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三变
以前的老一辈穷苦，男孩子尚还有些不能读书，更不必说女孩子了。
傅奶奶又说：“自从老伴走后，送到家里的报纸什么的，都还是傅笙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的。”
闻言，丁芃芃扭头，与身后的傅笙对上眼。
他一直默默跟随在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什么都不说。
丁芃芃浅笑，“傅老师很有耐心。”
“是。”傅奶奶也赞同，“什么都能憋着不说，可不就是最耐得住性子吗？讨厌的不说也罢，连喜欢的也不说，你又怎么能知晓他的心思。”
傅笙：“……”
并不是，找不到机会罢了。
傅奶奶斜睨傅笙一眼，一语道破：“他现在肯定是在想，我不是不说，只是没有机会。”
傅笙：“……”
行，不说也不想，免得被揭老底。
傅奶奶不再损他，手一抛，“走，我们去食堂看看。”
于是三人朝食堂的方向走。
华大的食堂是出了名的干净整洁。
地板铮亮，桌上一层不染，肉眼看不见任何垃圾，鼻子也闻不见异味。
三人沿着窗口走过，停在了教师窗口前。
“傅老师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掌勺的大厨探出头来，看见丁芃芃也在，遂又说：“哟，同学也来了。”
傅奶奶意外，“你们都认识？”
大厨咧嘴笑道：“那是，傅老师时常光顾，也带过同学一起来吃过好几次饭，我哪能不认得！”
并没有好几次好吧！
丁芃芃连忙解释说：“只是一两次而已，一两次。”
傅奶奶笑着附和，“一两次就一两次。”次数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起吃饭。
傅笙：“芃芃不挑食，很好养。”
“是吗？”傅奶奶笑得更开心了，“傅笙也不挑食，什么都爱吃。他最喜欢吃蛋炒饭，但不能放葱花，饭要炒得有嚼劲，一口气能吃两碗。”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说给丁芃芃听的。
丁芃芃也不自主地默默记下，“蛋炒饭……嗯嗯。”
“还有干锅花菜，要先把干辣椒段、花椒爆炒出味，再加点秘制豆瓣酱，炒出来可香了。”傅奶奶继续给未来孙媳妇传心经，“但傅笙不爱吃辣椒，留个味儿就好，不能放太多。”
不吃辣椒，不能放多。丁芃芃点头，“嗯嗯……”
奶奶给人下套的功力，这么多年来真是没退步过。
傅笙转身背光，在人看不见的方向里挑起唇角。
套下好，小兔子乖乖跳进来。
傅奶奶上一秒还在细数傅笙爱吃的东西，下一秒直接问道：“芃芃啊，专心记了这么多，不如好好想想什么时候嫁进我家来，给奶奶当孙媳妇呀？”
“啊——？”
孙、孙媳妇？！
丁芃芃慌张不已，“奶奶别和我开玩笑了。傅老师、傅老师……我、我，我就只会做饭而已，哪里配得上。”
傅奶奶的眉眼弯弯，“傅笙就喜欢只会做饭的。”
丁芃芃没辙，只好向傅笙投去求助的眼神。
傅笙颔首，“奶奶说得对。”
轻描淡写的肯定，让丁芃芃不禁心尖怦然，脸上一红。
“我、我……”她结结巴巴，挽起傅奶奶的手，“我还是带您去逛逛商业街吧。”
傅笙默默一笑。
他伸出食指，轻轻勾住了她扬起的裙带。
当个小尾巴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
傍晚六点，映枫市通往高铁站的柏油路上，白色奔驰缓速而行。
“傅笙啊。”后座上的傅奶奶突然发话，“芃芃是个好姑娘，你可要抓紧了，别等到错过才后悔。”
傅笙抬眸，由后视镜望向奶奶苍老的面庞，轻轻嗯了一声。
傅奶奶叹了口气，说：“你爸妈走得早，我要是不看紧点你的婚姻大事，等以后去到下面，也不好和他们交代。”
这句话，傅笙听奶奶提起过无数遍。
每次提及终身，傅笙都会选择沉默以对。但这一次，他却说：“芃芃还没毕业，过早结婚只会让她觉得束缚。”
傅奶奶：“那你实话告诉奶奶，你心里喜欢芃芃吗？”
傅笙：“喜欢。”
回答之果断，比他上庭辩护时反应还要快。
“芃芃这孩子确实乖，乖过头了。”傅奶奶面容严肃，多少能猜到原因，“她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
傅笙：“有个哥哥。”
而且是个不讨喜，却备受父母偏爱的哥哥。
七十多岁的老人，看东西比年轻人更毒。
“那就是了。”傅奶奶笑得风轻云淡，一口咬定道：“重男轻女的家庭，能养出这么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并不奇怪。”
听见‘重男轻女’四个字，傅笙心里咯噔一声。
·
重男轻女……
以前没意识到的细节，似龙卷风般席卷他的脑海。
傅笙的面色一沉。
傅奶奶见他有所顿悟，说：“这也不能怪你看不出来。奶奶是过来人，自然懂。”
傅笙沉默。
傅奶奶的语气转为惋惜，“只可惜了芃芃，从小到大，一定没少吃苦头。而且最怕的还是以后……”
“以后？”
“是啊。”傅奶奶语重心长地说，“这样家庭出生的女孩，以后免不了被逼着扶持兄弟。”
丁芃芃确实太乖，几乎什么都听父母的……傅笙不假思索，坚定地说：“她不会的。”
有他在，绝不对让她走上这条路。
彼时，丁芃芃已回到旧小区。
登上四楼，直接推门推不开，还得掏钥匙。终于打开家门，屋内却反常地一片漆黑。
她唤了一声：“妈？”
可是没有人回应，一切都安静得太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