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 第62章

作者:蓬莱客 标签: 现代言情

  他话音落下。下头没有一人发声,有的自顾抽烟,有的面露冷笑。

  聂载沉不动声色,继续道:“那我就说了。全省现状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我听说现在各地税赋也都各自流入地方腰包,去向不明,这不是好事。特殊时期,广州司令部身兼数职,要担负全省的财政,除了军事费,还有各种民生支出。光靠广州税赋,实话说非常吃紧,再养着你们地方那么多人马,很不合理。必须整合改编,把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我粗略统计过,除去陈济南部,你们手里加起来有三万多人,人数过于臃肿,没必要全部保留。所以我决定精简成一个加强师,每个地方只保留必要的一个保卫团,人数不超一千,定下一个用兵标准,将不合标准的全部裁掉!往后地方税收也统一上缴,只留一个团的军饷,其余收归广州,按制拨返。”

  会议室里的人脸色大变。马宏辉立刻道:“姓聂的,你凭什么这么决定了?不是说叫我们来商量吗?”

  聂载沉笑道:“刚才我请你们发言,你们全都不说话。你们没意见,那就我来定,有问题吗?”

  刘继祖一把甩了手里的香烟,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老子没空陪你玩过家家。姓聂的小子,你自己玩吧!”

  剩下的人也大声嘲笑,纷纷跟着站了起来,一起朝外走去。

  聂载沉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道:“诸位都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把你们请来这里,不谈出一个结果,你们觉得我会让你们走吗?”

  他语气平淡,但威胁之意却扑面而来。

  众人一愣,停住脚步,转头盯着聂载沉。

  “姓聂的,你敢?”

  聂载沉说:“你们的警卫营刚进来就被缴枪了。至于外头的那些人马,就算对你们忠心耿耿,钱也没法收买,但我要是真想对你们不利,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众人脸色大变。朱铁生城府再深,对着这么咄咄逼人的一个后辈,也是忍耐不住了,猛地拍案而起。

  “聂载沉,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今天即便全都没了,你以为你日后就能高枕无忧?”

  聂载沉自然不会真的对这些人全部下手。除人容易,但这些人在地方都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确实就像朱铁生说的一样,后患无穷。

  他需要的只是杀鸡儆猴。

  他说:“今早我不是有事迟到了吗?确实有点事。陈济南今天没来。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众人原本也是心存疑虑,相互看了一眼。

  刘继祖哼了一声:“陈统制可不像我们好说话,愿意给你个面子。没想到你不识好歹!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

  聂载沉笑了笑:“刘将军你错了。不是陈济南不给我面子,而是我不需要他来这里开会。”

  他语气转为严厉:“实话和你们说吧,陈济南表面拥护民国,实际居心叵测,竟然密谋炮轰广州,破坏局面。要不是我及早察觉,派出炮艇拦截,广州现在恐怕已经废墟一片。他这是咎由自取。就在你们来广州的路上,我已派遣部队前去攻打韶州,二十四小时,就拿下了韶州县城!”

  他把一个文件夹朝着众人甩了过去。

  “这是战报电文。今早我收到了最新电文,陈济南潜逃,被他手下士兵击毙了。”

  朱铁生等人脸色大变,拿过电文,争相翻了几下,会议室里气氛跟着大变,众人议论个不停。

  朱铁生合上电文,勉强道:“我不信!他手下五六千的人马,跟他多年,打过了不知道多少仗,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快就攻下县城?”

  聂载沉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有几个忠心的下属,也很有能力,可惜啊,水路陆路共同遭到攻击,加他自己的十几门大炮,下头的人又没得多少好处,你们说,他们是愿意继续留着脑袋吃饭,还是上去当炮灰替陈济南卖命?”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死寂,半晌,马宏辉跳了起来。

  “我不信!你让我发电报!我要发电报回去问!”

  聂载沉看了他一眼,示意门外的手下将他带去通讯室。

  马宏辉匆匆去发电报,会议室里众人一语不发,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埋头抽烟。

  聂载沉坐着,冷眼看着众人。

  大约二十分钟后,马宏辉回来了。

  “怎么样,韶州真的完了?”

  马宏辉有气没力地点了点头:“韶州县城,真的……一夜就丢了……陈济南也死了……”

  众人“啊”了一声,全都静默了下来。

  聂载沉环顾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冷冷地道:“你们谁有陈济南那样的实力,现在就可以给我走。但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允许我的治下有自立为政的人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是走陈济南的老路,第二协商改革。走第二条路,我的军事部里,会给你们留下相匹配的位置。”

  “你们自己考虑吧。”

  聂载沉站起来,撇下会议室里的人,迈步走了出去。

  ……

  白锦绣也知道聂载沉最近在忙什么。好像要收编各地军队,制定全省统一的行政制度。

  他那么忙,早出晚归的,她自然尽量不给他添事。这天是嫂子张琬琰母亲的寿日,他陪着她到了张家,给张母拜过寿后,没留下吃寿宴,有点事先走了。

  嫂子和大哥今天两人都忙着应酬客人,照应不到她。阿宣跟着她玩了一会儿,也和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溜到后花园去了。

  同桌的女客大多是张家的亲眷,自然全都认识她,对她毕恭毕敬。或者看着不敢搭讪,主动搭讪的,说的也都是奉承的好话,实在无聊。寿宴又没结束,自己也不好就这么回去。白锦绣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方便。回来的时候,走到贵宾厅外,听到同桌的女客们正议论着自己和聂载沉,起先说的都是好话,夸聂载沉一表人才,又有本事。

  “白老爷也真有眼光,挑了个这样的女婿,这不是捡到宝了吗?”张家的大姑说。

  “可不是嘛!这样的年轻人,到哪里去找啊!”另个亲戚太太附和。

  听到她们夸赞聂载沉,白锦绣心里一阵甜蜜,比听到夸自己还要欣喜,就停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其实绣绣也真的是个福星。我们琬琰以前跟我闲话的时候,常说她小姑子小时候生出来旺白老爷。现在聂姑爷娶了她,这才几个月啊,他这官就嗖嗖地升。我看绣绣也是旺夫。”张琬琰的一个姨婆跟着说。

  众人又点头:“对,对,绣绣和聂姑爷,就是天生一对。”

  白锦绣自然不相信什么旺夫之类的话,但听到她们说自己和他天生一对,更加不好意思就这么进去了,正想悄悄先退出来,等她们结束了话题再进来,忽然听到大姑又说:“不过有个事,我就有点纳闷。绣绣成亲了,都还住在娘家。虽说聂姑爷家世是比不上白家的,但这样跟着绣绣住白家,有点不大好看。前几天我就遇到个不知事的人,竟然问我白家是不是招了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被我给说了!”

  姨婆忙道:“这个我也奇怪,先前特意问过琬琰。琬琰说是聂姑爷知道他忙,照顾不到,体贴绣绣,怕她跟出来住不习惯。是聂姑爷好。”

  众人哦了一声。另个亲戚太太却又说:“话虽这么说,但外人可不这么想,难免误会。所以说啊,聂姑爷真是个好脾性的人,处处替绣绣着想。像我家那口子,没本事,脾气还大,明明靠着我爹混日子,最忌讳别人说他靠我娘家。别说我带着他住娘家了,有回被他知道有人说他靠我娘家,他竟然气得跑出去喝了个大醉,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所以说啊,男人越有本事,越能忍,也不计较这些破事儿。”

  满桌人点头赞同。三姑六婆们又说了几句这个,渐渐岔开话题,说起别的家长里短来。

  白锦绣站在厅外,怔了,过了一会儿,听到里头的人说自己怎么还没回来,要去找,这才回过神,装作刚回来的样子,走了进去。

  宴席终于结束。大哥喝醉了酒,嫂子带着阿宣晚上就留宿在张家。张琬琰让白锦绣也住自己娘家,说明早再一道回去。白锦绣归心似箭,婉拒,说自己坐马车回去就可以了。

  张琬琰见留不住她,只好随她,送她出了大门,正要叮嘱下人护送好小姑子,忽然看见门外停了一辆汽车,聂载沉从车里下来,很是高兴,推了推白锦绣:“最好不过了!载沉接你来了!”

  聂载沉走到两人面前,叫了声大嫂,对白锦绣说:“我事办完了,过来接你回家。”

  白锦绣就和张琬琰辞别,跟着他上了车,开往西关的白家。

  聂载沉开着车,留意到她一语不发,似乎怀着心事,便问:“绣绣,你怎么了?”

  白锦绣看了他片刻,说:“聂载沉,我不想住家里了。我想搬出去和你单独住!”

  聂载沉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脸看着她:“你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要搬出来?”

  白锦绣笑道:“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那么忙,白天我总是见不到你,也就晚上那么点时间才一起。我家和司令部又那么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我不想让你在路上来回浪费时间。何况,我也想离你更近些。地方我都想好了。司令部的后头以前本来就是内宅,供官员家眷居住,现在空着,我搬过去,名正言顺。你觉得呢?”

  “不行!那里条件不好,不适合你住。”聂载沉拒绝。

  “我就要住!我不在乎!别人能住,我为什么不能?我想和你离得近点!你答应我嘛!”

  白锦绣靠过来,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绣绣……”聂载沉还是犹豫。

  “你是不是不想我离你那么近?你烦我?”白锦绣看着他。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

  “不是就行。就这么定了!我自己叫人收拾地方,收拾好就搬过去,不用你操心!”

  她笑盈盈地说道。

第61章

  白锦绣一锤定音, 决定搬出白家,和聂载沉一起住到司令部后头的宅邸里。

  聂载沉觉得不合适。

  那地方虽然比普通广州民众住的民宅是要好得多,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官邸,三进的四方大屋,还带了个庭院, 但实在老旧破败,根本没法和她住惯了的白家相比。他不想她因为自己吃这种没必要的苦。但要是不答应, 又怕她认为他不想她离他那么近, 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剩点头的份。

  这会儿广州形势大致定了,白成山前些时候刚回古城。即便他还在, 开口阻拦, 白锦绣未必就听, 何况是白镜堂和张琬琰的劝?

  第二天, 白家的管事就带着人去那里收拾地方,白锦绣在家忙着整理东西。

  张琬琰从娘家回来, 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过去看了下, 回来连连摇头,劝正在收拾衣服的小姑:“绣绣,那地方嫂子刚去看过回来了, 你们俩住,小倒不算小,但实在太寒碜了, 院里都是草,地砖到处翘,转春就返潮,采光也不好!你在家住得好好的,干什么去住那里?”

  白锦绣说:“草拔了,装纱窗,洒些石灰,墙刷白,没问题的。”

  聂载沉的衣物不多,收拾好后,她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张琬琰其实隐隐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也想过,聂载沉随小姑子长久住白家的话,外头肯定有人多嘴,但看聂载沉自己并不在乎,她自然也就不多事。让小姑子一直住家里多好,图个放心。

  小姑子之前也懵懵懂懂的,对这种事完全没上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突然就想着搬出去了。

  “是不是你听到外头人说什么?”张琬琰问她。

  张琬琰其实也没少听。

  白锦绣手一顿,继续折着衣服。

  “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载沉要是自己想出去,你自然不好再住家里。但我听说当初爹要给你们在外头置屋的,是他自己说住咱们家。他现在也没说什么,你何必搬?”

  白锦绣迟疑了下,终于说道:“嫂子,当初就算爹给我们另外置屋,用的也是我们白家的钱。他大概觉得没分别,索性就住在我们家了。他是个有心事也不说的人。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他不一样了,还住我们家,我怕他介意了也不讲。”

  “何况,就算他自己真的不在意,我也不想让他因为迁就我,让别人在背后说他闲话。”她又补了一句。

  张琬琰十分诧异,没想到小姑子竟然想得这么多。

  她看了白锦绣片刻,叹气:“行,行,你有理!真是叫人没办法!”

  事情既然没法改了,张琬琰也就只能配合,又过去亲自盯着,指挥人把那地方的杂草给除了,补好缺角的围墙,往屋角洒石灰雄黄,翻屋顶,刷白墙,再搬掉里头年长日久也不知道什么人用过的陈旧家具,忙忙碌碌了半个月,等换掉最后几件家具,大体也就差不多了。

  这天,聂载沉一早就去了黄埔长洲岛,一套新的家具送到,张琬琰陪白锦绣一起过来布置。小姑子忙忙碌碌,指挥人把东西抬来抬去地看位置,张琬琰和送货的掌柜有点亲戚关系,就送人出去。

  这座宅邸和前头的司令部虽然毗邻,但各自开了个大门,中间不通。宅子大门对出去的是条相对僻静的路,平时车马不多,只有住附近的人来回经过。顺着这条路走个几十步右拐,上了一条大马路,就是司令部的大门。

  张琬琰和掌柜的在门口说着话,忽然看见两个轿夫抬着顶青布小轿从小路上拐了过来,边上跟着个看起来像是酒楼戏院跟班模样的人,沿着小路往那头去,心里一动,和掌柜告了声辞,跟了上去。果然,那顶轿子停在了距离司令部大门有些路的一个角落里,轿帘掀了起来,里头露出一个穿了身粉蓝褂裙的年轻貌美女子,女子和边上的跟班说了几句话,那跟班就朝大门跑了过去。

  张琬琰上去些,听到跟班打听聂司令,卫兵说不在。跟班就问什么时候回,卫兵说不知道。跟班迟疑了下,又问聂司令去了哪里可否告知,自己有要紧的事要寻他。

  卫兵不耐烦地道:“你什么人?要紧事就和我说,等司令回来,替你转告!”

  跟班又不说了,回头看了眼轿子,跑了回来,学了一番。

  轿子里的女子静默了片刻,轻声说:“就在这里等吧,晚些应当能等到的。”

  跟班应好,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聂司令是随便什么人都要见的吗?真有事,和我说,我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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