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 第37章

作者:金陵雪 标签: 现代言情

  “你是不是和卓正扬住一起?他对你不规矩,你倒挺享受!薛葵!你不自爱!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和十年前被何祺华养着的你有什么不同!”

  薛葵的声音很细微,盘雪听不见。只有沈玉芳,像母狮般爆发着,雷霆之声上达碧落,穷尽黄泉,也不停歇。

  “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别忘了,你是我生的!你大学头两年,一分钱也没向家里要过,不让我们去探望,但是我们偷偷去了理工大好几次,看见你穿名牌,坐名车,不住寝室,不上课,和何祺华那个王八蛋搞在一起!”

  盘雪听见薛葵也提高了声音。

  “你们都知道!那为什么不救我!”

  “薛葵,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那时对我们什么态度?嫌我们穷,嫌我们没用,你心态失衡,我们说的话会听吗?何祺华贪你什么?贪你年轻貌美!你贪他什么?贪他有钱有势!我们呢?我们那时候能有什么选择?我们也不要脸了,心想如果何祺华能给你奢华的生活,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结果呢,你得了暴食症,不漂亮了,他不要你,我们要,十年,十年的时间,你定定心心地开始节食,开始学习,开始上进,我们以为你改了,但没有!你一变回原来的模样,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者!”的

  走廊上不时有人出没,看见盘雪坐在地上,宿舍里又传来叫骂声,好奇地探头探脑。沈玉芳的音量始终没有降低的意思,出离愤怒。

  “这样就伤你的心了?这样你就难受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伤心?我们有多难受!你看看你自己,爱钱是吗?那怎么不知道自己赚!读了个博士出来,只当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一个月拿两千块,你让我们怎么想?即使这样,我们可曾对你说过半句狠话!”

  薛葵的声音里面带了哭腔。

  “我当时只是想尽快安定下来!因为你需要人照顾!难道我不想像许达那样留校,难道我不想继续做药用肽?我的课题做到一半不要了,为什么?因为我想毕业,赶快找到工作,每周有休假,可以回去照顾你!”

  沈玉芳的反驳又快又狠,直指要害。

  “你照顾我了吗?一直是你爸爸,你奶奶他们在照顾我!你每次回姬水,都做了什么?连吃带拿,伸手要钱,全是我们宠出来!你遇到问题的时候只会叫苦,只会逃避,你根本就是不敢走入社会,才一直读书,一直读!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一直贪图最舒服的那条路,卓正扬也不过是你的一个避风港而已!如果他只是个不名一文的臭小子,如果再出现一个比他更有钱的男人,你还会喜欢他吗?不会!薛葵,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个投机分子!谁能让你获得最大的利益,你就紧紧地抓住他,以前是何祺华,现在是卓正扬——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爱慕虚荣,反复无常的女儿出来!”

  她深植心底的疮疤由自己最亲密的人一手揭开。那种残酷,简直要把她的心血淋淋地撕成两半。

  “妈妈!既然你对我有要求,为什么从来不说?你总是说,随便我做什么,只要开心就行……”

  “是,我对你要求低,没想到你对自己要求更低!毕业这两年,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都说过,就是只猴子,训练一下,也可以做你的工作!薛葵,这就是你的未来?你看看妈妈,你看看爸爸,爸爸的头发,这几年都白了一半!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把你送出国去!可是你连一点点也不愿意报答我们!”

  薛葵的声音痛苦得变了调。

  “妈妈!你要我怎样报答!你说!你说!”

  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盘雪木然发现,今天太阳很好,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门突然洞开,沈玉芳一脸肃杀地扬长而去,薛葵跟在后面,拼命地拉住母亲。

  “不行。妈妈。不行。妈妈,我爱他,我也爱你和爸爸,我们能不能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行不行?啊?行不行?”

  沈玉芳拼命甩开她的手。

  “薛葵,如果你真要留在格陵,我希望你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指望着别人给你幸福,没用!没用!你还怪我们不救你,我们为了让你回来,做了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你就是个白眼狼!白眼狼!”

  她虽然不讨长辈喜欢,但也不至于会伤了父母,从小到大,沈玉芳一句重话都没有对薛葵说过,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以激励为主,批评为辅,长期压抑的情绪今天终于全部爆发,熊熊燃烧的怒火简直可以将方圆三百里烧得寸草不生,更何况多年母女情分。

  薛葵整个人都傻了,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拖着腿僵硬地下楼去,盘雪站在楼梯口,靠住栏杆,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但又不由自主地多余了一句。

  “薛葵,薛葵,何祺华……是和卓正扬一起上封面的那个人?”

  薛葵置若罔闻,她动作缓慢地扶着墙,艰难地下了一级台阶,又下一级台阶,脚底一滑,险些滚下去,盘雪抓住她的胳膊。

  “薛葵!”

  “我去送我妈妈。她腿不好。”薛葵哑着嗓子,喉咙里发出嘶嘶声,“我去送我妈妈。”

  

  星期一上午九点,远星的车队重新出发,薛海光来同卓正扬告别,发现他正在打点行李。

  “卓总?你也准备上路?”

  他知道卓正扬的伤口颇深,川藏线的路面又太险恶,开车的时候分分钟有伤口爆裂的可能。

  卓正扬嗯了一声:“我答应了女朋友,今天之内一定赶回去。”

  恰巧这时候巴措进门来,已经换了汉人的服装。

  “没关系,我来开车。不过成都正在下大雪,双流机场可能会关闭。”

  薛海光皱眉。的

  “我看你还是过两天再走——现在的女孩子也太不体谅。”

  “我不觉得。”卓正扬拎着旅行包准备出门,“对了,您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薛葵?我回去会遇到她。”

  薛海光想了想,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串很艳俗很劣质的绿松石手链。

  “我在新都桥买的。你要是碰到她,就给她。”

  “好。”

  薛海光能从卓正扬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礼物有多掉价,他无奈地笑笑。

  “太俗气?”

  “不是。”卓正扬把手链收进口袋,“我不知道她喜欢这个。”

  “她不是喜欢这个。她只是喜欢收礼物。”

  “是吗?”卓正扬放下行李,认真地看着薛海光,“原来她喜欢。”

  薛海光拿出一包烟来——不知为何,他此刻特别有倾诉的欲望。

  “她小的时候我和她妈妈经常出差,每次都叫隔壁的阿姨代为照看。那时候工作忙,哪里想得到买礼物哄她开心,有一次我们半夜里回来,去隔壁接她,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早睡着了。我们一掀被子,看见她两条小胳膊里还紧紧地抱着我和她妈妈的结婚照,她妈妈当时就哭了。她一醒,也跟着哭,一大一小抱头痛哭,我没有办法,想起还有半包水泡饼没吃完放在兜里,就拿出来哄她说是买给葵葵的礼物,她破涕为笑,大半夜的,把饼干吃的干干净净。后来每次出差,要是有空,我就去商店里给她好好地买个娃娃,要是没空,我就在地摊上随便挑个啥送给她,哪怕再不值钱,她都喜欢的不得了。久而久之,这每次出差不给她买上点什么,心里还真不舒服。”

  卓正扬默默地听着薛海光说薛葵小时候的事情,并不发一言;薛海光弹一弹烟灰,又狠命地吸了一口。

  “这次她去美国,我再买礼物,就没那个情调了。”

  卓正扬本来心中漾满柔情,嘴角微微上扬,听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笑容不知所措地凝固起来:“她去美国干什么……出差?旅游?我怎么……没有听她说过。”

  “做博后。”薛海光漠然道,“过两年稳定下来,我就和她妈妈移民过去。”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半截没抽完的烟狠狠捺在窗台上,惨灰色的烟迹,他想他说的有点多,卓正扬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也是,谁愿意站在这里听个老人家发牢骚呢。他掸掸裤子上的灰,抖抖肩膀。

  “走了!卓总,后会有期。”

  

  卓正扬回到家是星期一晚上十点。他的钥匙刚刚在锁孔里一转,就听见客厅里有桌椅拉动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劈哩啪啦地踩着地板跑过来,他打开门,一副温软的身躯扑进他的怀里,一双手臂缠住了他的脖子。

  是薛葵。她一直呆在这里。

  她紧紧地抱着卓正扬,脸贴在他冰冷的外套上,心中又惊又喜:“我一直看天气预报。成都下雪,机场关闭,我真担心你回不来。”

  卓正扬松开手指,旅行包啪地一声落在地板上。他回抱她,激吻她,将她抵在玄关的墙壁上缠绵索吻,好像是一对小别的新婚夫妇一般渴望着对方的温暖怀抱,风雪兼程地赶回来,他全身都是冰凉的,包括舌头,包括伤口里溢出的血——呵,哪一个伤口更痛一些?手臂上的,还是心口的?

  薛葵完全没有意识到卓正扬有何异样,他一向都是这样情炙如火,也不管刚才两人纠缠时门都被撞成了敞开状态。万一有人——算了,她也不管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捂暖面前这快失去温度的爱人,她温暖的手心,贴着他的面颊,他真是冷得要命!

  对面的住户出来倒垃圾,看见这一幕活色生香,极大地了一声,薛葵听得真切,不好意思地弹开,用手背擦擦嘴;卓正扬抵住她的额头,微微地喘息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将门重重带上。

第二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我现在更,就是在用那两个星期的限额。

我的确在年底前有很多事要处理。

接下来的两周,真的有可能更不了。

抱歉了。

另外,各位元旦快乐吧,虽然小桌子和葵葵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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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撞击时发出极大的声响,玄关里的灯没开,隐隐地从客厅透过白炽灯的光亮来,这是他的家,在格陵住了三年的家;卓正扬僵了一下,薛葵搓着他的手指;他又俯下脸来找她的嘴;薛葵嘻一声躲开,啄一下他的唇瓣。

  “冰冰凉。外面是不是很冷?我一天没出门。”

  “不知道。”的

  他突然就对她写满热切的脸失却了兴致;终于忍住诱惑,松开她。脱下外套,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把旅行包往桌上一放,他看见桌上铺着纸笔,她在他回来之前,似乎在写信——薛葵赶紧过来一边收拾一边问他。

  “你吃了没?都这么晚了,应该吃了吧?”

  他盯着她手里的信纸,她又弯下腰去捡刚才因为太快起身而掉下去的钢笔,有几点墨水溅在地板上,她懊恼地唉了一声,直接用手指捺掉。

  “我不饿。那是什么?”

  薛葵把没写完的信夹在一本大部头的《分子克隆》里,她隔着桌子冲他笑,但这笑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地飘在她光洁如皎月的脸庞上,虚无缥缈,飘忽不定。

  “哦,我写信呢。”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卓正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她想他是累了,又或者事情没有处理好。

  “对了,我妈妈拿了一些干果过来,很好吃,我放在茶几上的果盒里了。还有一包蜂蜜,我泡一杯给你尝尝。”

  她急冲冲走进厨房,抽了一根筷子来敲蜂蜜,拈了一小块在温水里,看它慢慢化开,变成琥珀色:“香极了,卓正扬,你……”

  卓正扬跟在她身后进来,从冰箱里取了一瓶蒸馏水。一边拧着盖子一边走回客厅。

  “文件袋呢。”

  她想他真是有些不妥。若是平常,以她的冰雪聪明一定能估到不是工作的事情——他向来公私分明——而是薛海光说了些什么,但是沈玉芳才跟她闹了一场,磨钝了她的灵气。她将蜂蜜水放回流理台,怔怔地看着他在茶几边坐下,喝着凉水。他又问了一遍,她才哦了一声。

  “我放在床头柜了。”

  她便去拿;卓正扬低头喝水,一股寒气侵入四肢百骸,他剧烈地咳了起来;他听见她走进卧室,又走出来,一个棕色的牛皮袋被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她坐在了他的身边,许是看出了他的不高兴,便也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又伸过来,环住他的腰,他转过脸去看她,恰巧对上她一双盈满爱意的眼睛。

  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却没有接吻的冲动。他错开目光,又喝了一口水。薛葵晓得不该问。问一个情绪低落的人你怎么了,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举动。

  “我去写信,你一个人待会儿?”她柔声道,“我刚刚洗完澡。如果你……”

  她没说完,立刻发觉自己也太露骨了一些,羞红着脸想要站起来;他的确是闻到她身上有股柠檬的清香,是新浴液的味道。

  甫一离开,他就牵住了她的手,她的食指指尖上还有一块墨迹;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只是更紧地缠绕住她的手指,隐隐用着力。

  那意思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脸上——不要走,陪我坐一会。

  她拢了拢半干的湿发。她的头发生得极快,自他们交往以来就没有铰过,现在已经披肩,扫得她脖子冰凉地发痒。

  她温顺地坐回他身边,蜷着腿,尽量地靠近他,什么也不说,就坐着,抱着,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你我都有仰望爱人的时候,爱到极致原是这样卑微。为了他可以飞蛾扑火,万死不辞。沈玉芳骂了她,伤的她体无完肤,几乎就要相信自己是母亲口中那个龌龊淫乱的女儿。沈玉芳又叫她分手,她晓得母亲因了她生出极重的自卑感和无力感,正因为这样,才口不择言——她都知道,也能明白。

  只是和何祺华,和卓正扬,那是完全不同的,旁人不了解,她一个人明白也够了!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放弃这段感情,那就是卓正扬本人。

  她依偎着爱人坐在这极寒的夜里,心便一点也不痛了。但在卓正扬这边,却是一阵紧似一阵地发冷——她从不吝啬这温柔的肢体触摸,可是心却离得太远。他想起小时候玩磁石,不小心掰断了,断裂的两头之间便产生极大的斥力,追着拼上去,它只会逃,只会逃,怎么也无法还原。

  他摸着她的头发,薛葵有些不舒服,说了一句“湿的,别摸,冷。”他的手滑下来,落在她的腰侧,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明天元旦。想去哪里玩?”

  “没安排。”她摇摇头,“我不过元旦,街上总是人挤人。”