他的背上,眼泪横了满脸。

  秦遥松开她,有些迷茫地问她,“你不要我了么?”

  她双手捂着脸大哭,“不可以,不可以是这样!”

  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很早之前,关于秦勇和秦遥之间的关系,她想过,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她想跟佛祖求一个他的团圆结局。

  梅超半跪在地上,紧紧地将秦遥拥在怀里,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她的手臂拉下来,然后站起身将她抱起来,两个人浑身都是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

  “柳荫,报警。”他的声音很平静。

  柳荫身体一僵,眼泪也跟着就流了下来,“秦总。”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梅超双手紧紧环着他,心痛渗入每一个细胞。

  秦遥笑了笑,“做错了事,要受惩罚,我没得后悔。”

  再久一些日子,梅超总是想不起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他抱着她,冬日夜长,让人恍惚着这白昼再不会来。

  后来的十几年里,她没再见过他,甚至没有梦见过他。

  只是在梦里,雪地里长长一溜脚印,深重又杂乱,那是他来时的长街,此刻却空无一人。

第64章

  柳荫颓然地蹲在派出所门口,眼睛里已经没了昔日的光芒。

  报警之后,派出所出警很快,秦遥手上的手铐让她几近崩溃,只知道按着他的指示牢牢拉住梅超。

  她深深呼吸一下,空气中一团白气很快散去。

  天际泛出灰白,那是黎明。

  一杯热咖啡放在地上,紧接着梅超也跟着坐在台阶上,她一身狼狈,套着秦遥的黑色羽绒服外套,不过几个小时,沾染在外套上的鲜血已经发干,变得乌黑。

  梅超远远望着一点点露出弧形轮廓的朝阳,嗓子像是被剌了一刀,“津城比粤东冷多了。”

  热美式有些烫手心,柳荫忽然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真的才二十岁吗?

  “我已经联系了明总,他正在赶过来。”柳荫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人,但似乎这个女孩子也并不需要安慰。

  安慰对于敏感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怜悯。

  她点点头,下巴往羽绒服的领子里钻,努力地想要留住一点温度。

  “我走了,你好好守着他。”梅超忽然站起身,丢下句话头也没回。

  柳荫眼皮一跳,刚想说些什么,看着那道果决的背影,涌起的惊愕和愤怒一下子就消散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子不会丢下秦遥。

  就像夜里她那样伤心地抱着秦遥一样,嘴里不断不断地重复着,“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一定有,一定有的。”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快要八点了,距离秦遥进去做笔录,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附近的路灯随着渐亮的天光熄灭,道路两旁的树木灰头土脸的,昨晚后半夜又落了雪,几个清洁工扛着铁锹一边骂娘一边铲雪。

  柳荫想起了之前秦遥问她,要怎么才能断绝父子关系,她说,其中一方死亡,关系自动解除。

  不知道是低温,还是回忆,让她忍不住发颤。

  是不是那个时候,秦遥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又或者,更早之前?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是让她无条件服从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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